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裡空間 第5章 末代皇帝與天道鏽痕
鏽蝕螺旋，名副其實。
梭形飛船降落在一片巨大的、彷彿由無數生鏽金屬殘骸堆積而成的「陸地」上。天空是病態的昏黃色，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和腐敗物的氣味，每一次呼吸都讓肺部感到灼痛。目光所及，一切都在緩慢而持續地腐朽：扭曲的鋼架如同枯骨，曾經光滑的合金錶麵布滿鏽跡和破洞，遠處隱約可見傾塌的巨型結構輪廓，像垂死巨獸的骨架。
「跟緊我，菜鳥。」伊森檢查了一下手臂上一個簡陋的、指標不斷瘋狂旋轉的儀器，「這裡的空間結構像被蟲蛀過的木頭，走錯一步可能就被傳送到地核或者直接扔進虛空。」
王恪緊握著彎刀，格洛菲斯的力量在體內緩慢流轉，幫他抵抗著環境中那股令人心智遲鈍的「鏽蝕」之力。他注意到伊森的動作極其謹慎，每一步都踏在相對堅實的金屬板上，避開那些看似平坦、實則可能一腳踩空的鏽蝕薄殼。
兩人沉默地前行，隻有腳踩在鏽屑上的沙沙聲，以及遠處不時傳來的金屬扭曲斷裂的呻吟。低語聲確實出現了，並非來自某個具體方向，而是直接鑽進腦海，像是無數個聲音在絕望地囈語，訴說著遺忘、背叛和終結。
「當沒聽見。」伊森頭也不回地低聲重複，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銳利，像在搜尋著什麼。
根據儀器上微弱的訊號指引，他們深入一片由巨大管道構成的迷宮。這些管道直徑堪比火車隧道，內壁鏽蝕得千瘡百孔，露出裡麵糾纏的電線和早已失效的機械。訊號源就在前方一個相對寬闊的、像是某種控製中心的圓形空間裡。
空間中央，有一個用鏽蝕的金屬碎片和破爛織物勉強搭成的「王座」。
王座上，坐著一個人。
他穿著一身早已看不出原色、被鐵鏽嚴重侵蝕的「袍服」，依稀能辨出曾經華麗的紋路。一頂同樣鏽跡斑斑、歪斜欲墜的金屬頭冠戴在他花白、乾枯的頭發上。他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彷彿早已與這片鏽蝕之地融為一體。
但王恪和伊森都能感覺到，一股微弱卻依舊威嚴的氣息，從那個身影上散發出來。
伊森停下腳步，做了個警戒的手勢，然後緩緩上前幾步，聲音平靜地開口：「流亡者-07。我們來取回『王冠碎片』。」
王座上的身影微微一顫，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布滿深深刻痕、飽經風霜的臉，麵板如同乾裂的土地，但那雙眼睛，儘管渾濁，深處卻依然燃燒著某種不屈的火焰。他的目光掃過伊森，最後落在王恪身上，尤其是在王恪手中的彎刀上停留片刻，嘴角扯出一個近乎嘲諷的弧度。
「嗬……又來了……使者？還是……新的……掘墓人？」他的聲音乾澀沙啞，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摩擦生鏽的齒輪。
「我們隻為碎片而來。」伊森重複道，語氣不帶絲毫波瀾。
「碎片……哈哈哈……」那老人，或者說，流亡者-07，發出低沉而悲涼的笑聲，震得他頭上的王冠簌簌掉下鏽粉，「你們……也配覬覦朕的……冠冕？」
朕？王恪心中一凜。這個稱呼，在這個語境下，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劇色彩。
老人，或者說，這位末代皇帝格洛菲斯，艱難地試圖挺直佝僂的脊背，目光穿透破敗的穹頂，望向那片昏黃的、代表著他國度終結的天空。
「朕……統禦星河萬界」他的聲音帶著追憶的輝煌，但隨即被更深的苦澀淹沒，「……終抵不過……那天道鏽痕……」
天道鏽痕？王恪不明白，但他能感受到這個詞背後蘊含的、足以磨滅一個帝國的可怕力量。
皇帝的目光重新聚焦，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憐憫，看著王恪和伊森：「你們……以為在為某個……偉大存在服務？不過是從一個……腐朽的棋盤……跳進另一個……罷了……」
伊森眉頭微皺，似乎不想再聽下去，向前逼近一步：「交出碎片，這是最後的機會。」
「機會？」皇帝嗤笑，笑聲中帶著血沫，「朕的機會……早已隨這國度……一同鏽蝕了……」他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殘存的力量如同迴光返照般湧動起來，整個鏽蝕空間都隨之震顫！「但朕的冠冕……縱然破碎……也絕非……爾等鼠輩可染指！」
他猛地抬手，指向伊森和王恪！周圍無數鏽蝕的金屬碎片彷彿被無形之力操控，如同暴雨般向他們激射而來！
「小心！」伊森低喝一聲，身形如鬼魅般閃動，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刃，精準地格開或踢飛射來的碎片，動作流暢得不可思議，顯然經驗極其豐富。
王恪也立刻揮刀格擋，銀色的刀光再次亮起，將襲來的鏽鐵斬斷。但這一次，他感覺到這些碎片的衝擊力遠超想象，每一擊都震得他手臂發麻。這位看似油儘燈枯的皇帝，依然擁有可怕的力量！
戰鬥瞬間爆發。皇帝坐在王座上，如同操控提線木偶的魔神，指揮著整個鏽蝕世界的殘骸發起攻擊。巨大的鋼管砸落，地麵裂開鏽蝕的陷阱，整個空間彷彿活了過來，要將他這兩個不速之客徹底吞噬。
伊森展現出驚人的實力，他的戰鬥方式簡潔、高效、致命，總能找到攻擊的間隙試圖逼近王座。但皇帝的防禦密不透風，鏽蝕的壁壘層層疊疊。
「菜鳥！彆硬拚！找機會！他的力量核心是那個王冠！」伊森在激烈的交鋒中吼道。
王恪心領神會，利用格洛菲斯的速度和靈活性，在漫天飛舞的鏽蝕碎片中穿梭，試圖迂迴接近。他能感覺到，皇帝的力量雖然在爆發，卻如同無根之水，在快速衰退，每一次強大的攻擊後，他的氣息就萎靡一分。
「看到了嗎……這就是……對抗『天道』的下場……」皇帝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但攻擊卻越發瘋狂，帶著一種同歸於儘的決絕，「一切……終將歸於……鏽蝕……連同……名字……與存在……」
終於，伊森找到了一個破綻，短刃如毒蛇般刺出，並非刺向皇帝，而是劃向那頂鏽蝕王冠與皇帝頭顱連線處！與此同時，王恪也欺近身前，彎刀帶著銀光，斬向皇帝操控金屬的的手臂！
「哢嚓——」
一聲脆響，那頂本就搖搖欲墜的王冠，終於從皇帝頭上脫落，掉在地上，裂成幾塊。其中一塊碎片，閃爍著異樣的微光，正是「王冠碎片」。
幾乎在同一時間，所有的攻擊停止了。飛舞的金屬碎片嘩啦啦掉落在地，空間的震顫也平息了。
皇帝癱坐在王座上，最後的力量彷彿也隨之流逝。他不再看伊森和王恪，隻是仰望著昏黃的天空，渾濁的眼中，最後一絲神采也即將散去。
「朕……終究……還是……敗了……」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不是敗於爾等……是敗給了……時……與……鏽……」
他的頭顱緩緩垂下，最後一點生機徹底消散。這位不知名的皇帝，最終與他鏽蝕的王國一同，化為了這片死寂維度的一部分。
伊森默默走上前，撿起那塊發光的王冠碎片，小心地收好。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無喜悅，也無悲傷。
王恪看著王座上那具迅速被鏽斑覆蓋的屍骸，心中五味雜陳。這位格洛菲斯，曾是一位皇帝，統治過兆億子民，最終卻在這被遺忘的角落，以如此淒涼的方式落幕。他口中的「天道鏽痕」究竟是什麼？五人會要這碎片，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彆發呆了，菜鳥。」伊森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任務完成，該走了。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折壽。」
王恪最後看了一眼那位末代皇帝，轉身跟上伊森的腳步。來時之路依舊鏽跡斑斑，但王恪覺得，自己的心境，也彷彿蒙上了一層難以擦去的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