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徒弟說他恨我 走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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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望去,那棟建築好似荒樓,隱匿於重疊晦暗的枝葉中。
程澄一邊注意著腳下,用腿在及膝的枯葉堆中撥出一條路,視線時不時落在男子的背影。
他一瘸一拐地在枯葉堆中摸索著道路,背上的木弓跟著一顫一顫。
一行人踩在樹葉上,發出哢擦的脆響,一聲,兩聲,三聲……五聲。
第五聲似乎從她的背後傳來,程澄有些詫異,似是為了確認,她的視線又重新掃向前麵的幾人,男子、李箜月、俞錚。
後麵的腳步聲,是誰的?她狀似無覺地往前走,隨手掏出一個桔子,霎時,淡淡的柑橘香溢了出來——腳步聲忽地停下。
“姑娘,不要落隊了。
”最前麵的男子轉過頭來,視線死死地粘在她手心的桔子,聲音遠遠地蕩過來,如石子擲向靜水,在密集的叢林中激起陣陣回聲。
程澄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詭異的一幕——那男子分明嘴都冇張一下,聲音卻遠遠傳來。
我是高手,我是高手,我是高手……程澄雖被內心的猜想嚇得汗毛直立,但還是努力地在對抗這股恐懼。
這種感覺像置身小學書店賣得那種恐怖小說裡,相比這種神秘的恐怖,她倒寧願對手是十個徐琢月,一百個黑虎幫的嘍嘍。
“程姑娘,怎麼了?”一道溫和的男聲從身前傳來,程澄仰起頭,俞錚歪了歪頭,烏黑的眸中透露著幾分關心。
程澄搖了搖腦袋,什麼也冇說,但麵上一閃而過的懼意被俞錚的視線捕捉。
“程姑娘放心,我守著你。
”俞錚走到她身後,聲音如溫水般流淌。
“不用了,我冇什麼的——”程澄下意識地想拒絕,俞錚卻已經站在身後不遠處,相隔不過半臂距離。
月影婆娑,程澄繼續往前走,她的影子漸漸傾斜,與此一同的,是另一隻高大寬闊的身影。
先前脊背泛起的陰冷感,好似也都被一陣溫厚的氣息取代。
不到片刻,便覺得內心安穩了許多。
“就是這了——”男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招呼著他們過去。
程澄剛想跟上,卻忽地感覺腳下的踩感有些特殊,不同於草地的鬆軟,有些硌腳。
她蹲下身,撥開浮土,裡麵是盤根錯節的根脈——那深褐的樹根,好似一張瘦骨嶙峋的手掌,死死地攥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白花花的物體,程澄從簍中掏出一把小鐵鎬,想把根脈下的東西挖出來,但那樹根好似堅石,在鐵鎬的尖口下絲毫冇有鬆手的意思。
忽地,頭頂傳來溫和的男聲。
“程姑娘,李箜月好像在前麵叫你。
”等把大家安定好再回來探查吧,這裡的古木有些蹊蹺,但又說不上具體是哪裡,感覺哪哪都怪。
“行。
”程澄應聲,拍了拍身上的土,跟了上去。
俞錚站在身後不遠處,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四周錯雜的古樹。
忽然——他的視線死死地鎖在某處,像是發現了什麼,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銀質的寒光。
程澄照著前麵的腳印繼續走,李箜月的聲音似在眼前,又好像在很遠的地方。
草地上褐色的腳印在此處斷開,程澄仰頭打量起眼前的草叢——雖是無毒無刺的野草,但長勢十分瘋狂,枝葉相攀,足有兩米高,似一堵密牆,將瑩白的月光攔路斬斷,舍下如潑的墨影。
李箜月和那個男人難道是直接穿過去的?程澄打量起眼前的這堵草牆,地麵上的腳印的確是斷在這裡。
“俞錚?”程澄轉過身去,背後是一片密林,哪還有俞錚的身影。
她又喊了幾聲,聲音落在密林中竟像投入汪洋,毫無動靜,好似被吞冇了一般。
原路繞回去看看。
程澄摸了摸袖中的銀質匕首,深吸一口氣,視線落在草麵上,剛想按照草上的腳印往回走。
但草麵上的腳印不知何時消失了。
她轉過身去,低頭掃過草麵,試探地踩上去,目光中,靴麵上爬著許多深綠的雜草,好似蠕動的蟲,在婆娑樹影下扭動。
忽然,程澄感覺身後一陣涼風聳來,伴隨著刷刷的聲響,她轉過身去,視線中出現了這樣一幕——那巨大的草叢,此刻竟如潮水般,退向兩側,讓出一條狹窄幽閉的道路。
從外麵望不到裡麵的情況,裡麵好似冇有光源般,黑沉沉的一片,隻能看清一點點道路的輪廓。
她深吸一口氣,視線掠過四周,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周圍的古木好像離自己更近了一些……程澄輕輕地摩挲著掌心的銀質匕首,冰涼的觸感讓她短暫地脫離焦躁。
現在隻有這一個選擇了,去看看這個地方有什麼妖魔鬼怪。
幾息間,她平複下胸中的波瀾,邁腿跨進這一方幽閉的世界,黑影落在自己身前。
在她進來的瞬間,刷拉一聲,身後的草叢又如漲潮般合攏,擋去了外麵的月光,她的影子也沉陷在一片烏沉中。
程澄不知道她走了多久,漫長的黑暗中出現了一絲火光,忽明忽暗地,在道路的儘頭微星似的閃爍。
走到近處時,那簇火光也在視野中展現出它全部的麵貌——那是一棟熱鬨的酒樓,紅柱雕欄,鬥拱層疊,底層牌匾上刻著“金雀樓”三個大字,中層刻著“忘仙”,上層牌匾隱約難辨,靜立於簷牙交錯間。
層樓上,紅燈高懸,明明四下無風,此時竟也搖曳作態,鈴鐸清響。
“姑娘,進去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程澄愣了一刻,猛地轉過身去。
原本一直走在前麵帶路的男人,此刻竟出現在她的身後。
“他們人呢?”她的一字一頓說道,聲音似繃緊的弦,語氣中不加遮掩地泛著怒氣。
現在的劇情,有很多地方都和遊戲裡不一樣。
這個人,一定有問題。
程澄緊握住袖中的匕首,眉頭緊蹙。
渾身的力量沉在腕間,隻待一個信號,便會像閃電般出襲。
“
不知姑娘口中的‘他們’指的是?”男人麵上掛著溫厚的笑,眼睛眯成一條縫,聲音緩緩。
程澄足尖輕點旋身,袖中匕首“錚”然彈出,下一秒,匕尖寒芒已貼喉遊走,匕身倒映著男人繃緊的下顎。
“再問你一遍,他們在哪?”她的聲音黑雲般烏沉沉地壓了下去,手中的匕首稍一用力,那尖芒處溢位一絲紅線。
“姑娘不妨進去瞧瞧,也許能找到您想要的人。
”那男子唇角不動,聲音似從肚子裡傳出,又好像從周邊傳來。
程澄轉身欲走,匕首從袖中滑落,落地無聲,她卻好似冇有覺察,男子咧嘴笑著,彎下腰正想撿起匕首。
忽地——他愣在原地,維持著彎腰的姿勢,身體僵直。
視線裡,匕首滑落的地方,空無一物。
怎麼會——
糟了!中了那個女人的圈套。
他掙紮著想要抬起頭,身子卻如同被千絲萬縷束縛,動彈不得分毫,一同被剝奪的,是他的聲音。
這是天河門的招式?她究竟是什麼時候下的術法。
他垂著頭,麵上仍被迫掛著猙獰的笑,眯成縫的眸子中閃過露骨的殺意。
而程澄此時已經進了酒樓,樓內的風光讓她有些詫異——這酒樓內堂好一派華貴風光。
高闊廳堂裡,硃紅立柱如群峰聳立,撐起雕梁畫棟的三層樓閣。
廊下懸著素絹燈籠,將階石都映得溫潤如脂。
大廳擺了數張紅木桌,戲台上,伶人水袖翩翩,唱腔婉轉,台下座無虛席,看客們磕著瓜子,或端著茶盞,細聲交談,小販穿梭其間,吆喝著賣乾果。
正中的樓梯蜿蜒向上,來往者步履輕緩,身姿婀娜。
“客官,是想要住店嗎?”一道清緩的男聲從身側傳來,伴隨著木屐落在木質地板上清脆的響聲,一個身影擋住了程澄視線。
那人身著淡綠煙羅袍,襟畔繡金紋如碎光流轉,長身玉立,手捧一青瓷小杯,茶煙嫋嫋升騰間,暈染開遠山般的長眉,溪水般的眸子。
這又是個生麵孔,程澄的目光謹慎地掃過眼前男子,問道:“前麵可有一女一男進店裡來?女子同我這般歲數,男子是少年模樣,青衣長衫,都揹著個簍筐。
”男子輕笑兩聲,“客官若住下,我或可想起……”砰的一聲,他剩下的話被身後的巨響打斷。
身後不遠處,碩大的青花瓷瓶忽地瓷身四裂,瓷片迸濺。
其中的一塊小瓷片窣地劃過男子的側臉,在玉潤無暇的臉上留下一道鮮紅。
下一瞬,方纔還載歌載舞的酒樓此時忽地陷入死寂,程澄的目光不留痕跡地掃過周身——整樓人的目光都死死地扒在她身上,一言不發,就連台上的伶人,此刻也僵直著身子,目光死寂。
而那青衣男子仿若無覺,麵上的鮮紅順著下顎低落在地板,他嘴角仍牽著笑意,接著上文,聲音悠悠,在這空寂的大廳迴盪。
“客官若住下,我或可想起你所尋之人。
”程澄不願再和他們迂迴,眉間似有烏雲堆積,麵沉如墨。
“住,現在就住。
”她隨手掏出銀兩,掌間似有勁風,將那銀兩猛地拍在旁邊的桌案上,旋即,紅木桌麵上凹出一個大坑。
男子卻毫不在意,展顏一笑,將手中的瓷盞遞過,語氣有些旖旎:“本店的規矩,不收銀兩,喝了我的茶,才能住。
”程澄輕哼一聲,奪過茶盞,盞中液體漏出幾滴,灑落在地板上。
男子蹙眉佯歎,“真浪費。
”視線如蛛網般死死地扒在她的唇間,喉結似幅度極微地滾動了一下。
她將那盞中茶水一飲而儘,舌尖被熱水燙得有些發麻,茶味一點冇品出來。
她翻腕,倒了倒手中的茶盞,示意自己已經飲儘。
“客官隨我來。
”男子轉過身去,向著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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