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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梟雄,從縣令之子到帝王 第348章 信任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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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延煜的身影,連同那兩萬名精心挑選的敢死之士,最終融入了西北群山的墨色陰影之中,彷彿被一張巨獸之口悄然吞噬。

武陽立於城頭,目送著最後一點人影消失在山麓的亂石之後,直到此刻,那強行壓下的、關乎整個集團命運的沉重感才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漫上心頭,沉甸甸地壓在胸腔。

這是一場押上了所有籌碼的豪賭,賭注是兩萬精銳的性命,是慶城的存亡,更是他武陽的識人之明與決斷之能。

他深吸了一口凜冽的夜風,轉身麵對城內搖曳的燈火和更遠處敵營連綿的篝火,目光重新變得堅毅。

命令被迅速而隱秘地執行,城防進行了調整,空缺被巧妙地填補,一切彷彿如常,但隻有最高層的少數幾人知道,這座城的脊梁,已被抽走了一根重要的筋骨。

然而,戰爭的巨輪從不因任何一方的隱秘行動而稍有停歇。

蒙驁,這位名將,其戰場嗅覺敏銳得驚人。

或許是從守軍反擊時那微不可察的乏力感中,或許是從城頭旗幟排程那細微的變化裡,他隱隱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他並未洞悉武陽的全盤計劃,但他確信,持續的高壓已經讓這座孤城達到了某個臨界點。

於是,在藍延煜部離開後的第二天,魏陽軍的攻勢陡然升級,如同驟然掀起的驚濤駭浪,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狠狠拍擊在慶城已然傷痕累累的軀體上。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最殘酷的消耗階段。

魏陽軍的投石機群被推進到更近的距離,拋射的石塊更大、更密集,帶著毀滅一切的尖嘯,如同隕石雨般持續不斷地砸落。

城牆在顫抖,磚石崩裂的聲音不絕於耳,新出現的裂痕如同醜陋的蜈蚣,在城牆上迅速蔓延。

守軍們頂著盾牌,在箭雨和碎石的間隙中拚命搶修,每一次抬頭都可能成為永彆。

雲梯和攻城塔如同死亡的叢林,密密麻麻地靠上城牆。

血煞營依舊頂在最前線,段梟的吼聲已經沙啞,身上添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但他如同不知疼痛的戰爭機器,揮舞著捲刃的戰刀,將冒頭的敵人一個個劈下城頭。

項莽更像是一尊血肉鑄就的堡壘,他所在的區段,敵軍屍體堆積如山,幾乎要與城牆等高。

赤虎營和青龍營作為中堅力量,輪番上陣,趙甲沉穩排程,趙玄清冷靜應敵,孫景曜、李仲庸等將領無不身先士卒,甲冑上遍佈刀箭痕跡。

武陽的身影頻繁出現在最危險的區域。

銀鱗槍化作死神的鐮刀,真勁運轉之下,槍風所及,敵軍非死即傷。

他不僅是一軍統帥,更是所有士卒的精神支柱。

武陽的存在,極大地鼓舞著士氣。

諸葛長明則坐鎮中樞,羽扇雖仍輕搖,但麵前的地圖上已勾畫了無數箭頭與標記,他不斷計算著兵力損耗、物資存量,以及……那渺茫的“五日之期”。

這幾天,雖然壓力巨大,傷亡慘重,但希望猶存。

武陽在巡視間隙,總會不自覺地望向西北群山,心中默數著日期。

將領們雖感疲憊,但尚能維持基本的鎮定,士兵們雖然恐懼,但主將的勇武和軍師的沉穩,以及那份未曾言明卻隱隱流傳的“希望”,支撐著他們苦苦支撐。

每一次擊退敵人的進攻,城頭上都會爆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那是對生存的渴望,也是對未知援軍的期盼。

很快第五天的黎明到來。

是在一種異樣的寂靜中到來的。

彷彿連魏陽軍也意識到了這個日子的特殊,攻勢略有緩和,似乎在積蓄著最後的力量。

而這種寂靜,反而讓守軍更加不安。

從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開始,武陽就幾乎釘在了麵向西北方向的最高望樓上。

他的目光如同最銳利的鷹隼,一遍又一遍地掃視著那片沉默的山巒,不放過任何一絲煙塵、任何一點異樣的光影。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流逝,日頭從東邊爬升,劃過中天,逐漸西斜。

城下的魏陽軍營寨開始傳來調動兵馬的低沉號角聲,顯然,蒙驁不打算再等了。

“第五天了……”

李仲庸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武陽身邊,聲音乾澀,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

“元帥,這……”

武陽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目光依舊死死鎖住遠方。

“時辰未到,再等等。”

然而,當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被遠山吞沒,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絨布緩緩覆蓋大地,西北方向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沒有烽火,沒有號角,沒有預料中該出現的任何訊號。

那片群山,沉默得令人心寒。

希望,如同風中的殘燭,在這一刻,徹底熄滅了。

壓抑了整整一天的負麵情緒,如同找到了決口的洪水,在夜幕的掩護下猛烈爆發出來。

中軍大帳內,氣氛壓抑得如同墳墓。

“砰!”

李仲庸再也按捺不住,一拳狠狠砸在案幾上,震得油燈劇烈搖晃,他雙目赤紅,須發皆張,

“五天!整整五天!音訊全無!連隻報信的鳥兒都沒有!我早就說過!那藍延煜不可信!一個降將,骨子裡流的還是魏陽的血!什麼狗屁‘鬼見愁’秘道,什麼奇襲敵後,全是他孃的謊言!他就是騙走了我們兩萬精銳!說不定此刻正在蒙驁帳下搖尾乞憐,反過來要給我們致命一擊!”

李仲庸的怒吼如同點燃了炸藥桶,帳內頓時一片嘩然。

“李將軍說得對!我們都被騙了!”

“兩萬弟兄啊!那是我們最後的本錢!就這麼白白葬送了!”

“當初就該聽李將軍的,殺了那廝以絕後患!”

“現在好了,城防空虛,蒙驁明日若全力來攻,我們拿什麼抵擋?”

怨氣、憤怒、恐懼、絕望……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這些血戰餘生的將領們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穩。

甚至連一些原本對藍延煜觀感不錯的將領,如趙玄清,此刻也緊鎖眉頭,沉默不語,眼神中充滿了疑慮。

孫景曜相對冷靜,但語氣也充滿了沉重。

“元帥,非是末將不願相信藍將軍,隻是……五日之期已過,毫無音信,這……實在無法不讓人心生他想。那‘鬼見愁’乃是絕地,或許他們真的遭遇了不測……但無論如何,我軍現狀堪憂,必須立即商討應對之策,不能再將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奇兵之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武陽和一直閉目不言的諸葛長明身上。

武陽端坐在主位,麵無表情,如同一尊石雕。

但仔細看去,能發現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握得發白,手背上青筋虯結。

他承受著內外交攻的巨大壓力,城外是虎視眈眈的二十萬大軍,城內是瀕臨崩潰的軍心和眾將的質疑。

諸葛長明緩緩睜開眼,羽扇輕搖,聲音依舊保持著固有的節奏,試圖安撫眾人。

“諸位將軍,稍安勿躁。‘鬼見愁’地勢之險,遠超尋常。藍將軍率兩萬大軍穿越,絕非易事,延誤一兩日,也屬情理之中。”

“此刻我等自亂陣腳,正是蒙驁求之不得。當務之急,是穩定軍心,加固城防,以應對明日必來的惡戰。”

他的話語起到了一定的鎮定作用,但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猜疑和絕望,卻並未完全散去。

武陽終於開口,聲音沙啞而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軍師所言極是。在未有確鑿訊息之前,任何猜測皆無意義。傳我軍令,各營嚴守崗位,夜間加倍警戒!再有多言惑眾、動搖軍心者,無論官職,立斬不赦!”

命令被傳達下去,但帳內凝重的氣氛並未緩解。

會議在一種近乎絕望的沉默中結束。

第六天,彷彿是為了印證將領們最壞的猜想,蒙驁發動了開戰以來最為狂暴的進攻。

他似乎已經完全確信守軍到了強弩之末,不再保留任何預備隊,全軍壓上!

箭矢遮蔽了天空,石彈如同冰雹般砸落,無數的魏陽士兵如同瘋狂的螞蟻,不顧傷亡地攀爬而上。

城牆防線多處被突破,慘烈的白刃戰在城頭、在缺口處、甚至在城內街巷中展開。

段梟渾身是血,左臂無力垂下,僅憑右手揮舞戰刀,依舊死戰不退。

項莽如同血色的礁石,身邊倒下的屍體壘成了環形的矮牆。

赤虎營、青龍營傷亡過半,連武陽的親兵營也不得不提前投入了最激烈的東門爭奪戰。

傷亡數字已經不再是冰冷的統計,而是一條條鮮活生命的逝去,是守城力量不可逆轉的消亡。

一種“守不住了”的絕望情緒,如同瘟疫般在守軍中蔓延。

開始有小股部隊在軍官陣亡後失去控製,向後潰逃,儘管督戰隊毫不留情地斬殺了帶頭者,但軍心的動搖已如堤壩上的蟻穴,難以堵塞。

夜幕再次降臨,慶城如同在血與火中喘息的重傷員,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和來不及收斂的屍骸。

呻吟聲、哭泣聲在夜風中飄蕩。

武陽拒絕了所有人的跟隨,獨自一人,踏著粘稠的血漿和碎肉,登上了東門那段破損最嚴重的城樓。

這裡剛剛經曆了一場最為慘烈的爭奪,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屍體焦糊的氣味。

殘破的“靖”字戰旗在夜風中無力地飄動。

他扶著冰冷而滿是裂痕的城垛,眺望城外。

魏陽軍的營火連綿無儘,如同地獄的入口,而更遠處,西北方向的群山,在慘淡的月光下更顯幽深、詭譎,如同沉默的巨獸,吞噬了他最後的希望。

‘我真的……錯了嗎?’

武陽的心如同被浸入了冰窟,一股徹骨的寒意彌漫開來。

‘李仲庸的咆哮,眾將的質疑,此刻如同重錘,敲打在我的心頭。難道忠誠與背叛,真的如此難以分辨?藍延煜……他那雙眼睛,那般清澈,接過佩劍時那哽咽的誓言,難道都是精湛的表演?’

武陽想起了荀仲業,那個以死明誌的舊時代忠臣,難道那樣的忠義,真的已經不複存在?

一種前所未有的自我懷疑和沉重的負罪感幾乎要將他壓垮。

兩萬個信任他、跟隨他出征的兄弟,如今生死不明,很可能已經葬身在那絕險的山穀之中。

慶城數十萬軍民,因為他的這次“豪賭”,正麵臨著城破人亡的絕境。

若城破,他就是千古罪人!

‘可是……’

武陽用力握緊了城垛,粗糙的石屑刺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讓他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

‘若不用險,固守待斃,結局又能好到哪裡去?蒙驁二十萬大軍,耗也能將我們耗死!藍延煜之計,是唯一可能扭轉戰局的希望!我看人……我看人難道真的錯了嗎?’

武陽回憶起藍延煜講述靖亂軍軍紀、談論還政於民理想時眼中的光芒,那不似作偽。

‘不……我不能亂!即便所有人都懷疑,我也必須相信自己的判斷!哪怕……哪怕這信任最終被證明是錯的,我也認了!’

武陽望向那黑暗的群山,彷彿要將自己的意誌力穿透這遙遠的距離,傳遞給可能正在艱難行軍的藍延煜。

‘藍將軍……我相信你!無論如何,再給我一點希望……再給慶城一點時間!’

第七日的黎明,是被魏陽軍總攻的號角撕裂的。

那號角聲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急促、嘹亮,充滿了誌在必得的殺伐之氣!

蒙驁動用了全部力量,發起了最後的、也是最為猛烈的總攻!

他要在今天,徹底終結這場戰役!

黑壓壓的敵軍如同洶湧的海嘯,向著搖搖欲墜的慶城發起了最後的衝擊。

城牆在巨大的撞擊聲和爆炸聲中呻吟,多處缺口被擴大,潮水般的魏陽士兵湧了進來。

守軍的防線被壓縮到了極致,幾乎是在進行著最後的、絕望的抵抗。

段梟、項莽等悍將也都到了極限,完全是憑借本能和意誌在廝殺。

武陽銀鱗槍舞動如風,真勁消耗巨大,臉色蒼白,但他依舊死戰不退,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後退,全軍瞬間就會崩潰。

蒙驁立於中軍大纛之下,冷漠地看著這座即將被碾碎的城池,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屬於勝利者的弧度。

在他看來,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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