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裡空間 第12章 淬火之痕與無聲的警鐘

    第七分析室的純白空間彷彿能將靈魂也漂白。王恪站在其中，感覺每一次心跳都在空曠中回蕩，放大了潛藏於血脈深處的戰栗。時間回溯的眩暈感餘波未平，格洛菲斯·零那毫無波動的指令再次響起，與記憶中的分秒不差，如同一段精準迴圈播放的死亡錄音。

【…描述你被禁錮時的感知細節…】

聲音冰冷，不容置疑。王恪強迫自己吸進一口冰冷的、帶著金屬電離味道的空氣，將翻騰的情緒死死壓入心底。他擁有了第二次機會，代價是體內那枚三環印記永久黯淡了一環。他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是雷區，每一次回答都可能引爆炸彈。他必須扮演好「第一次」經曆這一切的「個體p-734」，不能有絲毫偏離。

他依言開口，聲音帶著刻意模仿的、劫後餘生的細微沙啞和謹慎，重複著之前的描述，甚至刻意複現了那幾個無關緊要的、表示不確定的停頓。

【感知描述與已知『規則禁錮』模型匹配度783。存在217的異常偏差。】

零的結論如期而至。王恪的指尖微微蜷縮，他知道，第一個考驗來了。

【展示脫離禁錮瞬間的能量爆發。】

來了。王恪調動體內的格洛菲斯之力，銀色的光芒自掌心浮現。但這一次，他傾注了全部心神去控製、去壓抑。他不僅死死鎖住了「鑰匙」那危險的共鳴感，更將能量的強度、純度、活躍度都壓製到比「上一次」表現更低的水平。銀光顯得有些渙散，甚至微微搖曳，完美模擬出一種力量透支後尚未恢複、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狀態。

【能量輸出穩定，模式基礎。缺乏突破性特質。】

零的評價聽不出情緒，但王恪敏銳地注意到，連線能量感應器的幾束資料流，其閃爍頻率比記憶中的「上一次」慢了極其細微的一刹。是更深入的分析，還是……某種未被他察覺的異常？

真正的壓力降臨。無形的力場枷鎖再次從四麵八方湧來，冰冷地擠壓著他的身體與能量場。王恪咬牙，不再有任何「保留」的僥幸，像第一次那樣「拚儘全力」去抵抗。他讓銀光在壓製下「艱難」地閃爍，甚至刻意製造了幾次能量不穩的「波紋」和「衰減」，額角逼出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粗重，每一個細節都力求真實。

【抵抗效率低於預期。根據伊森的戰鬥記錄，你在麵對ag清道夫時曾爆發更高能級。】

致命的質疑，精準刺來！

王恪的心臟幾乎停跳，但他早有準備，幾乎是搶在零話音剛落的瞬間，用一種混合著疲憊、虛弱和一絲委屈的語氣開口，打斷了可能的進一步探查：「我…我不知道伊森記錄了什麼。但在『園丁』的禁錮裡，我感覺…我的力量本源好像被…被『擦除』了一部分。現在調動起來非常滯澀，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這是他兵行險著的藉口。將表現不佳歸咎於「園丁」可能造成的、難以被立刻證偽的後續損傷。他屏住呼吸，全身的感知提升到極致，緊緊「盯」著零的資料流反應。

那冰冷的光流似乎凝滯了千分之一秒，像是在高速核驗這個新變數的可能性。施加在王恪身上的力場悄然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單純的壓力測試，更帶上了一種極其精細的、深入能量迴路微觀層麵的掃描，彷彿要從他最基礎的能量粒子中找出「擦除」的證據。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緩慢爬行。王恪感覺自己就像被放在精密解剖台上的活體樣本，每一寸血肉和能量都在被無情地剖析。

突然——零那平穩的資料流發生了一次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被察覺的紊亂和遲滯！並非針對王恪的分析結果，更像是接收到了某種來自外部的、更高優先順序的緊急通訊請求！

幾乎在同一瞬間！

砰！砰！砰！

第七分析室的金屬門被從外麵叩響，不是請求進入的輕柔提示音，而是三聲沉重、急促、帶著不容置疑意味的撞擊！

門外傳來伊森那慣常的、此刻卻強行壓製著某種急促的嗓音，語速快而清晰：「零！ag的『清道夫』小隊突然出現在據點外圍第三象限！突破了初級防禦網！他們的能量簽名指嚮明確——目標是第七分析室！他們可能鎖定了這裡的『規則殘留』訊號！」

王恪心中劇震！ag？在這個時間點？精準地攻擊這裡？是巧合，還是……

零的資料流瞬間轉向，冰冷的計算優先順序被這突如其來的外部實體威脅強行覆蓋。是繼續這場可能暴露自身坐標的深度分析，還是先應對迫在眉睫的入侵？

【中斷深度分析程式。】零瞬間做出了決斷，聲音依舊平穩，但王恪清晰地感覺到鎖定自己、幾乎要探入靈魂深處的掃描力場驟然消失！【啟動防禦協議β。個體p-734，由伊森帶離至安全區域。事件結束後，分析繼續。】

分析室的門滑開，伊森站在門口，臉色是恰到好處的凝重與急迫，對著王恪快速一偏頭：「快！跟我來！」

王恪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跟著伊森衝出第七分析室。走廊裡，刺耳的警報燈已然無聲閃爍，遠處隱約傳來能量武器交火的沉悶震動與爆炸的衝擊波。

伊森沒有帶他去往常規的避難所或安全屋，而是領著他快速穿梭於幾條備用通道，最終推開一個堆放廢棄儀器和備用零件的儲藏室門，閃身而入。

門一關上，伊森反手就啟用了一個攜帶型的訊號乾擾器，幽藍色的微光籠罩了狹小的空間。做完這一切，他猛地轉身，一把抓住王恪的衣領，將他抵在冰冷的金屬貨架上，聲音壓得極低，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怒與質問：

「剛才……分析室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零的日誌裡出現了一段03秒的異常資料溢位，緊接著就收到了ag的襲擊警報！彆告訴我這隻是該死的巧合！」

王恪看著伊森那雙彷彿要噴出火來的、寫滿了「後怕」與「懷疑」的眼睛，知道瞞不過去了。伊森太敏銳了，而且他顯然動用了某種許可權，甚至可能……眼前這場「及時」的襲擊，就與他有關！

「我……暴露了。」王恪艱難地開口，將剛纔在分析室裡，零如何啟動深層意識對映，自己如何險些被挖出「鑰匙」本質，以及最後關頭那匪夷所思的「強製回檔」經曆，簡略而迅速地說了出來。他隱去了回檔的具體機製和剩餘次數，隻說是某種無法控製的保命底牌。

伊森聽完，瞳孔驟然收縮，抓著他衣領的手緩緩鬆開，臉上寫滿了震驚與後怕。他後退一步，靠在另一個貨架上，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彷彿消化了這個驚天訊息。

「強製……時間回溯？你竟然有這種……禁忌級的能力？」伊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怪不得……怪不得零的資料流會出現那種級彆的紊亂！它可能沒直接『記憶』，但它的底層邏輯一定記錄下了某種『因果悖論』！該死的！」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王恪：「聽著！菜鳥！這次是我反應快，賭了一把，偽造了攻擊警報把你撈出來！但零不是傻子，等它處理完『外部威脅』（如果真有的話），一定會重新審查整個事件！你的『異常』已經被它標記了！」

「那我該怎麼辦？」王恪感到一陣絕望。

「怎麼辦？」伊森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把你那見鬼的『回檔』能力給我爛在肚子裡！對誰都不要再提！包括我！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個運氣好到爆、差點被零拆了但又被ag『意外』救了的倒黴蛋！你的力量受損是因為『園丁』的後遺症，需要時間恢複！把所有異常都推到『本源殿堂』頭上！明白嗎？」

王恪重重地點了點頭。

伊森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下麻煩大了……零對你的興趣會呈指數級增長。我們必須讓你儘快『有用』到讓它捨不得現在就把你拆了……媽的，計劃全亂了！」

儲藏室外，據點的防禦係統似乎已經壓製了「襲擊」。警報解除，一切重歸寂靜。但這寂靜之下，卻隱藏著比任何外部攻擊都更可怕的暗流。

王恪知道，暫時的危機過去了，但更大的風暴正在零那冰冷的資料邏輯中醞釀。而伊森這個「共犯」，也徹底被綁上了他的賊船。他們之間那條脆弱的線，因為這次瘋狂的救援和共享的秘密，變得前所未有的牢固，也前所未有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