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小太陽 6

    -

6

我是在一陣劇痛中醒來的。

有人在搬動我，動作很輕，但我燒傷的胳膊和後背還是疼得像被撕開一樣。

我睜開眼，看到了一張陌生的、焦急的臉。

他穿著藍色的製服，身上有股好聞的肥皂味。

「孩子，彆怕，我們是警察，來救你了。」

我被抱出了那個像烤爐一樣的地下室。

外麵的空氣好冷，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天還冇亮，但周圍圍了好多人，我們村裡的人都來了。

他們舉著手電筒，光柱在我臉上晃來晃去，刺得我睜不開眼。

我下意識地往抱著我的警察叔叔懷裡縮了縮。

我的眼睛在人群裡拚命地尋找。

媽媽呢？

媽媽在哪裡？

我找到了。

她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麵，身上披著一件不屬於她的、寬大的男士外套。

她冇有受傷，臉上雖然有淚痕，但看起來比在地下室裡任何時候都要有精神。

月光照在她臉上，她的皮膚白得像雪。

她真的見到太陽了。

我激動地想喊她，想告訴她，我成功了，我幫她逃出來了。

可我剛張開嘴，就看到另一個警察叔叔走到了她麵前，拿著一個小本子在問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火是怎麼燒起來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媽媽身上。

媽媽的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葉子，她抬起手，那隻曾經無數次把我推開的手，此刻卻顫抖著，指向了我。

她的嘴唇哆嗦著，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是她是她放的火。」

那一瞬間，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村民的議論聲，警察的詢問聲，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我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的世界裡，隻剩下媽媽那張陌生的臉，和那句像冰錐一樣紮進我心裡的話。

為什麼？

我不是你的小太陽嗎？

我不是為了讓你見到真正的太陽，才點燃了自己嗎？

村民們看我的眼神變了。

憐憫和同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和厭惡。

「天哪，這麼小的孩子，就敢放火殺人！」

「聽說她爸被活活燒死在樓上了！真是個小怪物！」

「造孽啊」

那些話像一把把刀子，割在我的身上，比火燒還要疼。

我被放進了一輛閃著紅藍燈光的車裡。

車子開動的時候，我透過後車窗，最後看了一眼我的媽媽。

她還站在原地，人群已經散去，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

她冇有看我。

她的目光，一直望著東方，那個太陽即將升起的地方。

好像在那裡，有她失去的一切。

而我，不過是她逃離黑暗時，被隨手丟棄的一根、已經燃儘了的火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