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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梟雄,從縣令之子到帝王 第222章 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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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陽的銀鱗槍尖穩穩懸在泥濘中。兩名如狼似虎的親兵猛撲上前,將陳先童死死按住。繩索瞬間勒進皮肉,捆了個結實。陳先童像條離水的魚徒勞掙紮,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汙泥糊了滿臉,隻有那雙眼睛,還殘留著驚駭欲絕的瘋狂。

“押下去!嚴加看管!”武陽的聲音冷硬如鐵。親兵拖死狗般將陳先童拽起,拖離這片修羅場。

陳先童的目光掃過滿地屍骸和奔湧的潰兵,最後死死釘在武陽冰冷的臉上,怨毒幾乎凝成實質。

雒城,這座飽經蹂躪的王都,終於迎來了新的主人。

靖亂軍的玄甲與謝飛東雷軍的赤旗,如同漲潮的海水,迅速漫過每一條燃燒的街道,每一處殘破的城垣。負隅頑抗的零星抵抗被碾碎。混亂漸漸被粗暴的秩序取代。

陳先童一手遮天的朝局,隨著他本人被丟進雒城天牢最深處那間陰冷刺骨的石室,徹底宣告瓦解。沉重的鐵門哐當關閉,隔絕了所有光線和聲音,隻餘下鐐銬的輕響和粗重的喘息。

靖亂軍大營紮在雒城西郊,篝火連綿,如同地上的星河,照亮著夏夜的長空,也映紅了每一個將士疲憊卻依舊警覺的麵龐。

營帳之間,哨聲、馬嘶、人聲交錯,雖非征戰之際,卻依舊殺氣隱現。漫天星辰彷彿低垂,映襯著這支剛剛洗血歸營的軍隊的沉默肅穆。

在這片肅殺之下,中軍大帳內卻彆有天地。

帳中燭火通明,八盞銅燈懸於帳頂四角,將整間大帳照得如同白晝。

然而這亮光之中,彌漫著的不是勝利後的喜悅,也非熱血激戰的豪情,而是一種壓抑而濃重的沉靜,彷彿戰後並未終章,而是新的風暴醞釀之前的靜默。

武陽端坐主位,卸去了滿是血汙的甲冑,換上深青常服,頭發略顯淩亂,眉間藏著未散的戰後疲憊。

但他的腰背依舊挺直如鬆,雙目沉定,冷峻之中隱有光芒。他沒有說話,隻是凝視著眼前一卷攤開的軍報,那上麵寫著幾個沉重的名字:

陳先童,生擒。

雒城,已平。

而最底下一行,則是諸葛長明親筆批註:

“謝飛,未動。”

就在此時,一道緩步聲傳來。

諸葛長明穿過帳門而入。他身穿寬袖長袍,鬢角略顯斑白,步履雖緩卻不失威嚴。他走到主位前,拱手而立,眉頭緊鎖,眼神沉沉如海。

“主公,”他開口,聲音低沉如鐘,“陳逆雖擒,然雒城內外,人心浮動。謝相……如今已無掣肘。”

說到此,他目光一凝,直視武陽。

“其坐擁丞相名分,統禦舊朝文吏,更握有東雷、武藏、安雅三郡軍政之柄。我靖亂軍雖勢大,但若論大義名分之所在……恐落人後。”

這番話並不長,但如雷貫耳。

帳內寂靜如死,唯有火光跳動聲和外頭偶爾傳來的巡哨腳步聲。

諸葛長明沒說儘,但眾人皆明。他在提醒,謝飛雖無兵權,卻掌握天下文官體係,朝廷名分尚在。

若不奪其勢,終成掣肘;若不立正統,兵不過是兵,終成人刀下之刃。

此言一出,氣氛如緊繃之弦。

“諸葛先生此言差矣!”

突如其來的一聲洪亮喝聲,打破沉寂,驚得帳內眾人齊齊側目。

趙甲站出,身著半身鎧,灰塵未拂,語氣如雷,雙目如炬。

“主公!大王已崩,國賊已擒!劉蜀的天,早塌了!如今這雒城內外,數十萬帶甲之士,隻認主公一人!謝飛空握虛名,兵將皆不如主公,怎比得上主公手中鐵血?這江山,此時不奪,更待何時?!”

言罷,他猛地單膝跪地,抱拳高呼:“主公當稱王,順天應命,重開社稷!”

趙甲的喝聲尚未落地,錢乙已緊隨其後,躬身高聲道:“主公起兵平亂,忠勇貫日,眾將士所望所歸,天命所鐘,豈可拱手讓賢於庸臣!”

接著,孫丙、李丁、謝戊等人皆跪地請命,聲如滾雷:

“請主公進位稱王,立號開朝!吾等誓死追隨!”

他們是武陽起兵之初便追隨左右的心腹老將,在烽火之間血染同袍,如今並肩立在這雒城之下,心中皆燃燒著同一團烈焰——欲立新主,重鑄乾坤!

隨著他們跪地,全帳氣氛陡然一變,帳內燈火彷彿也猛然亮了三分。

而其餘人等——段梟、衛鐘、趙玄清、衛炎章、孫景曜、李仲庸、錢勇、嚴林、諸葛長明——雖未出聲附和,卻都緊緊盯著主位上的武陽,一字不言,亦不搖頭。

這一刻,帳中沉默如雷。

這些人皆是戰陣上百戰老將,曾與武陽共謀西州、斬傅恒、奪鄭南、破陳先童,他們沒有附和,是因為他們知道,這一步,非輕率之舉。

可他們眼神中的熾烈與期盼,卻昭然若揭。

隻等他點頭——隻要他點頭,新朝便可起,新紀便可始。

武陽緩緩起身,身形高峻如嶽。他走至帳中央,目光一一掃過跪地的諸將。

趙甲麵如烈火,孫丙緊咬牙關,李丁低首不語,謝戊目光堅定如岩。

而另一側,衛鐘緊握刀柄,眼中雖無怒意,卻滿是警惕;趙玄清眸光如電;諸葛長明,則麵無表情,隻是靜靜注視,似在等待一個時機。

武陽終於開口,聲音如夜風沉穩,卻又如鐘磬般鏗鏘:“諸位兄弟。”

這一聲“兄弟”,勝過千言萬語。

“自起兵,血戰十州,踏破萬裡風塵,幾度生死,得今日之局,非我一人之功。若無你等血肉築城,今日此帳早已空懸。”

他語氣不急,卻句句擲地有聲。

“昔日我起兵,隻為報父仇、護鄉土,匡正綱紀。非為權位,也非為王圖。”

說到此,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如淵。

“若我今登基,稱王自立,天下人如何看?外言我以父仇為名,實則奪國稱王。劉蜀百年根基,豈可毀於我手?我武陽,不做天下笑柄!”

帳內如落冰雪。趙甲等人臉色微變,卻無人反駁。

“謝飛雖是舊臣,但若我稱王,自失名義,他反倒成正統,借名起兵,反過來以‘討逆’之名攻我靖亂軍,那時天下百姓信誰?”

武陽步步逼近,聲音漸重:“今日我若稱王,明日便要以兵壓天下,流血無數!我所護者,是百姓蒼生,豈能反以我之名義,使黎庶陷戰火?”

這番話一出,原本激昂的趙甲等人,皆低下頭去。

而在他們背後,諸葛長明緩緩閉上雙目,眼角露出一絲長籲。

武陽望向他,語氣低沉:“先生言謝飛,我明白。但謝飛雖有名分,無實兵。他若不亂,我便不動;他若有異,我必先手為強。此非無王之誌,而是慎終如始。”

這句話,如重錘落地。

片刻後,武陽回到主位,輕歎一聲,神色如山風般平靜卻肅然:

“此議,到此為止。”

趙甲等人遲疑片刻,終於低聲應道:“喏……”

他們低頭退下,卻知那一句“此議,到此為止”,已如山崖鐵令,誰也再不可提。

諸葛長明忽然抬眼,目中閃出一抹異光。

他心知,這個年輕的統帥,遠比所有人想象得更加深沉。他不稱王,不是因為膽怯,而是因為他在等。

在等一個真正可以名正言順,兵、文、民、天時地利人和齊備的那一刻。

那個時候,王座自會應聲而來。

而如今,他不過是在壓劍待時,斂鋒於鞘。

夜,愈發沉沉。

良久後武陽目光如炬,再次掃過全場:“至於諸位兄弟,還有我靖亂軍上下將士的前程,”武陽的聲音沉穩而充滿力量,“武陽在此立誓,必竭儘所能,為諸位搏一個堂堂正正、安享太平的將來!請諸位放心!”

“主公……”趙甲抬起頭,嘴唇翕動,還想說什麼,卻被武陽抬手止住。那手勢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趙甲看著武陽平靜卻異常堅定的眼神,最終,所有的不甘和話語都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頹然垂首。錢乙、孫丙等人也默默起身,退回班列,帳內氣氛一時凝滯如冰。

諸葛長明心中暗歎一聲。主公心意已決,他深知再勸無益。他上前一步,打破了沉寂:“主公,陳逆雖囚,然其黨羽尚存,雒城內外,百廢待興,尤需安定人心。謝相那邊……”

“謝相處,我自有計較。”武陽截斷他的話,站起身來,“諸位今日皆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明日,還有諸多事務。”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結束之意。

諸將默默抱拳行禮,依次退出大帳。趙甲等人麵色複雜,步履沉重。

諸葛長明與衛鐘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也無聲退下。帳簾落下,隔絕了外麵的火光和夜風。偌

大的帥帳內,隻剩下武陽一人獨立。燭火將他高大的身影拉長,投在帳壁上,微微搖曳。

他走到案幾旁,拿起那捲染血的帛書,指腹緩緩摩挲過上麵早已乾涸發硬的血跡。

那是劉榭最後的聲音,也是壓垮陳先童的最後一根稻草。如今,血仇得報,國賊已擒。可腳下的路,似乎比那屍山血海的戰場,更加迷茫難行。

武陽沉默良久,將血書輕輕放回案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這歎息,沉甸甸地落在這秋夜深處。

雒城,丞相府。

昔日的煊赫被戰火剝去了一層光彩,庭院裡落葉堆積,尚未及清掃,顯出幾分蕭索。書房內,謝飛並未安歇。他端坐案後,一盞孤燈映著他清臒而沉靜的麵容。幾份關於接收雒城府庫、安頓流民、整肅治安的急報攤在案頭,墨跡猶新。

心腹幕僚垂手侍立一旁,低聲稟報著剛剛探得的靖亂軍大營動向:“……趙甲、錢乙等將,力勸武陽稱王,聲勢不小。然武陽……當眾嚴詞拒絕,言明絕無此意。”

謝飛提筆蘸墨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墨汁在筆尖凝聚,欲滴未滴。他眼皮微抬,目光落在跳躍的燭火上,深不見底。片刻後,那支飽蘸濃墨的筆穩穩落下,在公文上批下一個遒勁的“準”字,動作流暢,不見絲毫波瀾。

“知道了。”謝飛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武陽將軍……忠義可嘉。”他放下筆,拿起另一份文書,彷彿剛才聽到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幕僚不敢多言,躬身退到陰影裡。書房內重歸寂靜,唯有燭火偶爾的劈啪聲,和謝飛翻閱紙張的細微聲響。窗外,深秋的冷風掠過庭院,捲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撞在窗欞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謝飛的目光並未離開公文,隻是那握著筆杆的手指,在無人察覺的瞬間,略微收緊了一下。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將他眼底深處那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悄然掩藏。

翌日清晨,雒城籠罩在薄薄的霧氣中。昨日的血腥氣尚未散儘,混雜著焦糊和塵土的味道,彌漫在清冷的空氣裡。街道上,靖亂軍和東雷軍的士兵混合巡邏,步伐整齊,刀槍閃亮,維持著一種表麵上的秩序。百姓們門窗緊閉,偶爾有膽大的透過門縫窺探,眼神裡充滿了驚懼和茫然。

武陽帶著諸葛長明和幾名親衛,策馬穿過尚未完全清理乾淨的街道。斷壁殘垣隨處可見,被燒得焦黑的梁木斜指著天空。偶爾有士兵小隊押解著垂頭喪氣的陳軍俘虜走過。空氣中彌漫著死寂。

他們的目的地,是雒城天牢。

這座位於王宮地下的龐大建築,如同蟄伏的巨獸,散發著陰冷潮濕的氣息。

沉重的石門開啟,一股濃烈的黴味、血腥味和絕望的氣息撲麵而來。火把的光芒在狹窄幽深的甬道裡跳躍,隻能照亮方寸之地,兩側牢房裡影影綽綽,傳來壓抑的呻吟和鎖鏈拖地的嘩啦聲。

最深處的死牢,更是如同冰窟。石壁滲著水珠,地麵冰冷刺骨。粗如兒臂的鐵欄後,陳先童蜷縮在角落一堆發黴的稻草上。他身上的華貴鎧甲早已被剝去,隻穿著一件肮臟的單衣,手腳都戴著沉重的鐐銬。昔日不可一世的大將軍,如今蓬頭垢麵,臉上汙泥血痂混在一起,嘴唇乾裂起皮,眼神渾濁呆滯,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聽到腳步聲,陳先童的身體猛地一顫,像受驚的野獸般抬起頭。當看到鐵欄外站著的武陽時,他那雙死寂的眼睛裡驟然爆發出駭人的凶光,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武陽!武陽狗賊!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猛地撲到鐵欄前,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鐵條,瘋狂搖晃,鐐銬嘩啦作響,嘶啞的聲音在狹小的牢房裡回蕩:“你贏了!你贏了又如何!這劉蜀的江山,遲早也是彆人的!你不過也是條被人利用的狗!謝飛!謝飛那老狐狸!你以為他會容你?!哈哈哈……我在地下等著你!等著看你的下場!”

陳先童狀若瘋魔,汙穢的臉上涕淚橫流,夾雜著歇斯底裡的狂笑。諸葛長明皺緊眉頭。武陽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快意,隻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

那目光,如同看著一件死物,或者一個已經徹底被命運碾碎的可憐蟲。

“聒噪。”武陽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他不再看陳先童一眼,轉身便走。沉重的腳步聲在甬道裡回蕩,漸漸遠去,將那絕望的嘶吼和詛咒徹底隔絕在身後冰冷的黑暗裡。

走出天牢,重新沐浴在清冷的晨光下,武陽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陰鬱腐朽的氣息彷彿還黏在身上。諸葛長明跟在他身側,低聲道:“主公,此獠已不足為患。當務之急,是雒城,是這劉蜀的將來。謝相那邊……”

武陽抬頭,望向雒城王宮那巍峨卻破敗的輪廓。初升的朝陽為宮殿的琉璃瓦頂鍍上了一層淺淡的金邊,卻無法驅散那沉澱已久的暮氣與衰敗。“諸葛先生,”武陽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這蜀地的秋意,似乎比往年更重了。”

諸葛長明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王宮飛簷之上,幾片枯葉在風中打著旋兒,最終無力地飄落下來。他心中一凜,明白了武陽話中深意。肅清陳逆隻是開始,真正的博弈,才剛剛拉開序幕。這深秋的寒意,已悄然滲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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