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庶女後宅茍命日常 5 ? 下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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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細帖
◎勞父親母親費心了。◎
次日,天色未亮,藍珠捧著一盆子熱騰騰、冒著白氣的水,敲響房門:“姑娘、姑娘你醒了嗎?已經卯時了。”
卯時,才六點。
裹在棉被裡的楚鈺芙木木地睜開眼,緩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軟綿綿應了一句:“醒了。”
在大燕朝,每日晨昏定省少不得,天色微微亮時就要去主母院裡問安,然後再各自回房用早膳。
大冷天起這麼早,真是要命。
卯時二刻整,楚鈺芙跨進雲熙堂,見裡頭置了桌,上頭擺著點心粥餅,楚父和吳氏坐在主位,楚錦荷也到了。
她走上前恭恭敬敬請安:“問父親、母親安。”接著側身衝楚錦荷行了平輩禮。
楚父嗯了一聲算是答應,閉目仰靠在椅背上由吳氏為他整理衣襟。
過了一會兒,三哥兒楚鈞澤,還有府裡白姨娘所出的四姑娘楚鈴蘭都到了,問過安後,所有人一齊落座。
楚父名為楚昌儒,現年四十一,時任工部郎中,平日裡小輩們請過安便各自回去,但像今日他休沐不用上朝時,就會留下孩子一起用早飯。
雕花紅木圓桌上,眾人埋頭用飯,隻偶爾發出碗筷碰撞聲,用得差不多時,楚父開口考校起三兒子的功課:“夫子最近講到哪裡了。”
楚鈞澤放下筷子,老實回道:“夫子正在講《大學》,講到‘湯之盤鳴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楚父點點頭,接過丫鬟遞來的布巾按按嘴角:“那你來解釋解釋,這段話是什麼意思。”
“……”
楚鈞澤擡眼瞥向父親,隨即又求助似的看向母親。吳氏瞧見兒子遞來的眼神,頓時冇了用粥的心情。
楚鈞澤見母親不說話,搔搔頭磕磕絆絆道:“商湯王在、在湯盆上銘文刻曰:倘、倘若能夠一日新,就能日日新,常更新?”
“還有呢?”楚父道。
“還有?”楚鈞澤手足無措,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來,他當時隻聽夫子講到這兒,後來便走神了。
楚鈺芙埋頭給自己夾來一塊棗糕,在心裡撇了撇嘴。
她目前所在的燕朝架空唐宋,唐以前的曆史被原書作者照樣挪了過來,所以讀書同樣要讀四書五經。
《大學》中的這段話她上中學時學過,商湯王推翻夏桀組建新政權,關鍵在於革故鼎新不斷進取,所以纔在澡盆上刻那句話勉勵自己不忘初心。
自家這位三弟還真不是讀書的料,隻解釋表意又有什麼用,這種貨色哪裡就值得搭上她一輩子了?
接著隻聽楚父長歎一聲,偏頭問道:“昨日宴會上如何?”
吳氏悄悄瞪了兒子一眼,夾起一塊點心放進楚父碟中,含笑道。
“李家三子我見了,是個品貌俱佳的好孩子,李夫人也屬意咱們芙丫頭,昨兒晚膳過後就遞了話來,說過兩日就來下草帖。”
話音落下,在座所有人都看向正埋頭吃飯的楚鈺芙。
少女今日穿著淺黃色銅錢紋夾裙,外罩月白素緞羅衫,氣質柔軟乾淨,與昨日完全不同。她聽到這番話,彷彿不敢置信似的愣住了,臉上一片茫然,頃刻後,眼眸裡流露出抑製不住的欣喜,當即站起來,紅著臉衝父親嫡母福身道。
“勞父親母親費心了。”
儼然一副羞澀又感動的模樣。
而桌上幾人神色各異,今年剛滿十二歲的四姑娘楚鈴蘭,望向二姐姐的眼神裡滿滿全是羨慕。
三哥兒楚鈞澤眼睛睜得溜圓,先是看了看二姐,隨後又看了看母親,忍不住咧著嘴傻樂兩聲。
至於楚大姑娘,她麵色有些複雜,既有些憐憫,有些高興,還有些不滿,撇撇嘴角伸手拿起白瓷湯匙,舀起一勺綠豆粥送入口中。
楚父欣慰道:“如此甚好,有勞夫人操持。”
楚鈺芙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不露聲色低頭坐下。
早膳結束,其他人紛紛離去,唯獨楚大姑娘冇走,坐到小軒窗旁,拿過案幾上的繡棚開始做女紅。
吳氏解開薄襖,僅著一件杏色窄袖衫,半倚在美人榻上,手執銀剪擺弄花草。
過了一會兒,丫鬟們將碟碗撤下,灑掃收拾妥當退出堂屋後,楚錦荷擡眸看向孃親,悶悶不樂道:“我這個嫡姐還冇議親,倒先輪到二丫頭了,外邊的人還不知道要怎麼議論。”
吳氏頭都冇擡,哢嚓一聲剪斷半截菊花莖,漫不經心道:“那我將李三公子給你,你可願意要?”
楚錦荷放下繡棚,抿抿唇冇作聲。
剪子聲在安靜室內斷斷續續響起,將花草修剪好後,吳氏起身拍拍身上碎屑,走到案幾旁坐下,無奈笑道。
“好了,娘不也是為了你好?你弟弟若是能順利入學國子監,有名師教導,再結交些人脈,將來必定能平步青雲,孃家兄弟有出息,你嫁到哪都有底氣。”
“誰先誰後,又有什麼可議論的?難道我們名滿上京的‘小荷仙’,還會比不上庶出的小丫頭?”
說著她擡手撥了撥女兒鬢角碎髮。
楚大姑娘容貌隨娘,鳳眼長睫,雪膚柳眉,素日裡愛穿白裙,一眼看去頗有些清雅味道,再加上她能詩善畫舉止端莊,在京中很有些名氣。
李家一開始相上的便是她,吳氏著人一打聽,得知他家那三兒子名聲不大好,是個渾不懍的浪子,當然不願意親女兒嫁,可又舍不下這門親,這才讓二丫頭頂了去。
“放心吧,娘會給你挑更好的。”
聽到這話楚錦荷臉色轉晴,咬咬唇似乎有話想說,但最終隻是起身坐到母親身旁偎了上去,道:“謝謝娘。”
吳氏安撫好女兒,起身把剪好的花一支支拿起來,插進青瓷瓶子裡,然後開口衝外頭喚道:“孟媽媽。”
“夫人。”房門被推開,身材圓潤梳著墮馬髻的孟媽媽走進來。
吳氏揚起下巴指指桌上花瓶:“去,把這花送到三哥兒書房,告訴他快快去找夫子好好請教請教,把課上冇聽懂的地方學清楚。”
“是。”
“誒,等等。”
孟媽媽抱起花瓶剛準備走,卻被叫住了,吳氏翹起蘭花指在案幾上輕敲兩下,思索片刻再次吩咐道。
“一會兒從咱們屋裡撥個伶俐的丫頭,送去竹玉院伺候,給我好好盯著二姑娘,切莫再出什麼幺蛾子。”
“是。”孟媽媽應道。
吳氏坐回美人榻抿了口茶,語氣憋悶:“提起這個二丫頭我就上火,昨日宴上張家夫人、何家夫人那眼神,我真是看都不敢看。”
楚錦荷走至母親身旁,搭手給她按起肩來,回想起二妹妹飯桌上那張羞紅的臉,笑道。
“她蠢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其實蠢點兒也好,瞧她剛剛那高興勁兒,指不定在心裡多感動呢!到時候等她嫁過去,您就再也不用操心弟弟了。”
另一頭。
楚鈺芙跨出雲熙堂後冇急著回小院補覺,步子一轉,直接往慈壽堂而去。
昨夜裡她翻來覆去想了許多,琢磨著這個家裡,到底誰最有可能成為她的倚仗,刨去吳氏,家中說話有分量的還有親爹楚老爺和祖母魏老太太。
剛剛飯桌上,她那便宜爹先問兒子功課,見學得不怎麼樣,轉而又問起她的婚事,擺明是知道吳氏打算的,甚至這事極有可能就是兩人一起謀劃的。
那她能抱的大腿就隻剩下一個——整日在慈壽堂吃齋唸佛的祖母。
她本想著離表姐越遠越好,遠離是非,可如今看來情況實在不允許,她非但不能躲遠,還得上趕著攀關係,藉著表姐同祖母搭上話才行。
靠近慈壽堂,還未走過垂花門,便能聞到一股淡淡檀香味,敲擊木魚的聲音從西側小佛堂裡傳出來。
楚鈺芙放輕腳步,走到東廂房外,摸了摸袖子裡裝的香囊,衝門口值守的丫鬟甜甜一笑:“姐姐可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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