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裡空間 第14章 迷宮深處的回響與提線之影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不，不是黑暗，是比黑暗更可怕的東西——無序的、咆哮的資料流，裹挾著支離破碎的幾何圖形，在我周圍瘋狂旋轉、撕裂、重組。這就是資料迷宮的內部，一個由純粹惡意和混亂規則構成的胃袋，而我，正是它試圖消化的食物。

重力在毫無征兆地翻轉，上一秒我還腳踏實地，下一秒就頭朝下墜向一片由發光程式碼構成的「天空」。我強行扭轉身體，格洛菲斯之力在體內尖叫，銀色的光芒從掌心噴薄而出，不是攻擊，而是像錨一樣死死釘住身邊一道相對穩定的能量壁壘。指甲幾乎要摳進那虛無的「牆壁」裡，才勉強穩住身形。

「穩住心神！菜鳥！」伊森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在我腦海裡響起，夾雜著刺耳的電流乾擾，「迷宮的…核心在…不斷轉移…找到它的『邏輯奇點』…」

我咬緊牙關，沒力氣回應。穩住心神？說得輕巧。這裡每一秒都在挑戰我的認知極限。無形的資訊毒素像針一樣紮進我的意識，試圖扭曲我的思維，讓我變成這迷宮的一部分。我必須像走鋼絲一樣，在瘋狂邊緣保持清醒，用伊森教我的方法，去「感受」規則的紋理，去「撬動」那些看似不可撼動的屏障。

一次又一次，我在生死線上掙紮。用共鳴力瓦解一個即將閉合的空間陷阱；用精準的能量切割開一條布滿邏輯病毒的小徑。我的動作越來越熟練，力量操控越來越精妙，甚至開始能預判某些規則變化的趨勢。我能感覺到自己在變強，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變強。但這感覺並不好，更像是一台被強行灌注燃料、超負荷運轉的機器。每一次「突破」，都伴隨著一種靈魂被抽空的虛弱感，但總有一股溫和卻強大的外力不知從何處湧來，迅速修複一切，推著我繼續向前。

這不對勁。越來越不對勁。

王恪在迷宮中艱難前行，他的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時隱時現。他的眼神中，最初的緊張和求生欲，逐漸被一種深沉的疑慮所取代。他注意到，那些致命的陷阱雖然凶險，但總在最後關頭留有一線極其隱秘的、需要他靈光一現才能捕捉的生機。這不像絕境，更像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極限壓力下的教學考覈。

又一次，我撞上了一麵牆——不是實體的牆，是一麵由「存在否定」規則構成的壁壘。觸碰的瞬間，我的指尖開始變得透明、消散！恐慌攫住了我，我幾乎能「聽」到構成我存在的粒子在哀嚎、被抹除！

絕望中，我放棄了所有攻擊和防禦的念頭，將意識完全收束，向內沉潛。我不是去對抗那否定之力，而是用全部的精神力去呐喊，去確認一件事——「我存在！」

奇跡般地，那股消散的趨勢減緩了。一種奇特的清晰感降臨，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就在這絕對的靜默中，我「聽」到了…不是聲音，是兩道無比熟悉的意識波動，從迷宮最深、最核心的地方傳來。

一道，冰冷、精確，如同億萬條資料流在同步計算，是零！

另一道，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彷彿在編織命運的沉醉感，是梅芙的本質氣息！他們就在這兒，像神隻一樣俯瞰著我在迷宮裡掙紮！

還有他們之間一閃而過的交流碎片：

【…適應性978，超越預期。對『規則瓦解』特質的引導近乎完美。】（零）

【…看啊，這絕望中迸發的光芒多麼璀璨！他幾乎就要觸碰到那扇『門』了…】（梅芙）

轟！

像是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瞬間凍結了我的血液和思維。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安，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伊森的急切、不合常理的恢複、這該死的迷宮…我不是在求生，我是在…表演！表演一場取悅觀眾、達到他們標準的戲碼！一件兵器在最後開刃前的淬火！

憤怒和背叛感像火山一樣在我胸腔裡爆發，但我死死地壓住了它。現在發作，就是死。我必須冷靜，必須…繼續演下去。

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重新調動力量，用剛剛領悟的「存在錨定」技巧，更加「出色」地破解了麵前的規則壁壘。我甚至能「感覺」到，那來自迷宮深處的「欣賞」波動變得更加熱烈了。

終於，我突破了最後一層屏障，來到了核心。那裡沒有敵人，隻有一個不斷變幻的、由純粹規則線構成的複雜結構——「邏輯奇點」。按照劇本，我該去「解鎖」它，完成這場該死的測試。

但我停了下來。轉過身，麵對著那片虛無，我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量平靜，卻帶著無法掩飾的冰冷，開口說道：

「戲，看夠了嗎？『導演』們。」

迷宮內的一切運轉瞬間停滯。死寂籠罩下來。幾秒後，王恪麵前的空間扭曲，格洛菲斯·梅芙的身影帶著欣賞的笑容浮現，零的資料流如幽影般悄然顯現。

梅芙輕笑：「真是…令人驚喜的謝幕演出，親愛的王恪。你比我們想象的，察覺的更早一些。」

王恪看著他們，心臟沉入冰海，最後一絲幻想破滅。他一字一句地問：「伊森…從來就不存在，對嗎？」

梅芙指尖纏繞著無形的絲線：「『伊森』是我最成功的角色之一。現在，戲已落幕，該談談你真正的『角色』了。」

最終的攤牌，提前到來。

王恪:梅芙王昌齡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