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片片入泥殤 017

    17】

洛錦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流光色的琥珀床上，四周都是靈山千萬年結育而成的古木，都在用植物根脈滋養她的仙靈。

應朝單膝跪在床旁，眼底滿是溫柔。

“阿錦，我探查過你的元靈，原來當年的斬靈劍竟然傷你這樣深，是我活該，我用畢生仙力驅動了整座靈山的根脈，一定能讓你複原如初！”

“何必呢？”

洛錦心中無奈，對於這樣遲遲而來的悔悟沒有半分波瀾。

“我早已經不需要了，慕夜已經滋養了我百年，元靈的裂隙早已癒合，再承受太多的滋補隻是無用功了。”

應朝拚命搖頭。

他緊握著洛錦的雙手，用力的扯開了自己衣袍，身上猙獰可怖的傷疤縱橫交錯，全是天雷劈砍的痕跡。

“我引了999道天雷，才知道原來阿錦當年是那樣痛苦。”

話音剛落，一陣山風呼嘯，窮奇現身，匍匐在了一旁。

洛錦已經知道他想做什麼了，還不及出手阻止，法器已經洞穿身體，窮奇立刻發了狂一樣的撲向那處血洞，奮力的撕咬啃噬。

“你瘋了應朝！”

應朝在漫天的血霧中，扯唇微笑。

像是怕嚇到他的姑娘。

可時過境遷，那些早已經在慕夜的精心嗬護與癡心愛慕的培養下，徹底遺忘的傷害，再次被提及彌補沒有半點意義。

隻會讓人覺得可笑。

整整百次圓房的窮奇傷，重新複刻在了應朝的身上。

他重重倒在滿地血泊裡，連呼吸都極儘微弱。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喃喃追問：“阿錦，如果我能彌補過往，你能不能給我一個重新守護你的機會......”

回應他的，除了拂麵的山風，隻有兩個字。

“不能。”

慕夜追蹤而來，解救了洛錦，將那些藤蔓一掌震斷。

應朝被天後派人送回了戰神府養傷，因傷勢過重，十幾日未曾清醒。

洛錦離開天界前，天帝再次設宴踐行。

他與天後一道拉著洛錦的手，哀歎道：“是我們對不住先花神，也對不住你，但應朝是我們最寄予厚望的兒子，總想讓他有個後，所以此後種種......”

“不用說了。”

洛錦打斷了他們話。

“我早就忘記了。”

踐行隊伍裡，熱鬨擁擠，眾仙家紛紛送來了自己的恭賀洛錦腹中胎兒的賀禮。

而昏迷多日的應朝突然出現，又是那一身火紅的婚服，手提著自己的劍，朝著眾人策馬而來。

身後緊跟著的，是數萬天兵。

天帝大駭。

“阿朝，你要造反？！”

應朝始終看著洛錦，眼底是她看不懂的癲狂。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想要某朝篡位的時候，他突然大喝一聲，下令道：“凡是曾經欺辱嘲笑過洛錦的仙家，格殺勿論！”

洛錦大驚。

剛想上前阻止，一道屏障隔在了她麵前。

慕夜穩穩抱住洛錦，看向應朝。

“你想做什麼，是你的事情，但你應該很清楚，阿錦絕不會回頭了，做到這種地步，沒有必要！”

應朝自嘲一笑。

“慕夜，若我不死，定要與你再爭個千年萬年，我絕不會放棄阿錦。”

“若我死了，請你用你的生命愛她，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洛錦的孩子降生時，天界大戰才結束。

天界過半仙家被抽皮扒骨，暴曬在靈山上。

戰神應朝被驅逐三界，刪除仙籍，身負重傷離開後，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

隻是魔族城中，多了一位毀了容的老者，日日推著一架小車，種草賣花。

孩子們都喜歡圍著他，因為他會講許多關於戰神的傳說。

洛錦領著孩子走在街道上，買了兩串糖葫蘆，遞給孩子一串，自己則跟慕夜分食另外一串，一家人笑鬨著從老者身前走過。

沒有魔尊、魔後的顯赫，隻有普通三口的幸福。

有孩子發現，這怪老頭哭了。

眼淚砸落在地麵上，迅速的彙聚成一小灘。

洛錦回眸，對上他的視線。

又淡漠移開。

她知道那是應朝，但是與不是，早就不重要了。

半生蹉跎，她早已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而應朝這樣自苦，也隻能是徒勞。

百年又過。

洛錦兒女繞膝。

應朝走過了三界所有山川密林，尋找了不同的花。

帶回來，養育它。

卻沒有一朵開的如那年天界初見，小花精那般的燦爛。

原來，終究還是隻剩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