亂世牛家三兄弟 第45章 生路（六）
牛虎十五，明月十三，都是半大的少年人。他倆打小講慣了東北話，聽著黃五爺一口溜兒的京片子，心裡頭本有些不自在，可聽著聽著，倒覺出幾分彆樣的順耳來。
不多時，前頭便望見了回春堂的幌子，黃五爺指了指，笑著說道：“我跟你說，這回春堂雖說比不上同仁堂、千字堂那些老牌子大藥局，但在這一片兒，名氣可不小。你瞧瞧，這才什麼時候，就來了這麼些人。”
果然，一進回春堂，櫃台前早排起了隊。夥計們忙著抓藥打包，後頭坐堂問診的區域更熱哄——不時有人攥著方子從裡間出來，還有人小心翼翼攙著剛看完病的人往外走。黃五爺衝一個看著像掌櫃的人問道：“王頭櫃，你們東家呢？”
那姓王的掌櫃一看見他，立馬堆起笑：“原來是黃五爺！我們東家在後麵呢，您找他有事？我這就去通稟。”黃五爺卻擺了擺手：“算了算了，都是熟人，通稟啥？你這兒也忙，彆耽誤事。”說罷，徑直邁步往後院走。
到了後院，牛全才發現，這兒的房子竟格外寬敞，一溜兒小房間排得整齊。進出的人絡繹不絕，有的房間裡，坐堂先生正給病人號脈開方；有的房間裡，專看跌打損傷的大夫正給人正骨、貼膏藥，一派繁忙景象。
這時，一個穿長袍馬褂的中年人正和病人家屬寒暄，轉頭瞥見黃五爺，連忙跟家屬告了聲罪，笑著迎上來：“喲，是五爺啊！今兒怎麼得空到我這兒來了？”黃五爺趕緊抱拳回禮：“付三爺，您這買賣可真是興隆！”付三爺笑了笑：“哪兒啊，也就湊合著混口飯吃。”黃五爺跟著笑：“付三爺您放心，我今兒可不是來跟您借錢的——我這兒帶了兩個親戚來，想跟您求個方便。”
黃五轉頭衝牛全遞了個眼色，又對著付三爺拱手笑道：“付三爺，這是我遠房表弟牛全，醫術那可是頂頂的好！師從武當派青雲道長，最擅長跌打損傷和針灸，尋常的骨傷、經絡毛病，到他手裡都能給治好！”
付三爺早摸透了黃五爺愛吹牛的性子，心裡門兒清，麵上卻不戳破，反倒笑著對牛全拱手：“哎呀，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原來牛兄弟身懷這般絕技，失敬失敬！”他自然不會單憑黃五幾句話就信了牛全的本事，可向來會做人，既不反駁，也給足了麵子，當即轉頭看向診療區：“正好張醫師那邊患者多，忙不過來。牛兄弟要是不介意，不如就在這兒露兩手，給這位患者看看？”
說罷，他高聲喊：“四兒！過來，搬張桌子、兩個凳子！”叫四兒的夥計應聲趕來，手腳麻利地把桌椅擺好。
牛全本就想展露真本事，當即上前。待診的患者捂著胳膊，滿臉痛苦，脖子還歪著，見牛全過來，苦著臉說：“大夫，我這胳膊像是摔折了，您可得仔細看看！”
牛全先輕輕摸了摸他的手臂，又托起胳膊柔聲說：“放輕鬆，彆緊張。”趁患者分神的瞬間，他手腕一翻，一推一拉，隻聽“哢嚓”一聲輕響——脫臼的胳膊已順勢歸位。患者愣了愣，隨即就覺胳膊的劇痛消了大半，眼裡頓時露出驚喜。
接著，牛全又小心扶住他的脖子，輕輕一旋，幫他正了位，說道：“你這脖子經絡有些淤堵，稍等片刻。”話音剛落，他從懷裡掏出銀針，“刷刷刷”幾針精準紮在頸肩穴位上，手指輕輕撚動。患者先是覺出又疼又脹，忍不住哼了一聲，可短短幾分鐘後，牛全拔下銀針，他再活動脖子，竟順暢了不少。
牛全又叫夥計拿來酒精，仔細給銀針消了毒，才對患者說：“行了，後續再吃些舒筋活血的藥，養幾天就好。”他心裡清楚，大藥鋪的營生，一來靠診療費，二來更靠藥材生意，自己既想在這兒立足，就得讓付三爺看到實實在在的本事。
說著，牛全拿起毛筆，在硯台裡蘸滿墨汁，一筆工整的小楷落於紙上，把藥方寫得清清楚楚。開好後，他輕輕吹了吹未乾的墨痕，站起身笑道：“東家是行家，您瞧瞧這方子，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付三爺接過藥方，逐字仔細檢視，轉瞬之間，眉眼間就露出了笑意——這方子不僅寫得規整、配伍精準，更難得的是，他早從患者的衣著看出對方家境普通，牛全開的藥儘是對症又實惠的，半點不鋪張。他當即讚道：“不錯，開得很好！”又轉頭問患者：“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那人試著伸了伸胳膊、晃了晃脖子，驚喜地笑道：“還彆說，這位大夫手藝真地道！不疼了！多謝您！”付三爺笑著擺手：“拿著方子去前堂抓藥吧，三副就夠了。”那人對著付三爺拱了拱手，又衝牛全豎了個大拇指：“年輕人，好本事！”
這一下，立馬引來了其他患者的注意。一個同樣受了外傷的人趕緊湊過來：“小大夫，快給我看看！你瞧我這腰，疼得直不起來！”牛全就這麼接連診療了三四個人，付三爺在一旁看得分明，不管是治療手法還是開出的方子，都透著紮實的真功夫。他當即對著黃五爺抱拳：“五爺，您這位表弟確實有本事，我收下了！您看這月錢，怎麼算合適？”
黃五爺笑道：“當然是您定，您是東家嘛！”付三爺略一思索：“我這兒普通醫師，月錢是25塊到40塊不等。這位兄弟既是您的親戚，手藝又這麼好，就按最高的來，每月40塊，中午還管飯。要是想休息，提前一天說就行，不過每個月最多休兩天，超了可就得扣錢了。另外，要是出診，病患會給車馬費，碰上疑難雜症，人家給的謝禮說不定還更多——但放心，這40塊是實打實能拿到手的。”
牛全聽了又驚又喜，下意識看了眼黃五爺。黃五立馬點頭：“行，沒問題！不過三爺，您再瞧瞧這位小兄弟——”他指了指明月，“他也是青雲道長的弟子，雖說醫術不如他師兄，可開方、抓藥、熬藥這些活兒，做得半點不含糊。”付三爺笑著打趣：“喲，五爺，您這兒怎麼淨是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