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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病重二十天後,我決定和男友分手了-三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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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往窗外看

這下江樹遠徹底沉默了,比起這個問題本身,他更在意的是問出這個問題的人居然是陸佳明。

他想起那天許美玲走後安靜坐在自己身邊的陸佳明,無意窺見自己生活隱秘一角後選擇一言不發,儘管江樹遠不太想承認,但那短暫的沉默確實給了他些許告慰。

他和許美玲的陳年舊怨已經不需要任何人來撫平傷口,無論什麼人說什麼話都無濟於事,關於母子倆的那些事他早就想明白了,但想明白一件事容易,接受就太難了,這麼多年江樹遠始終無法邁過的一道坎就是無法接受早就認清的事實。

他好像一直在等,一開始他覺得自己在等一個道歉,後來發現也不是那麼回事,隻有受害者才需要道歉,丟擲“對不起”三個字的人反倒顯得高高在上了,而他不覺得自己是受害者。

他覺得他隻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他推翻既定事實的機會。所以她一直都和許美玲刻意的保持距離,許美玲表現的相安無事,歲月靜好,那他也一唱一和,用裝聾作啞的方式給這段關係留白,留白越多真相就越模糊,真相一旦模糊,那事情就會有迴旋的餘地。

少女時代就成了母親,自然不知道怎麼和孩子相處,誰都有不成熟的時候,即便是母子,情份也分深淺,也沒人規定母親一定要愛自己的孩子,又或許她是愛的,隻是不懂得怎麼表達愛,也許她也曾心懷愧疚,輾轉反側。

這些都是江樹遠的設想,恰到好處的留白可以讓他在關於許美玲的想象上肆意塗鴉,所謂真相反倒沒那麼重要了。

隻是屈於想象的同時也迴避了真正的矛盾,痛苦和難點,爆發是遲早的事,唯一的意料之外是那扇門後的陸佳明,無論是那天恰到好處的安慰還是今天的舊事重提都讓江樹遠驚訝地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人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玩世不恭。

這個發現讓江樹遠一時間陷入兩難,如果說瞭解陸佳明的過程是拚湊一幅淩亂的異形拚圖,那麼眼下就是手拿拚圖的人不知道如何麵對拚圖剛剛出現的嶄新一角,這是驚喜,也是麻煩。

他思考片刻,坦然道:“算是吧。”

得到肯定回答後的陸佳明並沒有顯得很意外,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江樹遠,又將目光移開,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道:“我和我爸媽關係也一般,最讓他們上心的還得是我哥。”

聽到這江樹遠突然感到有些驚訝,他之前對陸佳明調查的很徹底了,可從來不記得他有什麼哥哥,他盯著陸佳明難得一見的嚴肅側臉,心裡暗自盤算著這句話的真偽。

“我哥叫陸鳴,一鳴驚人的鳴,到了我就叫陸佳明。”陸佳明自嘲似的笑了一聲繼續道:“他們管我哥叫'小鳴',管我也叫'小明',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他們是叫我呢,還是叫我哥呢。”

“我小的時候特想改名,然後跟他們一刀兩斷,後來長大了反倒沒那麼在乎了,一個名字而已,”他頓了頓,接著說,“沒什麼大不了。”

江樹遠認真聽著從他口中說出的一字一句,內心五味雜陳。如果陸佳明說的是真的,那麼同樣作為不被父母偏愛的孩子,兩個人之間確實能找到一些共鳴,也難怪那天從門後出來的他沒有出言嘲諷。

可如果他說的是假的,江樹遠盯著他神色黯淡的雙眼,那他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你恨你媽嗎?”陸佳明突然側過頭對上江樹遠的視線。

目光交錯時江樹遠心口一緊,他沒想到陸佳明居然能說出“恨”這樣讓人難以消化的字眼。

他沉默了一會,反問道:“你會恨他們嗎?”

“不恨,”陸佳明毫不猶豫地爽快答道,“他們愛哪個兒子是他們自己的事,和我沒關係。我希望他們愛我的話大概就會恨他們,但問題是我早就不希望了。”

這話說的隨意輕快,語氣中又恢複了以往的瀟灑勁,“那你呢?”陸佳明繼續問道。

“我不知道。”江樹遠坦誠道。

這不是他用來敷衍對方的話,但顯然對麵的人並不買賬。

“她是你媽,是愛是恨你還分不清麼?”

江樹遠看著陸佳明笑了笑,“愛和恨的邊界有必要分的那麼清嗎?”

陸佳明聽後好像思考似的皺了皺眉,“那你恨你爸嗎?”

“我就從來沒認過他。”

這次江樹遠回答的很快,這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向彆人吐露自己關於江泰峰的感情,而且物件還是陸佳明。

他突然想起在酒店和陸佳明對峙的那個夜晚,短短幾個月過去兩個人居然可以坐在一起談論愛恨了,這讓他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陸佳明極其自然且富有技巧的越過了自己的邊界,還是自己在無意中不斷在心中為對方放行。

他看著陸佳明的臉,發現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眉眼間竟有些說不出的稚氣,刹那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陸佳明的哥哥也長著這樣一雙眼睛嗎?

這場對話以短暫的沉默收尾,陸佳明得到想要的回答後也沒再追問什麼了,隻是懶洋洋的半躺在沙發上點名要看一部西班牙電影,電影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就靠著抱枕睡著了。

江樹遠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兩個人中間隔了一個座位的距離,他把電影的音量調小,在身旁人均勻的呼吸聲中一個人看完了整部電影。

後來江樹遠再回想這一天早就忘了那部電影講的是什麼,隻記得睡覺時的陸佳明一直皺著眉頭,像是生氣,又像是不安。

那天陸佳明醒來不久後就走了,幾分鐘後江樹遠接到了陌生號碼的來電,電話那旁是熟悉的聲音。

“小樹,你往窗外看。”

江樹遠走到窗邊,看到陸佳明站在公寓樓下,一隻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拿著什麼東西在半空中揮舞,臉上是曖昧張狂的笑容。

江樹遠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才發現那人手裡拿的是是自己公寓的房卡。他想說點什麼,想想還是算了,隻是抬起手用手指點了點窗戶隔著電話無奈的笑了。

那天之後陸佳明就成了江樹遠公寓的常客,說是“常客”也不太準確,畢竟這人在紐約朋友一大堆,通宵瘋玩是常有的事,空不出那麼多時間和他眼裡的“老年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個“常”更體現在來的隨意程度上。

陸佳明有時候會像模像樣的給江樹遠發個簡訊告訴他自己要來,一開始江樹遠覺得挺欣慰,感覺這人還挺有分寸感,後來發現這位少爺提前發訊息的意思是自己要來吃飯的,短短幾行字的意思不是“打擾了”,而是“你可以備菜了”。

有時候是路過直接敲門進來,這種情況一般進門都呆不了多久,這走走,那看看,然後接個電話就瀟灑離開,其中有一次還喂死了江樹遠養了三年的血紅龍魚。

也有一次是半夜三更喝得裡倒歪斜自己刷房卡進來,那次把江樹遠氣得不輕,第二天直接把房卡收走了,結果陸佳明比他還氣,指著江樹遠鼻子嚷嚷半天才作罷。

江樹遠現在對他死纏爛打這一套已經習以為常了,摸索出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視而不見,用不了一會那人就自己消停了。

在這期間江樹遠一直處於在家養傷狀態,這次受傷好像比自己想的嚴重,一個多月過去了,還是動不動就感到天旋地轉。不過他也沒閒著,陳大義那邊他早就打過招呼不去了,借著這個機會用了幾天的時間思考再三決定以後留在美國發展。

他聯係了自己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時的教授Andrea,Andrea是全球頂級管理諮詢顧問,兼任大學教授,眼下為美國老牌管理諮詢公司英爾尼董事會成員。江樹遠算是他任教期間絕對的得意門生,畢業前Andrea就有意向邀請江樹遠去英爾尼實習,這次實習機會千載難逢,不過依舊被江樹遠婉拒了。

當時的Andrea就表現的無不遺憾,不過他也沒強求,隻是留下自己的私人號碼並要求江樹遠再做考慮。所以幾個月後接到江樹遠的電話時Andrea顯得格外驚喜,兩人單獨碰了一次麵後就敲定了offer。

一切都塵埃落定後江樹遠並沒有想象中的如釋重負,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種莫名的失落感。他沒告訴許美玲的是,其實江泰峰在自己畢業前就不止一次的提過讓他回國發展,雖然公司現在由江雲開掌舵,但顯然江泰峰一直都想讓二兒子在自己公司有一席之地。

這其中講究的不是親情而是利益。要說親近,江泰峰最親的還是他的大兒子,但親歸親,在江泰峰這個商人眼裡,自己從年輕時一手打拚的公司纔是他的命,什麼大兒子二兒子,需要懷胎十月的又不是他,對他來說能管好自己公司的纔是好兒子。

江雲開雖說是有目共睹的優秀,但是這個人做事高調,為人張揚,雖說能力強,多少有點聰明掛相,再加上他完美繼承江泰峰的花心基因,各種風流韻事沒少被媒體編排進娛樂版麵,尤其是近幾年,江雲開的花邊新聞給雲啟造成的負麵影響不是兩三筆就能帶過的。

江泰峰在乎他,但不欣賞他,他比誰都清楚在一個公司裡這樣的領導者無異於定時炸彈,江泰峰需要一個人去牽製他,提醒他,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取代他,這個時候,江樹遠就成了最佳人選。

那江樹遠呢?他其實從來沒在乎過許美玲常常掛在嘴邊的那些東西,家也好,那個所謂愛他的爸爸也好,對於這些從來都沒存在過的東西他早就死心了。

和江雲開那場一廂情願的漫長較量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虛無縹緲,當初的少年心氣最後僅僅淪為父母博弈的籌碼,江泰峰那幾通假惺惺的電話更是提醒了他這一點。

就好像一直以來他都不遺餘力地去追尋身前那個人影,腳下的路彎彎繞繞,身前的人忽遠忽近,當他以為勝利唾手可得的時候,拍拍那人的肩膀,發現轉過來的卻是自己的臉。

他不想再去取悅許美玲,更不會去討好江泰峰,他想要留在美國重新開始,至於那場關於江雲開的較量,他思來想去後還是交了白卷。

英爾尼總部位於華盛頓,江樹遠將於下個月月初就職,也就是說他隻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搬家,準備時間雖短但他也不覺得麻煩,他不打算賣掉現在的公寓,再加上自己東西很少,所以即使是異地搬家也不會太費心思。

他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去整理可能需要帶走的東西,結果居然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少,在這間公寓滿打滿算已經生活了近六年,環顧四周卻沒發現一點可以被稱之為“家”的痕跡,隻有角落裡那個空蕩蕩的魚缸讓江樹遠愣神了幾秒。

他還沒告訴陸佳明自己很快就要離開。

當下和陸佳明的關係很難用名詞來界定,說是普通朋友,陸佳明知道的太多了,說是密友,兩個人又差的太遠了。江樹遠捫心自問,自己好像從來沒把陸佳明劃定進朋友的範疇裡。

朋友之間應該是平等的,體麵的,點到為止的,但和陸佳明卻更像同處於一場有來有回的博弈遊戲,江樹遠在觀察他,但同時好像也在被他觀察,枯燥乏味的人生裡需要這樣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關係,遊戲而已,江樹遠時常感到不以為然。

他開啟手機,滑到和陸佳明的聊天界麵,緩緩打下一行字。

“我下個月會搬去華盛頓。”

猶豫幾秒後又逐字刪除。

“你明晚有空嗎?”

還是不對。

江樹遠盯著黑暗中螢幕上的微弱亮光出了神,直到手機在手中震動,“陸佳明”三個字映入眼簾。

他稍微等了一會才接起電話,“嗯”了一聲等對麵的人先說話。

“喂?是小樹哥哥嗎?我是佳明的朋友啊!他在酒吧喝多了,喊著讓你來接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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