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庶女後宅茍命日常 80 ? 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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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甜不甜?
◎人家是夫妻二人攜手同遊,情深意濃。◎
裴越臉色絲毫未變,
就著楚鈺芙的手,低頭在那塊酥脆的油餅上咬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嚼著嚥下,
才擡眼問道:“嶽父讓你來探探口風?”
楚鈺芙點頭:“嗯。”
“那你怎麼想?”裴越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詢問。
楚鈺芙擡起頭,
視線越過喧囂的食攤,
投向夜市裡摩肩接踵、為生計奔波的尋常百姓。一片樹葉從天而降,
悠悠飄落在石板路上,於她眸中劃出一抹秋涼。
“我父親這個人啊,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薄情、自私,
一心隻裝著自己的麵子與官聲仕途,這些,重過一切。”
“我雖不大懂得工部侍郎具體掌管些什麼,
卻也明白一個道理,官位越高,肩上擔的責任便越重。我想請你同裴伯父
講一聲,不必顧慮我,更不必因我的緣故有所偏向。舉薦真正有才乾、堪當此任之人,方是正理。”
於私心而論,因著萬姨娘那樁舊事,她便不願看到楚老爺再攀上一步。
若說吳氏失去管家之權,失去光鮮亮麗的虛榮生活會讓她生不如死,那麼對楚老爺而言,
還有什麼比毀掉他汲汲營營、心心念唸的晉升之路更令他痛徹心扉?
人總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於公而言,
一個對結髮妻子、枕邊人乃至親生骨肉都能如此涼薄算計的人,
又如何能指望他做一個真心實意體恤黎民的好官?
街道兩旁暖黃的燈火在她清澈的眼眸裡跳動,裴越凝視著那雙異常黑亮的眸子,唇角幾不可察地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竟低笑出聲:“夫人此刻,倒讓我忽然想起一句話來。”
楚鈺芙疑惑地眨了眨眼:“什麼話?”
隻聽他口中清晰地吐出五個字:“歹竹出好筍。”
楚鈺芙愕然,旋即忍俊不禁,她頭一回知道,這塊冷硬的石頭竟也會說笑!她放下手中的湯勺,作勢伸手就要去打他。
裴越卻順勢一把握住了她揮來的手,乾燥溫熱的手指在她細膩的手背上安撫性地摩挲了一下,語氣恢複了慣常的沉穩:“好了。此事我心中有數,過後自會與伯父商議。”
楚鈺芙點點頭,放下心來。他說話做事向來沉穩可靠,他說會處理,自己便無需再多費心神。
一碗羊湯很快見了底。那塊油餅,楚鈺芙隻吃了小半,剩下的被裴越三兩口便解決乾淨。兩人付了銅錢,起身離開這熱氣騰騰的角落,彙入夜市的人潮中。
能在舟橋夜市立足的攤子,哪家冇點看家本領?每一樣吃食都散發著誘人的氣息,撩人味蕾。
晶瑩紅潤的櫻桃浸在琥珀色的桂花蜜裡,色澤誘人,自然要買上一份。
拇指長短的小黃魚裹著薄薄麵衣,穿在竹簽上炸得金黃酥脆,香氣撲鼻,楚鈺芙也要嚐嚐。
加了糖一起炒的、油亮亮的板栗,盛在翠綠竹筒裡、沁著涼意的綠豆蓮子湯……通通都買來試試味道。
起先她還興致勃勃地自己拿著,冇過一會兒,這些零嘴小吃便一股腦兒地轉到了裴越手上。
因為想體驗一下“尋常夫妻”的樂趣,在羊湯攤時他們把下人都打發了回去。這下,隻得勞煩裴大將軍親自拿著了。
當楚鈺芙目光又被旁邊攤子上那蓬鬆雪白、點綴著晶瑩雪梨塊的酥酪吸引時,裴越終於忍不住,帶著幾分無奈開口:“再買,可還吃得完?”
小夫人的胃口他清楚,手裡這些零嘴,每樣嘗幾口都怕她撐著了。
話音未落,他便看見少女笑盈盈轉過頭來,小扇子似的長睫毛撲閃閃:“不是還有你嗎?”
攤主手腳麻利,很快便將一份盛在竹碗裡的雪梨酥酪遞了過來。楚鈺芙接過,用細長的竹簽輕輕插起一塊淋著牛乳的雪梨塊,舉到裴越唇邊:“來,嚐嚐看,啊——”
裴越身形頓了一瞬,隨即麵無表情地啟唇,將那小塊雪梨含入口中。
“甜不甜?”
楚鈺芙仰著小臉,笑意盈盈地望著他,眸光流轉,神采奕奕。
裴越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目光沉沉落在她明媚的笑臉上,低沉地應道:“甜。”
龍津橋頭,澄樓雅間。
樓下夜市鼎沸的人聲透過大敞的雕花木窗,隱隱傳入室內。大皇子江景言與沈瀾峻輕輕碰杯,杯中清冽的酒液輕晃。
江景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隨即夾起一顆油炸得酥香的花生米丟入口中,嚼得咯吱作響,眉宇間帶著一絲凝重。
“今日朝上,老二那番舉動,我總覺得透著股反常勁兒,心裡莫名有些不踏實。”
他放下筷子,指節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叩。
今日早朝,父皇提出欲在入冬之前,發兵塞北,徹底將突厥人趕出阿爾默山脈,將花平一帶納入大燕版圖。
老二竟出列,極力舉薦由裴越領兵前往。
朝中誰人不知裴越是他江景言的心腹臂膀?且裴越本身能力卓絕,對突厥頗有研究。此戰若再勝,裴越便絕不止於四品將軍之位。而老二覬覦太子之位,同他明爭暗鬥已久,怎可能如此好心,主動為他的人鋪路、助長他的羽翼?
沈瀾峻端起酒杯,沉吟道:“……可從人選上看,裴越確實是最合適的之一。此次領兵,不是裴越便是金老將軍。金老將軍年事已高,依我看,陛下心中恐怕也更屬意裴越。”
江景言擡手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酒,眼神銳利:“話雖如此。可你想想,南邊那些前朝餘孽不知怎的,這麼快便死灰複燃,最遲下個月,淳衡就得再次南下平亂。若秋末裴越再領兵去了塞北……”
他頓了頓,語氣沉凝,“那我身邊能倚重的,就隻剩下你了……”
“殿下的意思是,二皇子是故意想將您身邊的人都支離京城?”
沈瀾峻眉頭緊鎖。
江景言重重地點了點頭,目光轉向窗外明月,聲音壓低:“我聽母後那邊的意思,父皇似乎有意在春節前定下儲君人選。我怕老二這是要狗急跳牆,想趁我身邊無人……”
他的視線無意識地順著圓月,一路向下滑落,掃向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一個高大挺拔、在人群中鶴立雞群的熟悉人影,吸引了他。
“……裴越?”
江景言喃喃出聲。
沈瀾峻聞言,轉頭順著他的視線向下望去。
隻見澄樓斜對麵,那個掛著“雪梨酥酪”幌子的攤子前,正側身立著一對男女。
女子身姿纖細窈窕,如瀑的青絲垂落頰邊,微微低著頭,看不清麵容。而她身旁的男子,身形挺拔如鬆,著一身墨藍色長袍,長髮一絲不茍地高束,露出線條硬朗、棱角分明的側臉,不是裴越又是誰?
隻是此刻的裴越,與朝堂上的冷麪將軍判若兩人。
雙手被塞得滿滿噹噹,左手舉著一串炸得金黃的小魚乾,一盒紅豔豔的櫻桃煎。右手則拎著一個油紙包和一個翠綠的竹筒。
儘管臉上依舊是那副慣常的、冇什麼表情的模樣,可沈瀾峻卻覺得那側影,分明透著幾分無奈。
他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指著樓下,爆發出爽朗的大笑:“哈哈哈!想不到!真想不到!我們裴大將軍,竟也有如此、如此煙火氣的一麵!我說呢,今日怎麼約他喝酒都約不來,原來是陪夫人逛夜市來了!嘖,百鍊鋼化作繞指柔,當真是開了眼界!”
兩人倚在窗邊,饒有興致地觀望著樓下風景。
隻見那女子從攤主手中接過一碗酥酪,用竹簽插起一塊雪梨,然後微微揚起頭,將那雪梨喂到了裴越唇邊。
隨著她擡頭的動作,柔順的黑髮向兩邊滑開,露出一張清麗絕倫,溫柔帶笑的動人臉龐。
樓上,江景言和沈瀾峻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兩人對視了一眼。
沈瀾峻忍不住磨牙:“……這傢夥,當真是好福氣,如此醫術絕倫的溫柔美人,怎冇攤到我頭上。”
江景言拿起手邊摺扇,“唰”的一聲展開,吩咐侍立一旁的隨從:“去,把裴將軍夫婦請上來!”
本來正在閒適逛街,忽然被大皇子邀請,楚鈺芙有一瞬間愕然,但很快就淡定下來,畢竟皇後她都見過,皇後的兒子而已,也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陣仗。
兩人跟在引路的隨從身後,登上澄樓二樓。雅間門開,淡淡的酒香瀉出,室內臨窗處,坐了兩位氣度不凡的男子。
一人年輕些,身著暗紅色織金錦袍,斜倚窗邊,劍眉飛揚,正饒有興致地轉著手中的摺扇。另一人則顯得更老成些,一襲深青勁裝,腰間懸著佩刀,唇角噙著一抹笑意。
裴越上前一步,微微頷首:“殿下,沈指揮使。”
“真是巧了,”江景言朗聲一笑,手中摺扇隨意點了點窗外,“冇想到在此處遇見明璋。”
他目光越過裴越,落在其身後的嫻靜女子身上,帶著幾分探究的笑意,“想必這位,便是貴夫人了?”
楚鈺芙上前,福了一禮:“妾身楚氏,見過殿下。前次殿下厚禮相贈,妾身未能當麵致謝,心中甚是感念。”
江景言微微搖頭,扇柄輕敲掌心:“楚夫人不必客氣。該是本王朝夫人道謝纔是,若非夫人妙藥,本王怕是還要多受些苦。”
一旁的沈瀾峻也含笑拱手,目光溫和:“久仰夫人大名。在下沈瀾峻,謝夫人救我外甥一命之恩。”他聲音清朗,帶著武將特有的爽利。
外甥?
楚鈺芙眸光微凝,視線在沈瀾峻臉上掠過。適才發現那眉眼間的輪廓,確實與沈夫人有幾分神似。
她心中瞭然,麵上綻開淺笑:“沈大人言重了。嚴公子吉人天相,妾身不過略儘綿力,實不敢當大人如此掛懷。”
江景言示意隨從再添兩把椅子,邀二人入座。
卻見裴越的目光越過窗欞,投向樓下燈火如晝的夜市長街,聲音平靜無波:“多謝殿下美意。隻是今日,是特意陪內子遊賞夜市而來,恐不便久留,不如改日再敘。”
江、沈兩人愕然,四目相對,一時無言:“也好也好。”
然後便見裴越微微側身,護著自家夫人,原路退出雅間下樓。
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雅間內一時隻剩下窗外隱隱傳來的喧鬨。
江景言望著那空蕩蕩的門口,眼神有些複雜,半晌,忽然對沈瀾峻道:“……老沈啊,要不咱們也下去走走?”
沈瀾峻無奈,揉了揉額角:“殿下,人家是夫妻二人攜手同遊,情深意濃。咱們兩個大男人湊在一起算怎麼回事?”
江景言默然:“也是。”
【作者有話說】
芙芙:吃炸小魚[豎耳兔頭]
老裴:吃剩的炸小魚[空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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