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漫畫 012

    失控的模擬考

雨後的都林鎮，空氣清新得能擰出水來。

林姝捧著那個保溫杯回到老街的住處，杯身殘留的溫熱彷彿還帶著車上那人不容置疑的氣息。她將杯子洗淨，放在廚房的料理台上，盯著那光潔的金屬表麵發了會兒呆，最終還是沒捨得扔。

接下來的幾天，她刻意將自己埋進書山題海，試圖用繁重的課業填滿所有思緒，將那個叫江景的男人連同那杯不合時宜的薑茶，一起隔絕在外。

然而，心緒不寧如同水底的暗礁，表麵平靜，卻足以讓航船擱淺。

高三最後一次大型模擬考的成績下來了。

林姝看著答題卡上那幾個刺眼的紅色叉號，以及總分欄後跌落十名的排名，微微怔住。數學最後一道大題，她因為思路卡殼，步驟混亂，被扣掉了整整八分。理綜一道多選，她看錯了題乾，全盤皆輸。

這對於一貫將分數控製在精準區間的她而言，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失誤。

班主任李建國把她叫到辦公室，語氣溫和卻帶著擔憂：“林姝啊，這次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高考在即，心態一定要穩住。”

林姝低著頭，盯著自己乾淨的鞋尖，輕聲應道：“知道了，李老師。我會調整的。”

她拿著試捲走出辦公室，窗外陽光明媚，她卻覺得有些刺眼。那份失利的試卷，像一根小小的刺，紮在她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裡。不是因為成績本身，而是因為它提醒了她，她的“平靜”是何等脆弱，輕易就被一個外來者攪亂。

//**/

傍晚放學，林姝獨自一人沿著老街慢慢往回走。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路邊的老榕樹下，幾個老人在下棋，偶爾傳來棋子落盤的清脆聲響，一切顯得安寧而緩慢。

可這份安寧，在她看到老街儘頭、那棵最大榕樹下倚著的高大身影時，瞬間破碎。

江景今天沒穿西裝，一身簡單的深色休閒裝束，讓他少了幾分商場的冷厲，多了幾分隨性的慵懶。但他周身那股揮之不去的強大氣場，依舊與這古樸閒適的老街格格不入。

他似乎在等人，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街麵，直到看見她，才定格下來。

林姝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住，一種想要立刻轉身繞路的衝動湧上心頭。

但他已經看見了她。

避無可避。

她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書包帶子，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打算像上次一樣，視而不見地擦肩而過。

“考得不好？”

低沉的嗓音在她經過他身邊時，突兀地響起。

林姝猛地停住腳步，霍然轉頭看向他，眼底帶著難以置信和一絲被窺破的慍怒：“你調查我的成績？”

江景直起身，雙手插在褲袋裡，一步步朝她走近，直到兩人之間隻剩下一步之遙。他垂眸看著她，夕陽的金光在他濃密的睫毛上跳躍，卻照不進他深邃的眼底。

“不需要調查。”他的聲音很平靜，“你的臉色，比上次淋雨時還難看。”

林姝一噎，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知道自己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但他觀察得未免太過細致入微。

“不關你的事。”她彆開臉，聲音冷硬。

“是因為我？”他卻不依不饒，語氣甚至帶上了一點幾不可察的……玩味？

林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轉回頭瞪著他：“江先生，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一次普通的考試失利而已，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理直氣壯，但微微發顫的尾音還是泄露了她此刻激蕩的情緒。

江景看著她因惱怒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和那雙終於不再平靜無波、而是燃著小小火焰的眼睛，嘴角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

這樣的她，比之前那個像精緻人偶一樣毫無破綻的她，生動多了。

“是嗎？”他語調平緩，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瞭然，“那就是我打擾了林小姐的‘普通’生活，讓你連維持‘普通’成績都分心了？”

他的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她試圖掩蓋的真相。

林姝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是，他就是那個乾擾源！他的出現，他帶來的壓迫感，他一次次不合時宜的“巧合”，都讓她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地維持著她的“鹹魚”偽裝。

她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

“是又怎麼樣？”破罐子破摔的情緒湧上心頭，她仰起頭，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迎上他審視的目光，“江先生，我知道你身份不凡，手段通天。但我隻是一個普通學生，想過普通的生活。你的出現，你的關注，對我來說就是麻煩，就是困擾！可以請你高抬貴手，離我遠一點嗎？”

她幾乎是用儘了力氣，將這些天積壓的煩躁和不安吼了出來。聲音在安靜的老街上顯得有些突兀，引得樹下下棋的老人都好奇地望了過來。

江景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在她說完後，眼底那點玩味漸漸沉澱，化為一種更深沉的、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他看著她因為激動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看著她泛紅的眼眶裡那點倔強又不肯掉落的濕意，沉默了片刻。

老街的風吹過，帶著初夏夜晚的微涼。

“不可以。”

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林姝愣住。

他上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熱度。他抬起手，似乎想碰觸她的臉頰，但在即將觸到的瞬間，又克製的放下，隻是用那雙墨黑的眸子牢牢鎖住她。

“林姝，”他叫她的名字，每個字都咬得很重，“從你第一次撞進我視線裡開始，你就彆想再輕易劃清界限。”

“你”，他微微俯身，氣息幾乎拂過她的耳廓，帶著致命的危險和誘惑，“我要定了。”

林姝徹底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佔有慾和勢在必得，一股巨大的無措和……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悸動，同時席捲了她。

她猛地向後退開，像是被燙到一樣。

“變態！”

她扔下這兩個字，再也顧不得其他，轉身近乎逃跑般地衝向了老街深處，那個她以為安全的“家”。

江景站在原地，沒有去追。

他看著那個倉皇逃離的纖細背影，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儘頭，夕陽最後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融入了老街濃鬱的暮色裡。

他緩緩抬起剛才差點碰觸到她臉頰的手，指尖微微收攏。

是的，他大概是瘋了。

瘋到會對一個渾身是謎、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小女孩，產生如此強烈的興趣和佔有慾。

但，那又如何？

他江景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無論是商業帝國，還是……她。

夜色，漸漸籠罩了都林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