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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掉我哥遺物那天,傅長官徹底完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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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三歲那年,哥哥在邊境衝突中為救傅南嵓犧牲了。

彌留之際,他攥著傅南嵓的手,氣若遊絲:南嵓,我妹……交給你了。等她長大,要是你們……

傅南嵓紅著眼睛,斬釘截鐵:放心。我會照顧她。有我一口吃的,就絕餓不著她。

哥哥嚥了氣,我就此成了傅南嵓的責任。

七年間,他從特種部隊的兵王一路升遷,年紀輕輕已是赫赫有名的冷麪閻羅特戰隊隊長。而我,從他戰友的拖油瓶妹妹,變成了他合法配偶欄上的一個名字。

當然,這婚姻跟他當年對我哥的承諾半毛錢關係冇有。

純粹是因為他二十八歲那年,升遷在即,上頭突然要查個人作風問題。好死不死,他那位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蘇婉清正陷在一樁說不清道不明的涉外泄密案裡,沾上就是一身腥。

於是,某個晚上,傅南嵓帶著一身酒氣回來,把我從宿舍拎到民政局門口,語氣跟命令新兵蛋子冇兩樣:簽字。最快速度解決我目前的困境,對你也有好處。

我攥著筆,看著結婚申請書上他龍飛鳳舞的簽名,問了句:傅長官,這對蘇小姐……也好嗎

他臉色瞬間沉得能滴水,眼神刮過我,像帶著冰碴子:這不是你該問的。簽字。

我簽了。

於是,傅南嵓的履曆上,婚姻狀況那欄變成了已婚,妻子是個冇背景冇前途、在部隊後勤打雜的小透明。作風問題瞬間清白得像張宣紙。蘇婉清自然也完美地從那潭渾水裡脫了身。

他保全了他的白月光,我得到了一個法律承認的、永遠對我冷暴力的丈夫。

傅南嵓厭惡這段婚姻,厭惡我。他覺得是我占了他傅太太的位置,阻了他和蘇婉清的雙宿雙飛。

所以,他變著法地讓我難堪。

結婚當天,他就搬回了隊裡宿舍,把這套單位分下來的、狹小的兩居室扔給了我一個人。他自己除非必要,絕不踏足。

他的工資卡、津貼,我一分錢冇見過。所有收入,明目張膽、源源不斷地彙往京城——給那位身體不好、受了大委屈、需要靜養的蘇小姐。

我哥用命換來的那點撫卹金,支撐我讀完了部隊安排的職校,然後我就開始自己打工掙錢。後勤那點工資微薄,我就利用休息時間接點零活,給人校對稿子、甚至幫食堂摘菜,好歹能餬口。

對此,我從不多言。

吵也冇用,鬨更冇意思。傅南嵓的心是偏的,長在蘇婉清身上。我早看明白了。

偶爾他被迫回家拿東西,看見我飯桌上簡單的清粥小菜,會皺一下眉,甩下幾句:部隊餓著你了擺出這副可憐相給誰看。

或者看見我熬夜校對稿子賺外快,會冷嗤一聲:缺錢可以說,彆弄得好像我傅南嵓虧待了你,丟我的人。

我通常隻是點點頭:知道了,傅長官。然後繼續低頭喝我的粥,或者看我的稿子。

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憋悶,臉色更冷,下次回來的間隔時間就更長。

有時他手下那些兵,一群愣頭青,會偷偷摸摸跑來給我送東西。一箱水果,幾盒點心,甚至是一些女孩子用的護膚品。眼神躲閃,磕磕巴巴:嫂、嫂子……隊長讓送的。

我知道,絕不是傅南嵓讓送的。是他手下那幫小子,看不過眼,自作主張。

但我還是會收下,笑著道謝:謝謝你們,也替我謝謝你們隊長。

他們就會紅著臉,撓著頭,逃跑似的離開。

大概回去還會跟傅南嵓報告:隊長,東西嫂子收下了,挺高興的!

傅南嵓大概會從鼻子裡哼一聲,覺得我果然還是貪圖他那點東西。

日子就這麼流水一樣過,冇什麼盼頭,但也死不了人。直到那天。

那天我休假,正在家裡打掃衛生。門被粗暴地推開,傅南嵓帶著一陣風闖了進來,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徑直衝進臥室,打開衣櫃最深處的一箇舊行李箱——那是我哥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裡麵放著他幾件舊軍裝,一些日記本,一枚二等功勳章,還有一塊老式的機械手錶,錶盤有些磨損,但走時依舊精準。哥哥總說,等他出完下次任務回來,就把它送給傅南嵓,謝謝他照顧我。

傅南嵓的目標明確,一把抓起了那塊表。

我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衝過去攔住他:你拿我哥的表做什麼

他一把揮開我的手,力氣很大,我踉蹌著撞在門框上,胳膊一陣鈍痛。他眼神閃爍,避開了我的視線,語氣卻極其生硬:婉清那邊出了急事,需要一筆錢打點。這表……我先拿去應應急。

應急我的聲音都在發顫,這是我哥唯一的遺物!你要拿它去換錢,給你的蘇婉清

注意你的措辭!他厲聲嗬斥,像是被踩了尾巴,婉清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一塊舊錶而已,放在這裡也是生灰!人更重要你不懂嗎

什麼人更重要她蘇婉清重要,我哥就不重要了嗎我幾乎是在嘶吼,積壓了七年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差點決堤,傅南嵓,你還是不是人!

他似乎被我的激烈反應震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隨即臉色更加陰沉,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這件事我說了算。以後……以後我會補償你。

補償你拿什麼補償!我死死盯著他。

他卻已經不耐煩再跟我糾纏,攥著手錶,推開我,大步流星地朝外走:我冇時間跟你耗!婉清還在等我!

門被砰地一聲甩上,震得牆壁都在顫。

我順著門框滑坐到地上,看著空蕩蕩的行李箱,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力氣。

晚上,我接到他手下一個小兵偷偷打來的電話,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哭腔:嫂子……隊長、隊長他請假去京城了……我們、我們看他訂的機票……好像、好像蘇小姐那邊遇到了點麻煩,需要人陪……隊長他、他把那塊表賣給了一箇舊貨販子,湊了錢立刻就走……

小兵後麵還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

電話從我手裡滑落,砸在地板上。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

傅南嵓不僅賣了我哥的遺物,甚至等不及看看我會不會崩潰,就連夜飛奔向他的白月光。

他甚至不願意多花一分鐘,來應付我的傷心。

七年的隱忍,七年的沉默,在這一刻顯得那麼可笑,那麼廉價。

我看著這個冰冷的、所謂的家,忽然就笑了。

笑夠了,我抹掉臉上冰涼的眼淚,站起身。

行了,林晚,到此為止。

這爛透了的劇本,老孃不奉陪了。

我冷靜地拿出手機,先給後勤部領導發了條簡訊,申請提前退役。然後打給我職校時認識的一個小姐妹,她如今在南方做電商,風生水起,一直叫我過去幫忙。

妞,給我訂張最快去南方的機票。對,今晚就走。

掛掉電話,我開始收拾行李。我的東西少得可憐,一個行李箱就裝完了。至於這個屋子裡其他任何屬於傅南嵓或者我們共同的東西,我連碰都冇碰。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那隻空了的舊行李箱上。我走過去,把我哥那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軍裝和日記本、勳章,小心地放進我的行李箱。

做完這一切,我拿出紙筆,沉吟片刻,寫下幾行字,壓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然後,我拖起行李箱,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夜色裡。冇有一絲留戀。

……

傅南嵓在京城陪了蘇婉清三天。

蘇婉清所謂的急事,不過是一場小型的畫展籌備出了點資金缺口,她梨花帶雨地一通電話,他就火急火燎地趕去,掏錢、打點、安撫,無微不至。

過程裡,他偶爾會閃過那天我蒼白而憤怒的臉,以及那塊手錶的冰涼觸感。但每次,蘇婉清柔弱的哭泣和依賴的眼神,都會迅速覆蓋掉那一點點不適。

他是傅南嵓,特戰隊的冷麪閻羅,不該為這些兒女情長、家長裡短煩心。林晚是他的責任,但婉清……是他心底不能觸碰的月光。責任穩住就行,月光卻需要小心嗬護。

三天後,問題解決,蘇婉清破涕為笑,挽著他的胳膊:南嵓哥,還好有你。

傅南嵓點點頭,心裡卻莫名有些空落落的,甚至隱隱有一絲不安。這種情緒讓他煩躁,他歸咎於離開隊伍太久。

他買了最早的航班返回。

推開家門時,一股不同尋常的冷清氣息撲麵而來。

屋裡乾淨得過分,甚至可以說……空蕩。

屬於林晚的那些零星小東西,鞋架上那雙洗得發白的帆布鞋,衛生間洗手檯上廉價的護膚品,全都消失了。

他心頭猛地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攥緊了他。他幾步衝進臥室。

衣櫃敞開著,裡麵他的衣服掛得整整齊齊,但旁邊那一半,空了。那個她放了幾件衣服的舊行李箱,也不見了。

客廳的茶幾上,壓著一張紙。

他衝過去,抓起來。



上麵是林晚那手清秀卻有力的字跡:

傅長官:

哥的遺物,你既已處置,夫妻情分(倘若有的話),至此亦儘。

七年照顧(你定義的),多謝。離婚協議已擬好,簽字頁在下方,盼速簽。

各自安好,不必相找。

林晚

簡潔,乾脆,冇有一絲拖泥帶水,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嘲諷的客氣。

落款處,她已經簽好了名字。日期是三天前,他賣掉她哥手錶、連夜離開的那一天。

傅南嵓捏著那張紙,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猛地抬頭,環顧這個驟然變得陌生冰冷的房子。

她走了。

不是鬨脾氣,不是欲擒故縱。

她是真的走了。帶著她所有的東西,以及……她哥的那些遺物。

直到此刻,傅南嵓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房子裡屬於林晚的痕跡其實那麼少,少到她隻需要一個行李箱就能全部帶走,並且走得乾乾脆脆,彷彿從未存在過。

而他賣掉的那塊表,似乎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或許不是稻草,而是她抽身離開時,決絕地斬斷的、與他們之間那可憐聯絡的最後一把刀。

不必相找

傅南嵓咬著牙,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慌交織著湧上心頭。

她憑什麼

七年,他供她吃穿,供她讀書(他選擇性遺忘了我哥的撫卹金和我的打工收入),給了她一個安穩的住處(雖然他幾乎不回),她憑什麼說走就走還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

還離婚她想得美!

他傅南嵓的婚姻,什麼時候輪到她來做主了!

他怒氣沖沖地掏出手機,撥打林晚的電話。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盆冷水,澆了他一頭一臉。

他不信邪,又打去她工作的後勤部。

接電話的是個老同誌,語氣沉重:傅隊長啊林晚同誌三天前已經提交了提前退役申請,我們已經批準了……啊她冇跟你說嗎唉……

手機從傅南嵓手中滑落,再次砸在地板上。

這一次,螢幕碎裂開來,像他現在突然裂開一道口子的認知。

她不是開玩笑。

她是真的不要這婚姻了,不要他這個傅長官了。

甚至,連部隊的工作,她都不要了。

她切斷了一切與他和過去相關的聯絡,走得徹徹底底。

傅南嵓站在原地,第一次覺得這個夏天悶熱得讓人窒息。那紙離婚協議,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眼裡,也燙在了他心上。

他原本以為,林晚永遠會在那裡,像一件不起眼卻必需的舊傢俱,安靜,順從,無需在意。隻要他回頭,她一定還在。

可現在,這件舊傢俱自己長腿跑了。還跑得無影無蹤。

憤怒之後,一種更陌生的情緒——恐慌,開始細細密密地啃噬他的心臟。

他好像……弄丟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比弄丟一塊舊手錶,要嚴重得多得多。

傅南嵓猛地轉身,衝出了家門。他得把她找回來。

必須找回來。

特戰隊隊長的權威和行動力,在找人這件事上展現得淋漓儘致,卻也……毫無用處。

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私人關係,查航班、查火車、查高速路監控。

線索指向南方一個蓬勃發展的新興城市,然後……就斷了。

林晚彷彿一滴水彙入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冇用身份證住店,冇用實名認證的電話卡,甚至冇有使用任何需要綁定個人資訊的電子支付。她像是徹底從數字世界裡蒸發了。

傅南嵓派去南方找人的人手一批接一批,全都無功而返。

他甚至第一次拉下臉,去問以前從不屑於打交道的三教九流,懸賞金額高得嚇人,依舊石沉大海。

林晚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時間一天天過去,傅南嵓的煩躁和恐慌與日俱增。隊裡的人都發現,他們隊長越來越陰沉,訓練時下手越來越狠,搞得整個特戰隊都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私下裡,兵崽子們都在竊竊私語。

還冇找到嫂子嗎

冇呢!隊長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活該!誰讓他那麼對嫂子!蘇小姐一有事,跑得比兔子還快,賣嫂子女神……哦不,嫂子哥哥的遺物去填坑,呸!

就是!嫂子多好的人啊……

這些議論,或多或少會傳到傅南嵓耳朵裡。他第一次冇有發火,隻是沉默,眼神陰鷙得可怕。

他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林晚最後一次看他時,那雙盈滿淚水卻強忍著不肯落下的眼睛,裡麵盛滿了絕望和……嘲弄。

還有她哥犧牲前,攥著他的手,說我妹就交給你了時的鄭重。

他現在才品出來,林晚那句傅長官,這對蘇小姐也好嗎背後,藏著多少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殘存的希望。而他,當時是怎麼用冰碴子一樣的眼神和話語,把她那點希望碾得粉碎的。

他甚至開始回想,這七年來,林晚過的是什麼日子。

住在他幾乎不回的房子裡,花著自己辛苦打工賺來的微薄薪水,看著她的丈夫把所有收入乃至情感,都奉獻給另一個女人。

她是怎麼一天天熬過來的又是怎麼一次次對他這個混蛋失望,直到徹底死心的

那塊表……他怎麼會鬼迷心竅,真的拿去賣掉了

傅南嵓猛地從床上坐起,衝到書房,翻箱倒櫃地找到那箇舊貨販子的聯絡方式。

電話接通,他幾乎是低吼著問:那塊表!我賣給你的那塊舊手錶,還在不在我原價,不,我出十倍價錢買回來!

對方支支吾吾:傅、傅長官……那表……那天下午就、就被人買走了……

誰買走了!傅南嵓的心沉到了穀底。

不、不認識啊……一個挺年輕的姑娘,戴個口罩,看不清臉,出手挺大方,冇還價,拿了表就走了……

姑娘戴口罩

傅南嵓失魂落魄地掛了電話。

不是林晚。她那時候已經走了。

所以,他連找回那塊表,稍微彌補一下的機會,都冇有了。

真正的失去,往往不是轟隆一聲巨響,而是像剪刀劃開絲綢,輕輕的,嘶的一聲,一切都斷了。

傅南嵓此刻,清晰地聽到了那聲嘶。

他癱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臉。書房裡冇有開燈,一片黑暗,像極了他此刻的心境。

一個月後,傅南嵓收到了一個從南方寄來的快遞檔案。

裡麵是一份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的離婚協議,附帶著律師函。條款清晰,要求簡單:同意離婚,財產各歸各,無糾紛。

寄件人資訊欄,隻有一個列印體的地址和電話,南方那個城市的某個寫字樓地址。

傅南嵓盯著那份協議,眼睛赤紅,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

他抓起筆,幾乎要把紙張戳破,卻最終,在簽名欄的地方,頹然頓住。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簽過的無數生死任務令、升遷調令,都冇有眼前這個名字沉重。

手機響起,是蘇婉清。

聲音依舊柔美:南嵓哥,我新畫了一幅畫,你想看看嗎最近有個拍賣會……

若是以前,他一定會耐心聽著,甚至想辦法為她鋪路。

但此刻,他聽著她的聲音,眼前卻隻有林晚那雙清冷冷的眼睛,和那紙決絕的離婚協議。

婉清,他打斷她,聲音嘶啞得自己都陌生,以後……不要再聯絡了。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和難以置信的抽氣聲。

傅南嵓冇有解釋,徑直掛斷了電話。他望著窗外,特戰隊的訓練場上,士兵們正在揮汗如雨。

他想,他得去把她找回來。

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花多少時間。

他不能就這麼失去她。

然而,就在傅南嵓開始瘋狂策劃第N次南下尋人,甚至打算打報告長期休假時,一場突如其來的邊境緊急任務砸了下來。

性質極其危險,非他帶隊不可。

軍令如山。

傅南嵓咬著牙,將那份離婚協議鎖進抽屜最深處,帶著一股近乎毀滅的戾氣,衝向了邊境線。

這一去,就是大半年。

任務艱苦卓絕,幾次險死還生。在槍林彈雨和叢林沼澤裡,傅南嵓那點兒女情長的痛苦被暫時壓抑,轉化為對敵人和任務的極端冷酷。

當他終於拖著滿身傷痕和硝煙氣歸來,人瘦了一大圈,眼神更加銳利也更加沉寂時,時間已經又翻過了一個年頭。

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顧一切地想要繼續尋找林晚。

可還冇等他行動,一個更沉重的打擊悄然降臨。

他因為多次在任務中不顧自身安危、留下太多舊傷,加上邊境任務時留下的嚴重內傷未得到及時調理,被軍醫聯合診斷,建議……退役。

晴天霹靂。

傅南嵓無法想象離開部隊的生活。他的人生,從少年時代起,就隻剩下軍隊和林晚。

現在,林晚走了。軍隊,也要放棄他了嗎

他抗爭過,上訴過,但最終,體檢報告上的數據冰冷而殘酷。

他傅南嵓,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冷麪閻羅了。

退役通知下來的那天,傅南嵓一個人坐在空曠的房子裡,喝得酩酊大醉。

地上滾滿了空酒瓶。他手裡攥著那張早已被摩挲得卷邊的、林晚留下的紙條。

各自安好,不必相找。

嗬……安好

冇有她,他如何安好

他現在什麼都冇有了。兄弟死了,老婆跑了,視若生命的軍旅生涯也結束了。

他活得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醉眼朦朧中,他好像又看到了十三歲的林晚,穿著洗得發白的裙子,站在他麵前,眼睛紅得像小兔子,卻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聲音細細地喊他:傅大哥……

那時,他答應過她哥,要好好照顧她的。

他怎麼就把她弄丟了呢

滾燙的液體終於從這位鐵血漢子的眼角滑落,砸在地板上,碎裂開來。

與此同時,南方。

新興的電商之都,燈火璀璨,活力無限。

一棟嶄新的寫字樓裡,林深電子商務的品牌標誌醒目而富有設計感。

辦公室裡,我正和團隊們開完最後一個碰頭會。

林總,和軍方擁軍項目的直播帶貨方案已經最終確認了,那邊對接人非常滿意我們的策劃,特彆是引入退伍兵哥做模特的點子!

好,辛苦了。下週的貨源再盯緊一點,質量絕不能出問題。

明白!

同事們陸續離開,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幾年時間,我從一個在部隊後勤摘菜校稿的小透明,跟著姐妹摸爬滾打,抓住了電商風口,利用在部隊積累的嚴謹和高效,硬生生拚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如今,林深這個品牌,在擁軍優屬和國潮領域,已經小有名氣。我還特意招聘了不少退伍兵和軍屬,公司氛圍乾脆利落,執行力超強。

生活忙碌,充實,更重要的是,自由,有尊嚴。

我再也不需要仰人鼻息,不需要看著誰的臉色過日子。

手機響起,是合作方的電話,語氣熱情洋溢:林總啊!下週過來簽約,正好有個大型的慈善拍賣晚宴,很多京圈名流都會參加,您一定得來賞光啊!對了,聽說還有不少您以前體製內的老朋友呢……

我笑了笑,應酬了幾句,掛斷電話。

京圈老朋友

我晃動著手中的咖啡杯,眼神平靜無波。

去就去吧。

有些檻,總要自己邁過去。有些場子,總得自己去看看。

傅南嵓賣掉我哥手錶的那天,那個軟弱可欺、隻知道隱忍的林晚就已經死了。

現在活著的,是林深電商的林總。

拍賣晚宴那天,京城酒店,名流雲集,衣香鬢影。

我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絲絨長裙,挽著合作方老闆——一位風趣幽默的退伍老大哥的手臂,步入會場。妝容精緻,氣場沉穩,談笑自如。

幾年商海沉浮,我早已不是那個見到大場麵就手足無措的小女孩。

和幾位熟人寒暄過後,我拿了一杯香檳,走到相對安靜的露台透氣。

露台上已經有人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倚在欄杆上,背影透著一種與周圍奢華格格不入的蕭索和落寞。指間夾著煙,卻冇有吸,隻是任由它靜靜燃燒。

似乎感覺到有人來,他下意識地回頭。

目光相撞的瞬間。

空氣彷彿凝固了。

傅南嵓。

他看起來……變了很多。依舊高大,但那股子逼人的銳氣和冷傲似乎被磨平了不少,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難以化開的疲憊和鬱色。穿著昂貴的定製西裝,卻顯得有些空蕩,彷彿撐不起那份挺括。

他看著我,眼神先是難以置信的震驚,然後是巨大的恍惚,緊接著,是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複雜情緒:狂喜、愧疚、痛苦、小心翼翼……

他張了張嘴,喉嚨劇烈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手指一顫,菸灰簌簌落下。

我率先收回了目光,彷彿隻是看到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轉身便要離開。

晚……林晚!

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明顯的顫抖。一步跨上前,急切地攔在我麵前。

他身上帶著濃重的煙味,還有一絲酒氣。

我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他,眼神疏離而有禮:傅先生,好久不見。

一聲傅先生,讓他整個人劇烈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他眼底翻湧著痛楚,聲音乾澀:你……你還好嗎

很好,勞您掛心。我的語氣禮貌而平淡,就像對待任何一個久未謀麵的普通熟人,傅先生看起來也不錯。

我這句客套話,像一把刀子,狠狠捅進了他的心窩。他不錯他怎麼可能不錯!

我……他急切地想要說什麼,目光貪婪地在我臉上流連,似乎想確認我過的是不是真的如我所說般好,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哦我微微挑眉,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瞭然,為了離婚協議嗎抱歉,是我疏忽了,後續事宜我的律師應該已經跟您對接完畢了。如果傅先生覺得條款不合適,或者還有什麼財產糾紛,可以直接聯絡我的律師。

我從手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公事公辦的態度,無可指摘。

傅南嵓冇有接那張名片。他的手在微微發抖,眼睛死死盯著我,裡麵是破碎的光:不是……我不是為了這個!晚晚,我……

傅先生,我打斷他,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遠,我們之間,似乎冇有熟悉到可以互稱小名的地步。如果冇其他事,失陪了,裡麵還有朋友在等我。

我繞過他,準備離開。

那塊表!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裡帶著絕望的哀求,你哥的那塊表……對不起!是我混蛋!我後悔了!我後來去找了,可是已經被人買走了……晚……林晚,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想辦法把它找回來!我一定……

我終於再次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他的眼神亮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我看著他,看了幾秒,忽然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

傅南嵓,我叫了他的全名,語氣裡甚至帶著一絲憐憫,一塊表而已。

我哥留下的東西,不該用來換錢,更不該用來換你的愧疚和彌補。

更何況,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昂貴的西裝和價值不菲的手錶,語氣淡得像一陣風,你現在擁有的這一切,看起來,似乎最初……也是用那塊表換來的啟動資金,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吧

傅南嵓如遭雷擊,僵在原地,臉色灰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說對了。

他退役後,拿著不算少的安置費,加上以前的一些人脈,下海經商。憑藉在部隊裡磨鍊出的意誌和手腕,竟然也做得風生水起,成了京圈新貴。

他從未深想過啟動資金的問題,此刻被我一句話殘忍地點破。

他如今的風光、地位、財富,起始點,竟然是他當年為了另一個女人,廉價賣掉的、她哥哥唯一的遺物。

多麼諷刺。

所以,不必找了。我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那塊表,或許本就該在那裡徹底結束。你我之間,兩清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慘白如紙的臉和搖搖欲墜的身形,轉身,從容地走回了觥籌交錯的宴會廳。

燈光璀璨,笑語喧嘩。

我端起一杯新的香檳,微笑著融入人群,再也冇有回頭去看那個露台上徹底被擊垮的男人。

身後,傅南嵓孤零零地站在寒冷的夜風裡,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望著那片他再也無法融入的繁華。

手裡那張律師的名片,被他攥得變了形,尖銳的棱角刺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比不過這萬分之一的心死。

她不要他了。

不是賭氣,不是報複。

是真正的,徹底的,不要了。

連恨,都懶得恨了。

她走出來了,走得風生水起,光芒萬丈。

而他,還固執地留在過去的廢墟裡,守著那點可憐的回憶和自我感動,活成了一個她連多看一眼都嫌浪費時間的……陌生人。

晚宴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隱約傳來:接下來這件拍賣品,頗具意義,是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女士捐贈的……

傅南嵓僵硬地轉過頭。

台上,禮儀小姐展示著一件拍賣品。

那是一塊老舊的、錶盤有磨損的機械手錶。

靜靜躺在絲絨托盤裡,在拍賣廳璀璨的燈光下,折射著冰冷而熟悉的光澤。

傅南嵓的瞳孔驟然縮緊,呼吸瞬間停滯!

是他賣掉的那塊表!

它竟然出現在了這裡!而且,是被她捐出來的

主持人還在介紹:……所得款項將全部用於資助退伍老兵創業項目……起拍價,一元。

台下有人舉牌,有人加價。氣氛熱烈。

傅南嵓卻像被釘在了原地,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他看著她捐掉了他當初賣掉的手錶,看著她用這種方式,徹底割斷了與過去最後一絲聯絡。甚至,把它變成了一種善意,一種回饋,卻唯獨……與他無關。

她不要了。

連帶著她哥哥的遺物,連帶著與他有關的所有過去,她都不要了。

乾淨利落,灑脫至極。

而他……

而他呢

傅南嵓望著那塊在競拍中價格逐漸攀升的手錶,猛地抬手,捂住了驟然劇痛的心臟。

那裡,空空如也。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悔恨和絕望,像永夜一樣,將他徹底吞冇。

他終於明白。

賣掉我哥遺物那天,他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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