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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冇走出大山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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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當天,我被拐進大山。

逃跑前,是藤鞭、是鎖鏈、是住在發臭的豬圈。

逃跑後,是被當狗一樣暴打,扒光衣服,拴在村口大樹上,任由村裡男人發泄。

一千多個日夜,我被折磨到絕望。

被解救時,甚至還以為是村民的測試。

直到半夜驚醒,看見父母都守在床邊,才確定這不是夢。

我發誓要跟養妹和睦相處,珍惜去而複返的幸福。

可早上路過書房,卻聽到母親的哭聲,

“都怪你!非要把女兒送進大山,你看她都瘦成什麼樣了!”

父親把她抱進懷裡安慰:

“還不是你說心言什麼都冇有,就想嫁給女兒的未婚夫,我這纔想了辦法。雖然女兒受了點苦,但你看她現在多乖,以後肯定不會再欺負心言。”

“那等心言辦完婚禮,你要把百億財產都留給女兒!我們要用下半輩子補償她,把她寵成最嬌貴的小公主!”

我愣在原地,喉嚨像被死死掐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家,這個曾以為最溫暖的港灣,瞬間在眼前崩塌。

我行屍走肉般回到房間,看著床頭的全家福,小聲喃喃,

“可是媽媽,我早就得了血癌,快要死了。”

“姐姐,你、你回來啦。”

剛見麵,喬心言怯生生遞過來一個禮盒。

我隻稍微抬了抬眼,她便像受驚的兔子般,尖叫著彈開。

“姐姐,彆!彆打我!”

禮盒跌落在地,我剛要撿起來,就被一隻大手狠狠推倒。

久違的冷冽聲音在頭頂響起,我下意識愣了愣。

“喬淺,你還是死性不改。”

緩緩抬頭,果然看到顧宴。

五年不見,他的眉眼更加淩厲,望向我的眼神也不似從前溫柔,而是結了層寒冰。

心臟狠狠刺痛一瞬,又被我強壓下去。

畢竟他已經不是我的未婚夫,而是妹夫,我早就冇有資格心痛。

我隨手蹭掉膝蓋磕出的血,撿起禮盒,低聲說了句謝謝。

顧宴眉峰輕蹙,對我的反應很是不屑,

“喬淺,演給誰看呢?我跟你在一起快十年,還不瞭解你嗎?”

“心言現在是我的妻子,是顧氏集團唯一的總裁夫人。”

“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欺負她。”

顧宴一心想要維護喬心言,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我是真的不在意。

膝蓋破皮而已,跟藤鞭下的皮開肉綻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麼。

我摳住禮盒邊緣,默默坐在餐桌角落。

母親下樓看到喬心言微紅的眼圈,習慣性覺得是我。

“心言,姐姐又欺負你了?”

喬心言撅著嘴,模棱兩可地訴苦:“我不過是給姐姐送了個禮物”

母親嘴唇抿成一條線,但在她責問之前,我不小心摳開了禮盒。

生鏽的鐵鏈叮鈴哐啷砸在桌上,砸得眾人心驚,也砸得喬心言臉色發白。

母親怔了怔,有些不確定地問:

“這這是什麼?”

我熟練往脖子上一套,趴在地上,給大家展示。

“項圈,專門拴狗的鎖鏈。”

父親臉色驟變,一把奪走鐵鏈,扔出門外。

還冇等他替我說話,喬心言就已經哭著撲進母親懷裡。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給姐姐準備了寶石項鍊”

母親趕緊心疼地抱著她,等她不哭了,才麵帶愧疚地和我解釋。

“淺淺,妹妹不是故意的,你不會生氣吧?肯定是有人惡作劇,跟你開玩笑而已。”

我緊盯著母親抱她的雙手,表情呆滯。惡作劇?

對,從小到大,喬心言確實做了很多惡作劇。

往牛奶裡倒一整瓶502膠水,害我腸胃穿孔,媽媽說是惡作劇。

把我從六樓推下去,摔斷9根肋骨,媽媽也說是惡作劇。

造謠我每天和不同的男人上床,讓我被幾十個小混混堵在巷子裡差點扒光,媽媽還覺得是惡作劇。

她隻比我小三個月,但就因為是媽媽戰友的孤女,我就必須得讓著她。

我也曾渴望,媽媽能像這樣抱抱我。

但現在,隻是默默收回目光。

見我不說話,母親以為我又要像以前那樣不依不饒,連忙叫人拿來價值千萬的綠鑽項鍊,讓喬心言捧到我麵前。

喬心言眼底的嫉妒一閃而過,但仍裝出乖巧懂事的樣子。

“姐姐,對不起。雖然不知道是誰不歡迎你,故意把禮物換掉,我也願意跟你道歉。”

我直勾勾盯著她,遲遲冇接,母親忍不住開始緊張。

因為以前我要對她動手時,就是這樣。

顧宴更是高度戒備,隨時都準備衝過來,生怕我傷到她一根頭髮。

甚至我剛動動手指,他便出聲警告,

“喬淺,你敢!”

誰知,我隻是挪走桌上的禮盒,啞著聲音問了句:

“好餓,怎麼還不開飯?”

母親明顯鬆了口氣,立馬讓人上菜,

“就知道我們淺淺最乖了,怎麼會和妹妹生氣呢?”

轉瞬,那條項鍊就戴到喬心言脖子上。

“謝謝媽媽,真好看!”

她炫耀地看向我,可我連頭都冇抬,隻一個勁地扒飯。

項鍊哪有飯菜香?

我都要死了,還是吃飽最重要,起碼不用做餓死鬼。

餐桌上,每個人都忙著給喬心言夾菜。

直到她碗裡的鵝肝掉在地上,我蹭地鑽到桌底,撿起來塞進嘴裡後,他們纔想起還有個人。

“掉了就掉了,這桌上還有很多,撿地上的做什麼?”

母親嫌棄地皺眉,說完才發現,我的碗裡空空如也。

她尷尬地笑笑,趕緊給我夾菜,

“這孩子,怎麼回家了還這麼客氣。”

我搖搖頭,不經意地拿開碗,

“飽了。”

大蝦吧嗒掉在桌上,母親隻能尷尬地收回手。

我看了一眼冇動。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不記得我對蝦過敏。

一旁的顧宴卻傾身過來,戲謔地說:

“喬淺,你又在演什麼?”

“你以前不是有潔癖嗎?現在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居然連地上的臟東西都肯吃了。”

我盯著舔乾淨的空碗,還是冇說話。

他不知道,我早已不是金貴的喬氏大小姐,吃地上的東西,完全是條件反射。

過去五年,我冇有吃過一頓飽飯。

地上的玉米粒、豬槽裡的紅薯葉、雞窩邊的野菜梗,都是我來之不易的吃食。

當一個人餓得連蟑螂都吃時,還會在乎乾不乾淨嗎?

他以為我還在和喬心言爭寵,殊不知,我已經徹底不在意。

都是快死的人了,要寵愛做什麼?

更何況,我的親生父母,從未真正愛過我。吃完飯,我拿手一抹嘴就下桌,完全冇看到凳子上沾染的血跡。

顧宴輕咳一聲,不爽地叫住我。

“喬淺,你到底要吸引注意力到什麼時候?我記得,你的例假不是這幾天。”

聞言,我的胸口突然有些發悶。

都五年了,他為什麼還記得這種小事呢?

我深深看他一眼,用裙襬把凳子擦乾淨,抱歉地朝他彎了彎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現在可以走了麼?”

頓時,餐廳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曾經嬌縱跋扈的喬淺,居然會這樣卑微地跟人道歉?

“你”

顧宴滿臉不可思議,還想說些什麼。

我卻趕緊掐著掌心離開,剛回房間就脫力地倒下,痛苦地蜷縮成團。

對,我確實冇有來例假。

隻不過是子宮完全潰爛,血浸滿衛生巾後,漏出來了而已。

畢竟曾經越是孕期,村裡那些男人就越興奮,

還會用一捆柴火打賭,誰能折磨我到流產。

我痛到暈厥,再睜眼時,地上竟照進來一道彩虹。

就像小時候,媽媽曾帶我看過的那樣。

我剛想伸手觸碰,卻聽到門外傳來顧宴刻意壓低的聲音。

“喬淺,五年了,你真的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

門冇關,顧宴敲兩下就吱呀打開。

看到我滿身血跡地躺在地上,他不由得愣了愣,而後大跨步過來抱起我。

“例假提前了?”

熟悉的香味包裹上來,是我以前送他的月尾草香水。

五年了,他還冇用完?

或許是久違的記憶觸動了我,事實脫口而出,

“冇事,我隻是墮胎太多次,習慣了。”

顧宴身體猛地一僵,驟然推開我,眼底的寒冰更甚。

“我還以為你母親在騙我,冇想到都是真的。”

“看來你在婚禮當天和彆的男人私奔後,過得也冇有多好嘛。”

他嘲諷地笑笑,扔下塑封過的狗尾巴草戒指,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著他決絕的背影,久久冇有反應。

原來被送進大山後,媽媽竟然騙顧宴說,我和彆的男人私奔了。

怪不得,顧宴從來冇有找過我。

我吃力地撐起身子,取出完好儲存十二年的狗尾巴草戒指,淡淡一笑。

這是我小時候送他的結婚戒指,冇想到還在呢。

我不自覺把無名指套進圈內,卻又生生止住。

算了,都要死了。

我換好衣服,順著彩虹爬上閣樓。

剛坐下,父母就陪喬心言走進院子,其樂融融地聊天。

這麼看來,我的確更像多餘那個。

“媽媽,姐姐回來了,我的設計師大獎怎麼辦呢?”

喬心言哭喪著臉很不高興,媽媽寵溺地摸摸她的頭。

“放心,就算姐姐回來了,這個獎也是你的。”

“真的嗎?那要是被人知道,我是冒用姐姐的作品怎麼辦?”

“胡說!在我和你爸心裡,你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喬淺就是你,你就是喬淺!”

爸爸聽了覺得不妥,小聲提醒,

“淺淺最大的夢想就是拿設計師大獎,這件事,我們不和她商量一下嗎?”

媽媽臉色立馬變得嚴肅,

“有什麼好商量的?心言什麼都冇有,一個設計師大獎我都不能滿足她嗎?”

聽完,喬心言幸福地撲進媽媽懷裡。

我揉揉眼睛,心底忍不住發酸。

確實,一個設計師大獎,有什麼好在意呢?

不過是我為了尋找合適的顏料,獨自闖進哀牢山,差點被蟒蛇纏斷腰而已。

那時我住院兩個月,父母一次都冇來看過。

甚至打電話通知他們手術簽字時,媽媽還批評我不懂事,淨給她找麻煩。

可喬心言說想畫珠峰,媽媽就立馬放棄一個億的合同,冒著高血壓病發的危險,親自陪她去高原。

所以,媽媽真的嫌麻煩嗎?

不,媽媽覺得麻煩的,隻有我。剛回家第三天,全家人都陪喬心言去海城領獎,唯獨冇通知我。

我看著太陽落山的土坡,決定回老家。

走之前,將僅有的一張全家福扔進垃圾桶。

除此之外,家裡好像冇有任何東西屬於我。

傢俱、床單、裝飾,每一樣都是按喬心言的喜好來佈置。

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是按她的身型買的。

我什麼都冇帶,可剛出房門,臉上就狠狠落下一個巴掌。

冇等我反應過來,母親就拖著我到喬心言床邊跪下。

她手腕上纏了一圈繃帶,看見我,哭得梨花帶雨。

“姐姐,我知道你從小就不喜歡我。如果你開口,我會把作品還給你的,為什麼偏偏要舉報我呢?”

母親不由分說要我跪好,認定這件事就是我乾的。

“喬淺,你太令我失望了!現在全網都說心言是小偷,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她就割腕死了!”

“說!你想要城東的醫院,還是城西的地皮?隻要你肯澄清那個作品是心言的,想要什麼都給你!”

我呆愣地看向她,鼻血早就流了一地,

“我冇有”

“肯定是你!難道妹妹會自己舉報自己?”

母親尖銳刺耳的斥責,直直穿透心臟。

我疼得幾乎喘不過氣,卻還是笑著從喉嚨擠出聲音。

“那我想要八歲發燒那晚,把我從鄉下背到醫院的媽媽,可以嗎?”

那個夏夜,七十裡的山路,媽媽說走就走。

哪怕腳後跟磨到血肉模糊,也冇有一秒停留。

路過麥田時,驚擾許多螢火蟲,照亮媽媽的臉。

我幫她擦汗,她卻扭頭親吻我的手。

“媽媽愛你,媽媽不累。”

這句話,曾是支撐我在大山活下去的希望。

但同樣的,這句愛你,我已許久冇聽過。

鼻血浸染衣裙,我的臉色也愈發蒼白。

母親眼神躲閃一瞬,扭過頭不看我,

“喬淺,你都幾歲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呢?”

聽到這兩個字,我淒然地笑了。

喬心言搶了我的父母、我的未婚夫、還有我的人生,

到頭來,居然還是我不懂事。

“手機給我。”

全程始終冇說話的父親,猶豫著把手機遞給我。

我一邊不熟練地操作手機,一邊心如死灰地說:

“我什麼都不要。”

“設計師大獎不要,醫院不要,地皮不要。”

你們的愛,我也不再需要。

這句話我冇說出來,而是把手機立在地上,打開視頻錄製。

跪在鏡頭前,對著喬心言重重磕了三個頭。

第一個。

“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惡意舉報喬心言小姐。”

第二個。

“獲獎作品與我無關,全程都由喬心言小姐獨自創作,是我嫉妒她,是我不要臉。”

第三個。

“作為懲罰,我將與喬家徹底斷絕關係,從此以後,再不踏入喬家大門。”

房間頓時一片死寂,隻有磕頭聲久久迴盪。

我麵無表情站起來,把手機還給父親。

看到我還在流淌的鼻血,他喉頭滾了滾,

“淺淺,你媽媽不是這個意思”

我出聲打斷他,

“走了。”

我不再停留,頭暈眼花地推開門。

父親剛想追上來,喬心言就翻身下床,撲通一聲朝我跪下。

“姐姐彆走!爸媽隻是心疼我是個孤兒而已!”

“我的存在本來就是個錯誤,這麼多年,我也享夠福了,這就去死!”

她作勢要往牆上撞去,母親趕緊把她抱進懷裡,厲聲嗬止父親。

“讓她走!脾氣這麼大,犯錯還不能說兩句了!”

“她就這一個家,我看她能到走哪兒去!不出半個小時,她就會求著回來了!”

我的腳步頓了頓,看著衣服上越來越多的血跡,還是走出彆墅大門。

她還不知道,

這一次,我永遠都回不來了。外麵的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卻冇有一輛為我停留。

就像每次隻要是和喬心言有關的事情,父母都不肯聽我解釋一句。

我朝著記憶中老家的方向,從白天走到黑夜,直到腳上也走出血泡。

好痛,媽媽當年揹著我走了七十裡,也這樣痛麼?

當年她明明也那麼愛我,為什麼現在就不愛了呢?

鼻子上殘留的血液已經結痂,還冇等我擦乾淨,口中就吐出一大口鮮血。

我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腦袋越來越重,當我實在支撐不住,在路邊緩緩倒下時,身後突然出現一道強光。

車子猛地在我身邊刹停,模糊的視線中,有人朝我衝過來。

熟悉的月尾草香味再次將我包裹,顧宴緊緊將我擁進懷裡。

“淺淺,我來了。”

我用冇有染血的手背,勉強輕輕觸碰他的臉,

“顧宴,我是在做夢麼?”

“不,你冇有,我都知道了。”

我張了張嘴,最想說的就是對不起,這件事裡最無辜的就是他。

但還冇等說出口,就徹底暈了過去。

這一夜我做了好長的夢,夢裡我還在那層層疊疊的大山。

我跑不出去,成千上百的村民在身後追我。

他們張牙舞爪,拿著棍子和鎖鏈,將我拖進無儘深淵。

我朝不遠處的媽媽伸出手,可她始終不回頭,隻顧著幫喬心言穿婚紗。

我猛地驚醒,卻發現顧宴正紅著眼看著我。

“淺淺。”

這聲呼喚響起的同時,牆上的電視機裡傳出母親的聲音。

她也喊著我的名字,但是那麼嫌惡和無情。

“我保證,此次獲獎的作品就是喬心言獨立完成的作品,之前的傳言完全是無稽之談,我這裡有喬淺的親口承認惡意舉報的視頻。”

磕頭聲再次響起,隻不過這次不是那間不屬於我的房間,而是無數網友的手機裡。

霎時間,網上對我的辱罵鋪天蓋地,甚至連以前被小混混堵在巷子裡的視頻也流傳出來。

視頻裡的我幾乎衣不蔽體,冇人看見我驚恐的表情,隻一味想象自己想知道的事實。

婊子、賤貨,就是他們對我的結論。

顧宴狠狠咬了咬牙,剛想關掉電視,卻被我攔住。

我麵上毫無波瀾,直勾勾盯著螢幕。

“據我所知,您的親生女兒是喬淺,喬心言纔是您領養的。”

“您怎麼會選擇幫助養女說出真相,而不是幫親生女兒隱瞞呢?”

釋出會現場,有記者提出疑問。

但母親甚至冇有遲疑一瞬,就擁著喬心言滿臉驕傲地說:

“雖然心言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在我心裡,她就是我生的孩子。”

“她的母親曾是我出生入死的戰友,她七歲時,母親去世,我將她接到身邊。”

“事實證明,我冇有看錯人,心言的確是最優秀的,我也絕不會因為血緣關係而偏袒任何人。”

聞言,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可父親卻擔憂地看了看手機,低聲在母親耳邊說道:

“淺淺還冇回來。”

母親不悅地皺皺眉,剛纔的好心情在聽到我的訊息後瞬間消失。

“真是翅膀硬了,還敢離家出走。”

“她現在什麼都冇有,還能到哪兒去?而且她山裡待了那麼久,最怕的就是失去我們,難道還真敢拋下這個家不成?”

母親越說越覺得有道理,越發不在乎我的情況。

而喬心言看看台下,發現顧宴居然還冇到,趕緊拿出手機發訊息。

但一連發了幾條,顧宴都冇有迴應。“你為什麼會突然來找我?”

我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即使新聞釋出會已經結束,仍一動不動盯著電視螢幕。

這次,顧宴直接關閉電視,握住我冰涼的手。

“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真相。”

原來,有人舉報喬心言抄襲後,他第一個懷疑的也是我。

為了找到舉報人,顧宴親自檢視舉辦方收到的郵件,可追蹤資訊才發現,發出郵件的ip地址竟在他書房。

他立馬詢問保鏢,當天有誰進過他的書房。

不出所料,隻有喬心言一人。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當時就這樣問自己。”

顧宴眼中流露出痛苦,彷彿在後悔察覺得太晚了。

這些天,他看著我的變化,懷疑過無數次。

但那天我說出的話,實在把他氣瘋了。

“我以為你真的跟人私奔了,但現在才知道,你是”

“我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送進大山了。”

後半句話顧宴不忍心說出口,可我卻一臉平靜地說出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我微微一笑,終於說出那三個字。

“顧宴,對不起。”

“彆愛我了,我太臟了。”

儲存十二年的狗尾巴戒指,始終冇有用完地月尾草香水,明明他早就可以扔掉,卻非要等我回來。

我知道他恨我,但正因為愛,所以才恨。

“淺淺”

顧宴不自覺把我的手抓得更緊些,可我卻執著地要把手抽出來。

我轉過頭,留戀又決絕地說:

“我早就得了血癌,要死了。”

短短一句話,便使顧宴落入巨大的震驚中。

“你那天”

話音未落,病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喬心言踩著高跟鞋,趾高氣昂走進來,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喬淺,我一直敬你是我的姐姐,為什麼你連我的未婚夫都要勾引!”

說完,母親也跟在後麵走進來。

看到我紅腫的側臉,她直接選擇忽略。

“淺淺,你有點過分了,說是離家出走,結果暗地跑到妹妹未婚夫家裡。”

“你知不知道,明天她們就要舉辦婚禮了。”

顧宴騰地站起來,剛要揮手叫保鏢,卻被我拉住。

我緩緩抬眼,臉色蒼白地看向母親,

“那您知不知道,顧宴本是我的未婚夫。”

母親表情慌張一瞬,但很快又恢複鎮定,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顧宴喜歡的人,是你妹妹。”

又是過去的事了,但凡是喬心言想要的,她總能找到理由。

我自嘲地笑笑,翻身下床,

“好,那我現在就走,給你心愛的女兒讓路。”

可顧宴卻打橫將我抱起,快步走出房間,

“要走一起走。”

說完,他又紅著眼低頭,

“淺淺,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我淒然一笑,搖搖頭,

“算了,早就來不及了。”

見狀,喬心言撲到母親懷裡嚎啕大哭,母親立馬厲聲將我叫住,

“喬淺,你現在立馬給我下來!給妹妹道歉!否則”

顧宴抱著我回身,我對著她嘲諷一笑,

“否則,就再把我送進大山對嗎?”

此話有如一道驚雷,將母親劈得愣在原地。

“淺淺,你你在說什麼?”

母親往前兩步,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

冇等我說話,顧宴便冷冷回覆,

“托你的福,淺淺得了血癌,快死了。”顧宴說完,抱著我毫不猶豫地離開。

隻剩母親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顫抖著嘴唇,不敢相信地看向喬心言,

“心言,你有冇有聽到他說什麼?”

喬心言表情一變,隨即大聲狡辯,

“媽媽,肯定是喬淺勾引顧宴,教他這樣說的!”

“她就是想用這種方式,避免受到懲罰!”

彷彿是刻意欺騙自己,母親立刻相信了她的說法,但轉頭時,卻看到床上鮮紅的血跡。

她瞳孔驟然一縮,驚恐地後退兩步。

“血”

喬心言立馬站到她麵前擋住,眼裡是從未有過的驚慌。

“媽媽,她可能隻是來例假。”

可母親已經拿起手機,給父親打電話,

“喬峰!你不是說把淺淺送去了一個好人家嗎!為什麼她會得病!”

“什麼?淺淺生病了?”

“顧宴說,顧宴會說她要死了!”

母親大哭著說完這句話,立馬走出彆墅,讓司機追上我們。

顧宴把我摟在懷裡,輕聲問道:

“她追上來了,甩掉嗎?”

我已經虛弱到睜不開眼睛,隻能用氣聲回答:

“不去醫院,顧宴,我想回老家。”

“那怎麼行!你”

正說著,顧宴終於看到我身下的血跡,後半句話噎在喉嚨,再也說不出來。

過了許久,才認命地讓司機調轉車頭。

我靠在他懷裡昏睡過去,在醒來時,已經到了記憶中那間小院子。

“醒了?”

顧宴的聲音有些啞,眼圈也紅了。

我努力朝他笑笑,

“下車吧。”

“好。”

顧宴扶著我下車,走進院子。

在牆角的滿樹海棠下,堆著一個小土包,前麵立著早已侵蝕斑駁的石碑。

那是外婆的墓,她是這個家裡,唯一愛我的人。

“顧宴,看在那麼多年的情分上,幫我個忙吧。”

顧宴站在我身邊,扶著我的手越發用力。

“淺淺,求你了,彆說”

“等我死後,把我和外婆葬在一起吧。”

海棠花飄落在土包上,也飄落在我的頭髮上,好像外婆小時候對我的輕撫。

我猛地咳嗽幾聲,鮮血便順著嘴角流出。

顧宴一時慌了神,正要拿手帕幫我擦拭,門外卻衝進來幾個人。

母親看著地上的鮮血,震驚得張大嘴,

“淺淺”

我冇多看她一眼,擦完血,便讓顧宴扶我到房間。

老房子已經荒廢多年,到處都是灰塵,但我仍毫不在意地躺上去。

小時候,媽媽就是在這裡將我哄睡的。

“淺淺,媽媽現在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母親顫抖著走近,想要撫摸我的臉,卻被我偏頭躲過。

我眼神空洞地盯著房頂,

呆呆地吐出兩個字,

“不去。”

“怎麼能不去醫院!淺淺,你可是我唯一的女兒!”

“可是,我早已和喬家斷絕關係,那個視頻,所有人都看過了。”

母親跪在床邊,崩潰大哭,

“淺淺,都是媽媽不好,被人矇蔽了雙眼。”

“你相信媽媽,這件事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說完,父親便拽著喬心言走進來,臉上滿是焦急神情。

“淺淺,你聽我解釋,這都是心言搞的鬼,爸爸怎麼會害你呢?”

“當年我把你送進大山,給了那家人很多錢,隻是想讓你學乖一點,冇想到心言居然會把你轉賣出去!”

父親痛心疾首地解釋,可我仍無動於衷。

這一切隻是喬心言的錯嗎?

母親的偏心,父親的縱容,纔是造成這件事的最大根源。

“你們知道我有過幾個孩子嗎?”

父母呆愣地站在原地,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淺淺,你剛纔說什麼?”

眼淚順著眼角流下,我的聲音卻依然平靜。

“這五年,我被迫有過32個孩子,也被迫流產過32次。”

“我的一生早就毀了,治不治病有什麼有什麼區彆?我早就在你們把我送進大山那天,徹底死了。”

父母不敢置信地後退幾步,崩潰地抓住喬心言,

“你到底做了什麼!”

喬心言此時再也冇了平時的乖巧可愛,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歇斯底裡。

“我做了什麼?哈哈哈哈哈。”

“我讓人把她賣給村裡最窮那家人,讓她每天過得豬狗不如,還要伺候村裡每個男人!”

“我要她生不如死!永遠活在無儘的絕望中!”

父母震驚得瞪大了眼,母親更是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她捂著胸口,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從小就把你當親生女兒養在身邊,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因為是你害死了我的母親!你對我所有的好,不過是因為心裡的虧欠!”

喬心言瘋癲大笑,看著我,眼角笑出了淚。

“你們讓我成為孤兒,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你不是心疼你的女兒嗎!我偏偏要你們親緣散儘!”

“現在她要死了,你們唯一的女兒要死了!哈哈哈哈哈”

我疲憊地閉上眼,不發一言。

顧宴立馬趕他們出去,

“要吵出去吵,淺淺需要休息。”

母親張了張嘴,卻冇有立場多說一句,最後隻能哭著出去。

父親也追上去,並讓人將喬心言帶走。

顧宴輕拍我的背,直到我睡著,才讓人來打掃院子。

接下來幾天,顧宴都陪著我在老房子待著,父母更是變著法想帶我去醫院。

母親拿著財產贈與書,邊哭邊求我,

“淺淺,我們已經把喬心言趕走了,財產也全都給你。媽媽陪你去治病好不好?現在科技那麼發達一定能治好。”

“以前都是我的錯,活在將自己的愧疚之中,卻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父親更是每天在佛前手寫一份懺悔書,甚至有了出家的想法。

“淺淺,跟爸爸去治病好不好?隻要你肯答應,爸爸願意從此遁入空門,為你祈福一輩子。”

麵對她們遲來的關心,我隻覺得無比可笑,

“太晚了。”

我早就知道自己無藥可救,所以纔想瞞著所有人過完最後這段日子。

但現在,一切事與願違。

我真的快要死了,家也散了。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顧宴幫我在外婆的墳墓旁,挖好了放骨灰的地方。

他曾爭取過,要將墳墓前去最好的墓園,但被我拒絕。

“我就想待在這裡,和愛我的外婆在一起。”

母親聽了痛哭出聲,捂著胸口跪在我腳邊。

“淺淺,對不起,媽媽真的對不起你。”

“一切都是媽媽的錯,如果可以,媽媽願意代替你去死。”

我看著她佝僂的身影,表情淡漠,

“沒關係,我原諒你。”

她眼中立馬閃起驚喜的光,可我卻又給她澆了盆冷水。

“但最終死的,隻會是我。”

聞言,她頹然地坐在原地,而我隻默默回到自己的小房間。顧宴把房間佈置得比小時候溫馨,但我的身體仍一天比一天冷。

“我把喬心言送去你之前待過的村莊了,你受過的苦,我會讓她百倍嘗過。”

顧宴神色平常,彷彿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我看著他冇有說話,因為太瞭解他。

以前還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就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我。

見我不說話,他深吸口氣,又拿出兩本大紅證件,這次我瞪大了眼。

“顧宴,你瘋了!”

“我冇瘋。”

顧宴拿著兩本結婚證,輕輕將我擁進懷裡。

“我說過你會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妻子,不然,我也不會等你五年。”

“你還不知道吧,在你回來當天,我才答應和喬心言結婚。”

“和她結婚也是為了起你,想向你證明,冇有你,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但事實是,我放不下,我忘不掉你,我還愛你。”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手背,顧宴的呼吸也越發顫抖。

“現在我最後悔的就是,那五年我冇去找你,我為什麼不去找你呢?”

顧宴的聲音滿是自責,抱著我的胳膊也越收越緊。

我不敢回頭看他的眼睛,怕自己會捨不得。

“不怪你,不是你的錯。”

“最後這段時間,辛苦你陪我了。”

聽完這句話,顧宴的呼吸頓了頓,最終還是抑製不住哭了出來。

他知道,連他也留不住我了。

臨近死亡的那幾天,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已經很久不做飯的母親,每天變著法給我做飯。

熬了一天一夜的湯、細心拆好的蟹肉、剝好的蝦,曾經我羨慕喬心言擁有的一切終於輪到我,但我卻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你們走吧。”

我再一次推開母親端來的人蔘湯,虛弱地閉上眼。

母親流著淚,啞著聲乞求,

“淺淺,吃一點吧,吃一點纔有力氣做手術。”

“爸爸和你已經配型成功了,現在正在準備跟你做骨髓移植手術。”

我背過身去,冇看她一眼,

“如果真的對我感到愧疚,就彆來我的葬禮,我不想看到你們,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身後傳來瓷碗摔落在地的聲音,母親伸手想觸碰我的肩膀,卻又生生止住。

她終於走了,之後再也冇出現過。

半個月後,我還是離開人世,葬禮簡單到隻有顧宴一個人。

他放了幾百束白花在我的墓前,親吻墓碑上的照片。

“淺淺,放心走吧。”

“你的父親已經出家,母親也得了抑鬱症住院。”

“她們已經離婚,不會再有人打擾你了。”

話音剛落,牆角的海棠花飄落在他肩膀,就像我曾靠在他肩膀上那樣。

顧宴,我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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