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梟雄,從縣令之子到帝王 第308章 大殿會議
時間如同繃緊的弓弦,在令人窒息的壓抑與暗流湧動中悄然滑過。
轉眼間,便到了乾元皇帝軒轅昊發引下葬之期。
這段時日,武陽憑借瞑龍衛構建的無形巨網,對龍皇城內各方勢力的微妙動向、兵力調配乃至一些隱秘的勾連,都已瞭然於胸。
而他自身的傷勢,在龍七尋來的珍貴藥材和自身強韌體魄的支撐下,也已恢複了七七八八,雖距離全盛時期尚有差距,但體內力量已然複蘇,足以應對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
這一日的龍皇城,氣氛陡然變得極其緊張,彷彿一座巨大的火藥桶,隻需一絲火星便會轟然引爆。
原因無他,各地諸侯國的國君及其龐大的儀仗、護衛隊伍,已開始陸續抵達這座風雲際會的帝國心臟。
來自四麵八方、打著不同旗幟、穿著各異服飾的車馬儀仗,浩浩蕩蕩地開赴龍皇城外早已劃定的龐大營區。
魏陽國的黑色龍旗與玄甲騎兵顯得肅殺而傲慢;
楚烈國的赤焰旗與紅袍武士簇擁著楚烈王緩緩而來;
晉蒼國的青鸞旗與勁裝士卒拱衛著晉蒼王(他與武將之首的歐陽震雄目光交彙時,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默契);
還有玄秦國神秘低調的墨色麒麟旗、東齊國的華麗車駕、劉蜀王的隊伍、哈爾克部族的彪悍騎兵、氐羌族長的特色服飾、西域王的異域風情、烏木爾可汗的草原狼旗、哈良多木可汗的狂傲部眾。
甚至跨海而來的炎島、冰玄島,以及東瀛的東倭王…林林總總,旌旗蔽空,人馬喧囂,將龍皇城外變成了一個巨大而混亂的、彙聚了天下英雄與梟雄的臨時營盤,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皮革、塵土、香料和隱隱敵意的複雜氣味。
然而,大將軍歐陽震雄早已下達了強硬無比的軍令:各諸侯國國君可帶極少數貼身親衛(嚴格控製在百人以內)入城,安置於官方驛館,但其主力大軍必須全部駐紮於城外五十裡處劃定的指定區域,無令不得擅動,更不得靠近龍皇城百裡範圍!
違令者,視為叛逆,天下共擊之!
這道命令通過十萬禁軍的刀槍和歐陽震雄神將的威勢,得到了嚴格的執行,暫時壓製住了許多蠢蠢欲動的野心,但也讓龍皇城外的空氣更加凝重,彷彿隨時可能擦槍走火。
翌日,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彷彿蒼穹也在為一位帝王的逝去而默哀。
乾元皇帝軒轅昊的梓宮,將在今日移葬至東郊規模宏大的皇家陵園。
葬禮的儀式莊嚴、繁瑣至極,每一環節都遵循著古老的禮製,卻又在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下進行得格外壓抑。
長長的送葬隊伍如同一條沉默而悲傷的巨蟒,從皇宮緩緩蠕動至東郊皇陵。
皇室儀仗、文武百官、各國諸侯及其代表、僧侶道士、各國使節…隊伍綿延十數裡,卻異乎尋常地安靜,隻有腳步聲、車輪聲、以及那催人淚下的哀樂和偶爾壓抑不住的哭泣聲(其中幾分真幾分假,唯有天知地知)。
紙錢漫天飛舞,如同灰色的雪片,更添淒惶。
全程由身穿孝服、卻難掩其眉宇間陰鷙與權欲的大太監李高,和一身戎裝、按劍而立、麵色沉凝如鐵、目光掃視全場帶著審視與警告的大將軍歐陽震雄共同主持。
他們一內一外,一陰一陽,儼然已是這座帝國都城暫時的、無人敢質疑的主宰者。
武陽及其精心挑選的幾名最擅偽裝和潛伏的瞑龍衛,早已通過尹玄明的周密安排,混入了負責搬運部分次要儀仗、香燭紙碼和後勤補給物的皇商隊伍中。
武陽壓低帽簷,穿著粗布衣裳,臉上也做了些許修飾,使其看起來更像一個普通的民夫頭領。
他低垂著眼瞼,目光卻如同最冷靜也是最敏銳的獵鷹,藉助每一次抬頭、每一次轉身的間隙,飛快地掃過送葬隊伍中的那些關鍵人物:那些或悲慼、或惶恐、或麻木、或隱藏著興奮與野心的文武百官的麵孔;
那些或沉痛默哀、或麵無表情、或眼神閃爍、相互打量算計的各路諸侯國君——
他的目光尤其在魏陽王、楚烈王、晉蒼王、以及那位最為神秘、全身都籠罩在寬大黑袍中、連麵容都看不太真切的玄秦王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這些人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每一次與其他人的眼神交流,都可能蘊含著重要的資訊。
整個下葬過程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近乎凝固的沉重中完成。
當那扇沉重的、雕刻著龍紋的巨大陵墓石門,在機關沉悶的嘎吱聲中緩緩關閉,徹底將一代帝王軒轅昊與他曾經的雄心霸業隔絕於塵世之外時,現場許多人的心中都不約而同地升起一個念頭:一個時代,真的徹底落幕了。
接下來的,將是無法預料的混亂與鮮血。
葬禮剛一結束,甚至不等眾人從那沉重壓抑的氛圍中稍稍緩過氣來,李高便尖著嗓子,以那特有的、帶著宦官腔調的尖銳聲音,高聲宣佈。
以“國不可一日無君,天下萬事亟待共商”為由,緊急召集所有文武百官以及各諸侯國國君,即刻前往皇宮正殿——太極殿議事!
眾人心思各異,表情複雜,卻無人敢在這時提出異議,隻得簇擁著,跟隨著李高和歐陽震雄,懷著各種猜測和不安,向著那座象征著帝國最高權力核心的太極殿走去。
這座平日裡莊嚴肅穆的大殿,此刻卻彌漫著一種幾乎實質化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感。
百官按照品級勳爵分立兩側,鴉雀無聲。
而各諸侯國君及其帶來的少數心腹重臣,則被安排在殿中靠前的特殊位置,與他們平日的臣子身份顯得格格不入。
那至高無上的九龍金漆寶座空懸著,在無數燭火的映照下,散發著冰冷而誘人的光芒,顯得格外刺眼,也牽引著無數道或渴望、或敬畏、或忌憚的目光。
李高站在丹陛之下,歐陽震雄按劍立於武將行列的最前方,兩人一內一外,如同門神般掌控著大殿的入口,也掌控著此刻大殿內所有人的情緒。
李高乾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那尖細陰柔的聲音在大殿高闊的穹頂下回蕩,異常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諸位大人!各位國君、使節!先帝驟然龍馭上賓,山河同悲,日月無光,實乃我乾元皇朝前所未有之巨慟!然,天位不可久虛,國不可一日無主!如今天下大事紛繁,邊境不寧,人心浮動,億萬黎民企盼,皆需一位賢明聖德之君來主持大局,穩定乾坤,延續國祚!”
他目光如同滑膩的毒蛇,緩緩掃過下方神色各異、心懷鬼胎的眾人,繼續說道。
“然,天不假年,先帝無子,未立儲君,致使帝位空懸,此乃國之不幸,亦是我等臣子之失職!今日趁天下群賢畢至,各方豪傑齊聚,咱家便鬥膽,代表內廷與留守朝臣,請教諸位文武同僚,各位邦國君主意下如何?這新君之位,當如何確立?”
“是依祖宗法度,從軒轅皇室近支宗親中擇賢德者而立?還是…廣開言路,另擇賢明?亦或…有其他安邦定國之良策?此事關乎國本,關乎天下安危,關乎億萬生靈,絕非兒戲!故此,還請諸位暢所欲言,共商大計!”
此言一出,偌大的太極殿內,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真正的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明白,戲肉來了!
最關鍵、最敏感、也最危險的時刻,到了!
誰先開口,說什麼,怎麼說,都不僅僅代表個人,更代表著其身後的勢力,甚至可能直接引火燒身,決定未來天下的格局和自身的存亡。
沉默在持續,空氣彷彿凝固成了萬年玄冰,沉重地壓在每一個人的胸口,讓許多文官甚至感到呼吸困難,冷汗涔涔。
諸侯國君們則目光更加深邃,相互之間用眼神進行著無聲的交流,都在權衡利弊,等待最適合的發難時機,或者等待彆人先當出頭鳥。
良久,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幾乎要達到,許多人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之時,一個粗獷、豪放、帶著濃重草原口音、充滿了蠻橫和不屑意味的聲音,如同旱地驚雷般猛地炸響,粗暴地撕破了死寂:
“哼!囉裡囉嗦商量個屁!”
眾人心頭猛地一跳,齊刷刷循聲望去!
隻見出聲者乃是來自北方草原的哈良多木可汗。
他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穿著華麗的貂皮大衣,腰間掛著鑲嵌寶石的彎刀,臉上帶著草原民族特有的桀驁不馴和對於所謂“禮儀”的蔑視。
他環視四周,目光掃過那些文弱的官員時毫不掩飾其鄙夷,聲若洪鐘,震得殿內嗡嗡作響:
“既然乾元皇帝自己生不出兒子,斷了香火,沒了繼承人,那我看,這皇帝也不用再選了!費那勁乾嘛?大家以後就各回各家,各過各的,共治天下豈不是更好?更痛快!你們乾元人自己管好你們的龍皇城和那什麼…哦,龍皇六郡!我們草原各部管好我們的牧場和牛羊!其他諸侯也各自管理好自己的國土地盤!咱們各自發展,互不乾涉,誰也彆管誰!這樣嘛,我們也就不用年年大老遠的跑來,給你們上貢那麼多牛羊馬匹了,省事!大家都輕鬆!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簡直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猛地潑進了一瓢冰水!
整個太極殿瞬間炸開了鍋!
“放肆!狂徒!”
“大膽!安敢口出如此謀逆之言!”
“蠻夷之輩!不識禮數!該死!”
乾元皇朝的文武百官們頓時群情激憤,尤其是那些飽讀詩書、恪守忠君思想的文官,更是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漲紅如血,紛紛伸手指著哈良多木可汗,出聲厲聲嗬斥。
哈良多木可汗這番話,等於是要直接否定乾元皇朝的法統,瓦解帝國的統治體係,讓天下重回諸侯割據、乃至徹底分裂的時代!
這簡直是對曆代先帝、對軒轅皇室、對整個帝國權威最徹底的否定和最**裸的踐踏!
然而,哈良多木可汗卻一副渾不在意、有恃無恐的樣子,雙手抱胸,睥睨著那些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的文官,反而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嘲諷。
“怎麼?老子說錯了嗎?你們皇帝都沒了,連個種都沒留下,還擺什麼天朝上國的臭架子?在這世道上,拳頭大,刀箭鋒利纔是硬道理!誰的實力強,誰說的話就響!如今這局麵,誰還認你們那個空架子朝廷?嗯?”
他的目光甚至毫不畏懼地、帶著**裸的挑釁意味,掃過丹陛下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陰鷙得幾乎要滴出水的李高,以及手已經緊緊按在劍柄上、眼中殺機爆閃、周身隱隱有恐怖氣息開始凝聚的大將軍歐陽震雄。
顯然,他敢如此囂張,公然撕破臉皮,背後必然有所依仗——或是與某些實力強大的諸侯達成了不可告人的默契,或是單純地認定乾元皇室已然威信掃地,無力控製局麵,可以任他揉捏。
大殿之內,頓時亂成一團。
文官的嗬斥聲、武將的怒吼聲、諸侯們的竊竊私語聲、驚訝的抽氣聲…交織在一起,原本莊嚴肅穆的太極殿,轉眼間變成了菜市場一般的喧鬨場所。
李高的臉色鐵青,歐陽震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按在劍柄上的手指關節已然發白。
而那些諸侯國君們,則表情各異,有的冷眼旁觀,彷彿事不關己;
有的麵露讚同之色,微微頷首;
有的則眉頭緊鎖,似乎在急速權衡哈良多木這番石破天驚的言論所帶來的巨大衝擊和後續難以預料的影響。
一場足以決定天下命運的巨大政治風暴,隨著哈良多木可汗這毫不掩飾的野蠻宣言,正式在這帝國最高殿堂之上,拉開了血腥而混亂的序幕。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或貪婪或恐懼,都不由自主地聚焦於那空懸的、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椅之上——以及,接下來,誰有能力,有膽量,去嘗試坐上它。
或者,更有可能是,徹底砸碎它,在一片廢墟上建立新的秩序。暗處,武陽的心也提了起來,他知道,真正的大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