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病重二十天後,我決定和男友分手了-三 004
你給我等著
事情要從上個星期陸佳明風風火火地離開自己的公寓說起。
最開始的時候江樹遠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畢竟陸佳明一向一驚一乍,結果下午一到陳大義酒吧才知道出事了。
當時酒吧還沒到營業時間,下午是樂隊的人約定排練的時間,排練地點在酒吧後麵的車庫,以前被陳大義用來堆貨,後來收拾了一下變成了臨時排練的地方,陸佳明明裡暗裡沒少嫌棄這地兒,抽煙都不在裡麵抽。
江樹遠看到眼鏡仔一臉慌張的說“Ash和Chen要打起來了”的時候根本沒當回事,當時他剛在酒吧附近買好咖啡,離車庫還有一段距離,因為車被陸佳明借走了,他是坐地鐵來的。
眼鏡仔看江樹遠沒什麼太大反應急得都要上手了,但是他也知道江樹遠不喜歡肢體接觸,在空中比劃了兩下轉身就往車庫走,還是帶小跑的。
江樹遠沒當回事主要是因為他覺得兩個人不可能有多大矛盾,陸佳明這人心高氣傲,估計都不屑於和陳大義發生正麵衝突,頂多拌幾句嘴就完事了。
所以後來到了車庫發現兩個人已經扭打在一起時,江樹遠感到很意外,而且確切地說是陸佳明把陳大義按在地上打,下手很重,兩個人到的時候陳大義已經被血糊了一臉,但顯然還是不服,嘴裡一直在破口大罵。
江樹遠連忙上前拉架,陸佳明估計也是打上頭了,力氣比上次兩人交手的時候大多了,沒辦法江樹遠隻能用一隻手把陸佳明從陳大義身上撈起來,眼鏡仔連忙蹲下去看陳大義,一邊看一邊叫:“Jed,我們要不要叫救護車啊?”
江樹遠這時候才發現雖然陳大義嘴上還是在罵罵咧咧,但是已經傷得很重了,他看了一眼剛被拉起來的陸佳明,這人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直冒血光,但江樹遠見他也沒有再動手的意思了,便蹲下去看陳大義的情況。
拉架的時候他就聽明白了,倆人之所以打起來是因為那天晚上跟在陸佳明身邊的香港女孩是陳大義的妹妹,也就是那個Tracy,江樹遠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這個陳大義是個標準的妹控,平時跟江樹遠提過好幾次自己的妹妹,但是從來沒提過名字,所以江樹遠見到Tracy的時候壓根都沒想到會有這麼巧的事。
這邊陳大義看到江樹遠眼睛都亮了,對著江樹遠把陸佳明又噴了一遍,江樹遠看他這樣兒還挺有精神的,應該不用叫救護車,正這麼想著呢,陳大義又義憤填膺的來了句:“阿遠,我跟你講,你以後也離這個敗類遠點,他他媽不是什麼好人!!”
江樹遠還沒來得及回應,身後一直處於休戰狀態的陸佳明卻被瞬間激怒了,他幾乎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一個箭步上前,立馬又撲了上去,還好江樹遠夾在中間反應快,迅速起身把他攔了下來。
“陸佳明,你冷靜一點!”江樹遠用兩隻手鉗住對方的肩膀大聲嗬斥道。
然而陸佳明這次顯然沒打算聽話,他不要命了似的去掙脫鉗製自己的雙手,肌肉繃緊的身體不斷往前,江樹遠聽著他粗重憤怒的喘息突然想到這個人有哮喘,無奈隻好再次用力把對方壓到身後的牆上。
他用身體緊緊貼住陸佳明,兩隻手固定住他的胳膊,試圖通過這種方法讓對方冷靜下來。
被按在牆上的陸佳明滿臉漲紅,額上青筋暴起,惡狠狠地吼道:“你放開我!”
這一聲讓江樹遠猛然想到,剛剛從頭到尾陸佳明好像都沒開口說過話,一直是陳大義在無休止地謾罵。
不會有什麼誤會吧?江樹遠打量著對麵氣到發瘋的人,這時他才發現陸佳明的嘴角也有些微微滲血,目光卻依舊狠戾,像一頭凶性大發的野狼。
江樹遠不由地放緩語氣:“你老實點,差不多得了。”
陸佳明聽後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一臉不可置信地質問道:“江樹遠!你是打算幫他嗎?”
江樹遠反問:“你沒做錯嗎?那畢竟是他妹妹。”
江樹遠其實無意給陸佳明定罪,但是他見識過陸佳明對那個Tracy的態度,完全談不上認真,所以他覺得陳大義的態度有情可原。
但這句話顯然觸怒了陸佳明,話音剛落,他臉上的表情就由震驚轉向了憤怒,憤怒之餘還帶著點難以置信的失望,短短幾秒相當精彩,江樹遠覺得有點好笑但是又不能笑出來,期間一個愣神的功夫就被陸佳明成功的掙脫了。
不過陸佳明沒有再衝上去打陳大義,而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臨走前還丟給江樹遠一句惡狠狠的話。
那句話是什麼來著?江樹遠躺在地上意識越來越模糊,旁邊人的爭吵聲也變得越來越遠,他閉著眼睛努力回想。
他想到了陸佳明那雙血紅的眼睛,緊皺的眉毛,滲血的嘴角和因為憤怒不斷抖動的身體。
“你給我等著!!”
對,沒錯,這就是陸佳明臨走前丟下的那句。你給我等著。原來那個複雜難解的表情背後是陰沉而凶猛的恨意。
想到這,江樹遠終於被無聲的憤怒包圍了。這憤怒既是對陸佳明,更是對自己,他難以想象自己居然看人看走了眼,高估了陸佳明的人品也低估了他的卑劣程度。這麼想的話,自己一直以來都太縱容這個人了,所以今天才被這小子擺了一道。
陸佳明...江樹遠恨不得在齒間把這三個字咬碎,可再大的憤怒在生理疼痛前都顯得力不從心,眩暈感越來越強,儘管江樹遠時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可意識卻如泥沙般一點點不斷塌陷,他感到身體越來越沉,耳邊不時傳來尖銳的嗡鳴聲,濃烈的血腥味不依不饒地往鼻腔裡亂撞。
江樹遠幾乎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在意識朦朧間被人抱在了懷裡,那人不斷地搖晃自己的身體,嘴裡反複叫著自己的名字,江樹遠想要儘可能去辨認耳邊的聲音,混沌間唯一能感受到的卻是吧嗒吧嗒砸在自己臉上的眼淚。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江樹遠已經躺在救護車的擔架上,費了很大的勁也無法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他感到四肢麻木,耳邊最先傳來的是幾近哀嚎的哭聲。
那哭聲時大時小,伴隨著身邊儀器的“滴滴”聲像祭祀咒語般直往耳朵裡鑽,擋都擋不住,那是江樹遠迄今為止聽過最淒厲最撕心裂肺的哭聲,那個音調和穿透力簡直能直接傳到陰間。
又過了好一會,那人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是聽著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恍惚間江樹遠聽到了幾下“嘶嘶”的氣霧聲,緊接著哭聲暫停了幾秒,然後又是哭聲夾雜著似有若無的喘息聲。
江樹遠無法辨彆哭聲,卻覺得那幾下“嘶嘶”聲格外熟悉那是陸佳明吸入器裡藥物噴出的聲音
震驚,困惑,憤怒,江樹遠的心彷彿被各種交織在一起的複雜情緒攥緊了,耳邊的哭聲開始變得聒噪刺耳。你居然還好意思哭?
江樹遠昏昏沉沉地躺在一邊,腦子被無數個問題占據,他實在無法理解自己當下的處境,明明是陸佳明雇人打的自己,怎麼這會兒這個人哭得這麼淒慘?難道是自己誤會他了?不可能,又是跟蹤偷拍那一套,除了他還能有誰?
這個人應該是害怕了,江樹遠心想,滿打滿算陸佳明今年也就19歲,心理年齡甚至還達不到19歲,估計看到把人傷成這樣知道壞事了,也就是說,其實是嚇的。
江樹遠的這個推理其實很合理,看起來確實像那麼回事,如果不是自己的手正被痛哭的人緊緊攥著,他也要被自己說服了。
是的,這個人哭的時候一直緊緊攥著自己的手,兩隻手不時交替,抽出的手時而去擦鼻涕,時而去抹眼淚,被握住的手一會濕乎乎的,一會黏膩膩的。江樹遠打心底裡嫌棄,但是又動不了,最後隻能認命般的躺在擔架上,任自己伴著哭聲沉沉地睡去。
接下來的28小時裡,江樹遠的記憶斷斷續續,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反複了幾次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裡,然後伴著一陣暈眩又再次睡去。
這期間病房裡時明時暗,偶爾會有醫生和護士在床邊用英語交談,唯一不變的是江樹遠每次醒來都能看到守在床邊的陸佳明。
他在心裡期望陸佳明可以在自己清醒前識趣地離開,可是最後睜開眼還是對上了那張眉頭緊皺的臉。
“小樹,你是不是不想再睡了?”那張臉忽然湊近,臉上寫滿關切,江樹遠下意識地想要閃躲,可是身體依舊有些僵硬不聽使喚。
“你等著啊!”說罷,也不等江樹遠開口回答他便衝了出去。
回來的時候帶了醫生,棕發碧眼的美國男人,非常專業細致的問了江樹遠一些問題後又單獨囑咐了陸佳明幾句才離開。
病房裡此刻隻剩江樹遠和陸佳明兩個人相對無言。江樹遠半臥在床上,一隻手還在輸液,他打量著規規矩矩坐在自己床邊的陸佳明,發現對方不是一般的憔悴。
以往精心抓好的半背頭已經不複存在,細碎而淩亂的劉海被散漫地搭在額前,眉下的一雙眼睛滿是血絲,臉色也是格外的蒼白睏倦,而他身上穿著的白色T恤甚至還沾著大片的血漬,看起來很是驚悚。
江樹遠突然想到了救護車上他那悲痛欲絕的慘厲哭聲,心中不由得一緊,他下意識地側過頭,不想再去看陸佳明的臉,然而扭頭的瞬間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他用手扶額頭發現額上已經被纏上了繃帶。
陸佳明見狀連忙上前,“你沒事吧?用不用我叫醫生?”
江樹遠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現在幾點了?”
“淩晨一點多了。”陸佳明再次坐回了凳子上,又恢複了心事重重的樣子。
江樹遠看他那樣兒心裡說不上來的煩躁,乾脆開門見山道:“說吧,這次又怎麼回事?”
江樹遠本以為這人要猶豫一會,誰成想自己剛問完陸佳明就好像草民見了青天大老爺般喊冤:“我要打的根本不是你!是那幫蠢貨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