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脈琉璃月色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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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頭一歪，徹底昏迷過去。

蘇霧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感受著他生命的流逝，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有震驚，有後怕，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動容，但更多的，是一種沉重的、無法承受的負擔。

她閉了閉眼，迅速壓下所有情緒，恢複冷靜。

她指揮著慌亂的下人：“快！抬謝世子上馬車！立刻回城！去請最好的太醫！要快！”

她的聲音鎮定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眾人彷彿找到了主心骨，立刻依言行事。

回到城中，鎮國公府聞訊大亂。太醫診斷，箭傷極深，且箭頭淬有劇毒，情況萬分危急。謝雲歸高燒不退，幾次瀕臨死亡。

蘇霧每日都會派人前去詢問傷勢，送上最好的解毒藥材，但她本人，從未踏足鎮國公府一步。

她坐在將軍府中，聽著下人的回報，指尖微微發涼。她欠他一條命，這份情，太重，太沉，讓她不知該如何麵對。

就在謝雲歸生死一線之際，北境傳來八百裡加急捷報——

衛崢率軍大破敵軍主力，收複所有失地，斬敵首數萬，敵國被迫遞上降書，北境之危徹底解除！

捷報傳回，舉國歡騰！皇帝龍顏大悅，下令犒賞三軍，準備以最高規格迎接衛崢凱旋。

這個訊息，如同最好的良藥。

昏迷中的謝雲歸，竟在聽到捷報後，奇蹟般地挺過了最危險的關頭，傷勢開始穩定，毒素漸漸清除。

月餘後，衛崢班師回朝。京城萬人空巷，百姓夾道歡迎。

衛崢身著戎裝，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陽光照耀著他銀色的盔甲和堅毅的麵龐，如同戰神臨世。他目光掃過人群，最終定格在城樓上那個熟悉的身影上。

蘇霧站在城樓最前方，看著他榮耀加身，看著他目光尋來，兩人隔空相望，千言萬語，儘在不言中。

她唇角揚起，眼中閃爍著淚光，是喜悅，是驕傲，是塵埃落定後的安心。

凱旋盛宴後，將軍府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與溫馨。

衛崢雖然身上添了些新傷，但精神矍鑠，氣勢更勝往昔。

在將軍府的庇護和名醫調理下，蘇凝的身體幾乎康複，出落得亭亭玉立，臉上洋溢著健康的光彩。蘇霧看著妹妹，心中最後一絲陰霾也徹底散去。

而謝雲歸，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後，終於傷愈。但他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魂魄，清瘦得脫了形，往日謫仙般的風采蕩然無存，眼神沉寂如古井，隻剩下無儘的疲憊和灰敗。

他知道，一切都該結束了。他鼓起最後一絲勇氣，遞帖求見蘇霧。

還是在將軍府的書房，隻是這次，衛崢不在。蘇霧單獨見了他。

謝雲歸看著眼前這個愈發雍容沉靜、氣度非凡的女子，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乾澀嘶啞的哀求：“阿霧……我知道，我不配求你原諒……過往種種，皆是我的錯。我不再奢望什麼……隻求你……能不能……允許我……遠遠地看著你安好？就遠遠地看著，就好……”

他姿態卑微到了塵埃裡，幾乎是在乞求一絲微不足道的、自我安慰的憐憫。

蘇霧平靜地看著他，目光清澈，卻冇有任何波瀾，彷彿在看一個執迷不悟的陌生人。她緩緩開口，聲音平和，卻字字如錘，敲碎了他最後的幻想：

“謝雲歸，放下吧。”

她頓了頓，語氣堅定：“我早已放下。那些過往，於我而言，已是前塵舊夢，不值一提。我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將軍待我極好，妹妹康健，生活安寧。看到你，隻會讓我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我早已不願記起的過去。”

她直視著他瞬間慘白的臉，清晰地說道：“你若真覺得對我有所虧欠，若真有一絲悔意，就請你看在今日你我曾有表親之名、看在你曾擋過一箭的份上，徹底放下執念，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這便是對我最大的……補償了。”

謝雲歸僵在原地，渾身血液彷彿瞬間凍結。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明白了，他連遠遠看著的資格，都冇有了。他卑微的贖罪，於她而言，隻是一種令人厭煩的打擾。

他最終，連贖罪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對著蘇霧，深深地、艱難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如同一個失去所有力氣的老人，一步一步，蹣跚地離開了將軍府，消失在蕭瑟的秋風裡。

他知道，這一次，是永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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