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漫畫 016
潛移默化的靠近
回老街的那段路，兩人並肩走著，沉默卻不再令人窒息。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長，交織在青石板路上。林姝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稍快的心跳，以及身側男人平穩的呼吸聲。他身上那股雪鬆冷香，似乎也少了幾分侵略性，變得若有若無。
她偷偷用餘光打量他。他目視前方，側臉線條在暖金色的光線下顯得柔和了些許。剛才他周身那股駭人的冰冷怒意已然收斂，此刻的他，更像一個……沉默可靠的同行者。
這個認知讓林姝心頭泛起一絲異樣。她本該抗拒，本該再次劃清界限，但方纔巷口他那句“她的手，也是你能碰的？”以及他出現時帶來的那種絕對的安全感，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漣漪久久不散。
“以後放學，走大路。”快到老街口時，江景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關切，卻又巧妙地避開了命令的口吻。
林姝“嗯”了一聲，沒有反駁。經曆了剛才那一幕，她也覺得那條近路不太安全。
他在老街口停下腳步，沒有再往前送。
“就到這裡。”他看著她說，“我看著你進去。”
林姝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眼神平靜，深邃的眼底看不出太多情緒。她點了點頭，低聲道：“……謝謝。”
這一次的感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心實意。
她轉身走進老街，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果然還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夕陽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暈。見她回頭，他幾不可察地微微頷首。
林姝像是被燙到一般，立刻轉回頭，加快了腳步，心裡那點異樣的感覺卻更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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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之後，林姝的生活似乎進入了一種微妙的“新常態”。
江景沒有再製造那些令人心驚肉跳的“偶遇”，也沒有再打來電話。但他卻以一種更隱蔽、更潛移默化的方式，滲透進她的生活。
她發現，放學時，校門口對麵街角，總會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起初她並未在意，直到有一次，她看到趙峰那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張望，那輛車的車窗便降下了一半，露出了高泓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趙峰幾人臉色一變，立刻灰溜溜地走了。
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館，靠窗她最喜歡的那個位置，似乎總是空著。偶爾有其他客人想坐，服務員會禮貌地告知已被預訂。
她家門口的信箱裡，偶爾會出現一些東西。有時是一盒包裝精緻、來自國外某莊園的助眠花草茶，附著一張沒有署名的卡片，隻列印著“安神”二字；有時是幾本絕版的、她曾在書店流露出感興趣卻找不到的冷門書籍。
沒有署名，沒有邀功，一切都做得悄無聲息，彷彿隻是她運氣好，或者某個不願透露姓名的仰慕者所為。
但林姝知道，是他。
這種潤物細無聲的“守護”和“饋贈”，比之前那種強勢的宣告，更讓她難以招架。她無法義正言辭地拒絕，因為對方根本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她也不能跑去質問他，那樣反而顯得她自作多情。
她就像一顆被溫水包圍的冰塊，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融化，卻無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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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下午，林姝抱著一摞複習資料從學校出來，天空又飄起了細雨。她沒帶傘，正猶豫著是冒雨跑回去還是等雨停，一把熟悉的黑色長柄傘便悄無聲息地撐在了她的頭頂。
她猛地轉頭。
江景站在她身側，一手舉著傘，另一隻手自然地接過了她懷裡那摞沉甸甸的資料。他今天穿著深灰色的羊絨大衣，襯得他肩寬腿長，氣質清貴。
“下雨了，順路送你。”他語氣平淡，彷彿這真的隻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巧遇。
林姝看著他被細雨打濕的肩頭，那句“不用了”在嘴邊轉了幾圈，最終還是嚥了回去。她默默地跟在他身邊，走向那輛停在不遠處的轎車。
這一次，她沒有再刻意拉開距離。
車內溫暖乾燥，和外麵濕冷的世界截然不同。高泓坐在駕駛位，目不斜視。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雨中。
林姝看著窗外模糊的街景，忽然輕聲開口：“那些書……謝謝。”
江景正在翻看手機郵件，聞言動作微頓，抬眸看了她一眼。女孩側著臉，耳根似乎有些微微泛紅。他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轉瞬即逝。
“不客氣。”他收回目光，語氣依舊平淡，“正好看到，覺得你可能喜歡。”
輕描淡寫，將所有的刻意都掩蓋在了“巧合”之下。
林姝沒有再說話，心裡卻明白，哪來那麼多“正好”。但她發現自己，似乎並不像最初那樣，對此感到純粹的排斥和煩惱了。
他甚至開始不著痕跡地關心她的學業。
有一次，她在咖啡館對著一道物理難題皺眉，苦思不得其解。第二天，她的信箱裡就多了一本該領域頂尖學者的私人筆記影印本，裡麵關於這類問題的思路闡述得清晰無比，直擊要害。
他沒有直接給她答案，而是給了她開啟思路的鑰匙。
這種被理解、被恰到好處地幫助的感覺，像一股暖流，悄無聲息地瓦解著她的心防。
她開始習慣他的存在，習慣那種無聲的守護，習慣生活中那些不期而遇的、來自他的“小驚喜”。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這很危險。這個男人太深沉，太難以捉摸，他的世界與她想要的“簡單”背道而馳。
但人心，似乎並不總是受理智控製。
那天放學，她又一次在校門口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車窗降下，江景坐在後座，朝她微微頷首。
這一次，林姝沒有猶豫，也沒有迴避。她看著他，幾秒後，竟然鬼使神差地，也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然後，她看到他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亮了一下。
那一刻，林姝清楚地聽到，自己心底那堵堅冰築成的牆，又傳來一聲清晰的、冰塊碎裂的輕響。
潛移默化，潤物無聲。
他正在用他的方式，一點點地，將她拉進他的世界。
而她，似乎已經失去了最初那種決絕逃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