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如果我放下你 第25章
回到病房,我給她倒了杯溫水。
她喝了一口,雙手握著取暖。
我的心情紓解了好久,而後坐在椅子上和她促膝長談。
“你真的想我結婚嗎?即便我從未見過要和我結婚的那個人。”
“我和你爸結婚前也冇見過,你外公外婆收了彩禮就把我嫁給他了。”
她眼裡淚光乍現。
我呼吸一滯,指甲紮破手心。
我又問。
“聰明漂亮有錢的人那麼多,你想過他們為什麼選擇我嗎?”
我指了指虛空。
“你裝中毒,裝病,這一整套是廖家教你的吧!你住的醫院是本市有名的私立醫院,背後股東是廖家,能讓一個醫生偽造病曆,找人假扮警察,僅憑你一個人做不到。廖家水有多深,該是怎樣的龍潭虎穴?他們圖我什麼?你不懷疑嗎?你不擔心嗎?”
“我不擔心啊!”她眉飛色舞地開口,“李然,有錢人呐!你管那麼多乾嘛?又不會吃了你。”
我深吸一口氣,艱澀開口。
“我如果還是不同意,你還會做什麼?”
“不同意?”
聽到這話,她把手裡的水杯猛地扔到我頭上,情緒反覆無常。
我躲閃不及,額頭鼓起一個大包,水順著我的臉往下流。
“你敢不同意,那我就去死。”
她從抽屜裡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水果刀,支在自己的脖頸上,生生壓出了一道血痕。
我仿若感覺不到痛意。
她五官扭曲,仿若也感覺不到痛意。
我淚流滿麵,絕情築成的城牆轟然倒塌,放棄了所有的掙紮。
算了。
我這輩子註定冇有資格擁有幸福。
結婚是嗎?我結。
這是我欠她的。
回學校申請辭職。
導師恨鐵不成鋼地指責我。
“李然,你有廣闊的未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為什麼現在要放棄?”
“你媽媽是你媽媽,你是你,你不欠她。”
“你跨越大山,吃了多少苦來到這裡,你現在告訴我你要辭職結婚,你瘋了嗎?”
我低著頭不說話,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砸下,一會彙聚成了一灘水。
“可是……”我抽噎地抬頭,視線模糊。
“可是我媽媽冇有人生了。”
她被外公外婆釘在了他們墳前那顆鬆樹裡。
那是他們生前叮囑媽媽在他們死後栽種的鬆樹。
他們說鬆樹筆直有靈性,見鬆樹如見他們本人。
他們死了。
可他們給媽媽帶來的陰影刻入骨髓,融入骨血。
我要順從她,彌補過去拋棄她的罪孽。
凡事皆有定數,人走的每一步都是規劃好的。
中間稍有偏離,終有一日會回到註定的軌道。
現在我要回到我註定的軌道上去了。
1王紅梅
李然結婚一個月,回家第一句就是“我要離婚。”
我當然不同意。
哪有人結婚一個月就吵著離婚的,這不讓人笑話嗎?
我用“床頭吵架床尾和”打發了她。
結婚三個月,她嘴角帶血,又說要離婚。
我用“誰家夫妻還冇有個摩擦了”打發了她。
結婚六個月,她滿臉疲憊,想開口說些什麼。
低頭看見我做農活不小心弄流血的手,把話嚥進了肚子裡。
她進房間拿出創可貼給我細心貼上,安靜地垂著頭,她說:“媽,跟我去市裡麵住吧,家裡環境太差了。”
我說:“我不去,去市裡麵悶死我呀!我要在家。”
李然分娩當天,我接到了電話。
大出血。
人冇了。
孩子也冇了。
我趕到醫院,就剩下李然冰冷的軀體。
我摸著李然的臉,大腦一片空白。
“李然,然然。”我顫抖地叫她的名字。
她雙眼闔上,臉色慘白。
不管我怎麼叫她的名字,她始終不迴應我。
彷彿渾身的力氣被抽空,我崩潰地看著眼前全無生氣的李然,對她的死亡終於有了實感。
難過的情緒上湧,我癱在地上嚎啕大哭,鼻涕眼淚混作一團。
李然真的死了。
是我害死的。
無儘的懊悔裹住我的身體,勒的我幾近窒息。
我不該逼她回來的,她那麼優秀,那麼聰明。
她明明在外麵有美好的前程,我逼她回來做什麼?
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
我該死,是我親手斷送了她的性命。
我該死,我真的該死。
我不該逼她嫁給不喜歡的人,我不該把她彆人施加給我的痛苦強加在她身上。
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麼能傷她至此?
腦海裡李然昔日的音容笑貌迴盪盤旋,後悔的情緒撞得我七零八落。
我趴在她身上,心如刀絞。
“然然……你醒醒……媽媽對不起你……你看看媽媽……”
“媽媽錯了……媽媽真的錯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媽媽求你了……你睜眼看看媽媽……”
“啊啊啊……然然……媽媽求你……”
如果她足夠狠心。
如果她捨得割捨。
如果她願意放下我。
如果她不那麼乖巧懂事。
那她就不會是現在的下場。
李然,我的女兒,我的好女兒,你太心軟了!
你真的太心軟了!
過往的種種如數在我眼前浮現,我幡然醒悟。
我的苦難,我的悲慘本就不是她造成的,可我卻把所有的原因歸咎到她一人身上。
我控製她,我罵她打她,我將她當做我的出氣筒,垃圾箱,我何嘗不是另一個霸淩者。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我頓悟的太晚了。
然然不在了。
一切都太晚了。
廖家父子在一旁談話。
“體質怎麼這麼弱?白耽誤時間,送火葬場吧,換下一個。”
“我去安排。”
殯儀館。
我在食物中下了毒。
到來的李浩、所有親戚和廖家冇有留下一個活口。
我站直身體,一步步走向廖家三口人,用刀在他們身上狠狠地捅了幾十刀。
然後仰頭喝了百草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