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紀元 第5章
清晨，岩洞外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白霧，能見度不足二十米。各種夜間活躍的生物窸窣歸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怪異、彷彿金屬摩擦般的鳥鳴。林越第一個醒來，他悄無聲息地移動到洞口，檢查了絆索和警戒粉末——完好無損，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
老趙經過一夜的休息和蘇小雨的再次清創，氣色好了一些，但高燒仍未完全退去。小海蜷縮在爺爺身邊，睡得並不安穩。蘇小雨則靠在對麵的洞壁，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顯然守夜和照顧病人消耗了她大量精力。
林越沉默地取出最後一點壓縮餅乾和水分給大家。氣氛有些凝重，食物和藥品的短缺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我們必須儘快趕到圖書館據點。”蘇小雨一邊小口啃著餅乾，一邊低聲說，“老趙的傷口需要更好的消炎藥，可能還需要手術清創。我們手裡的撐不了幾天。”
小海立刻抬起頭，眼中滿是急切和擔憂。
林越點了點頭，目光投向洞外迷濛的霧氣。他攤開一張從服務區找到的、已經泛黃破損的本地地圖，用鉛筆在上麵劃了一條線。“直接穿過植物園是最近的，但根據蘇小雨的說法，那裡是‘妖花穀’的延伸，危險係數最高。”他的聲音平靜，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絕對不能走植物園！”蘇小雨語氣堅決，“我上次能逃出來是運氣。裡麵有東西……不是狼蛛那種，是更……詭異的。”她似乎不願多回憶。
林越的鉛筆移向另一條路：“繞行西側的舊城區，路程增加一倍，但建築廢墟多，易於隱蔽和尋找物資。”
“舊城區現在是‘拾荒者’和‘掠奪者’的地盤。”一直沉默的老趙忽然開口，聲音虛弱但清晰，“那些人……比野獸更狠。為了半塊餅乾就能要你的命。”作為老護林員，他顯然對災變後的人類勢力有所瞭解。
最後一條路，是繼續沿乾涸河床向下，然後轉向東北，穿過一片相對“年輕”的次生林，再設法渡過一條因為植物堵塞而改道的小河。這條路地圖上標註不明，意味著未知。
林越的指尖在這條路上點了點，然後看向老趙：“趙伯，這條路，你熟嗎？”
老趙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掙紮著想坐起來些，小海連忙扶住他。“咳咳……這條河床往下走，大概半天路程，右邊有個岔口，是以前山民踩出來的野路，能通到黑風隘口。過了隘口，就是大學城的後山。那條河……水不深，但水裡現在長了‘纏人草’，很麻煩。”
關鍵資訊有了。林越幾乎冇有猶豫，在地圖上那條未知的路線旁畫了一個圈。“走這條路。避開已知的高風險區。”
他的決定快速而果斷，冇有任何民主討論的意思。蘇小雨張了張嘴，似乎想問問“纏人草”的具體情況，但看到林越已經開始收拾揹包，一副“決定已下，不再討論”的姿態，便把話嚥了回去。小海則無條件信任這個救了爺爺的“高手”。
林越將地圖收好，開始分配任務。他依舊惜字如金，但指令清晰：
“蘇醫生，負責老趙狀態，必要時用藥。”
“小海，和我輪流抬擔架。前半小時我來。”
“保持安靜，警惕任何聲響。我走前麵，蘇醫生斷後。”
他冇有詢問“能不能做到”，而是直接下達指令。這種不容置疑的風格，在這種危急關頭，反而帶來了一種奇異的秩序感和安全感。連老趙眼中都閃過一絲讚賞。
小隊再次啟程。濃霧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也隱藏了潛在的殺機。林越走在最前，腳步放得極輕，耳朵像雷達一樣捕捉著霧氣中的任何異動。他不再需要頻繁地向後確認，因為他知道蘇小雨會儘職地守住後方。
這種無聲的默契開始形成。林越用一個簡單的手勢示意停止，整個隊伍便瞬間靜止。他用手指某個方向，小海就會配合他調整擔架的角度。蘇小雨則會立刻檢查老趙的情況，確保顛簸冇有加重傷勢。
他們就像一部生澀但開始運轉的機器，而林越，無疑是那個沉默的操控者。他依舊不習慣發號施令，每一次開口都覺得能量在消耗。但他更無法忍受混亂和低效。為了生存，他不得不將這份領導責任扛起來，哪怕隻是最小限度的、功能性的領導。
濃霧中，能見度太低，林越不得不更加依賴老趙口述的地形特征和指南針。有一次，他們差點走錯岔路，是老趙及時提醒，才避免了南轅北轍。
“歇……歇會兒吧。”老趙氣喘籲籲地說，“前麵……左邊應該有個小山神廟，很多年冇香火了，但還能擋風。”
果然，前行幾百米後，霧氣中隱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石頭壘砌的廟宇輪廓，早已被藤蔓包裹。
林越示意隊伍停下，他獨自上前，仔細檢查了廟宇內外，確認冇有危險痕跡和大型生物巢穴，才招手讓隊伍進來。
小廟內部狹小但乾燥，給了大家一個難得的喘息之機。小海給爺爺喂水，蘇小雨檢查傷口，林越則站在門口，望著外麵依舊濃厚的霧氣，眉頭微鎖。
“謝謝……林小哥。”老趙靠在牆壁上，緩過氣來，看著林越的背影，“你……是個能帶大家活下去的人。”
林越身體微微一僵，冇有回頭，隻是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這種直接的認可，比麵臨危險更讓他無所適從。
他不需要彆人的感謝或信任，他隻想完成目標——找到陳盈，然後……然後或許還能回到獨自一人的狀態？這個念頭第一次變得有些模糊。
休息片刻後，霧氣似乎淡了一些。林越深吸一口氣，正準備下令繼續出發，忽然，一陣極其微弱、但絕不屬於自然風的“沙沙”聲，從左前方的霧中傳來。
聲音很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拖行，又像是……低語？
林越瞬間舉手握拳，整個小隊立刻進入靜默戒備狀態。他示意其他人留在廟內，自己則像幽靈一樣滑出廟門，匍匐在草叢中，向聲音來源望去。
霧氣繚繞間，他隱約看到了幾個模糊的、佝僂的身影，正在緩慢地移動。它們似乎……在采集著什麼？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