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漫畫 021
假麵
雨夜之後，林姝與江景之間的關係，進入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微妙的新階段。
她不再像最初那樣，將他視作必須全力抵禦的洪水猛獸，也不再是後來那種被動接受守護的茫然狀態。她戴上了一副精心雕琢的“假麵”——一個逐漸被他打動，開始嘗試接納他進入自己生活的、帶著點羞澀和依賴的女孩形象。
而江景，似乎對她這種“軟化”十分受用。他依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曾越界，但那無聲的守護卻變得更加細致入微，帶著一種即將“得償所願”的耐心與愉悅。
//**/
週末，林姝抱著一摞複習資料，再次走進了那家熟悉的咖啡館。她特意選擇了靠窗的老位置，點了一杯拿鐵，然後攤開習題冊，卻沒有立刻動筆。
她在等。
果然，不到二十分鐘，風鈴輕響，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便出現在門口。
江景今天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薄款針織衫，搭配深色長褲，少了幾分商場的冷硬，多了幾分閒適的優雅。他目光掃過店內，精準地落在她身上，然後邁步走了過來。
“介意我坐這裡嗎？”他站在桌邊，語氣是詢問，眼神卻帶著瞭然的笑意。
林姝抬起頭，臉上適時地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眼神有些閃爍，像是害羞，又像是歡喜。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細弱：“不……不介意。”
江景在她對麵坐下，點了一杯黑咖啡。他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拿出電腦處理公務，而是將目光投向林姝攤開的習題冊。
“遇到難題了？”他問，聲音溫和。
林姝指了指一道物理綜合題，眉頭微蹙，帶著點恰到好處的苦惱：“嗯，這道題，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條件，解不出來。”
江景接過習題冊，仔細看了片刻。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陰影。他思考時神情專注，側臉線條流暢而認真。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林姝放在一旁的鉛筆，沒有直接寫下答案，而是在草稿紙上畫了幾個簡單的示意圖，又標注了幾個關鍵物理量。
“試試從這個角度切入，”他用筆尖輕輕點著草圖，“忽略那個乾擾項，核心守恒關係在這裡……”
他的講解一如既往地清晰、深刻，直擊問題本質。林姝看似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偶爾提出一兩個“天真”的問題，扮演著一個被點撥後茅塞頓開的學生。
但實際上，這道題她早已用三種不同的方法解出。她隻是需要這樣一個“互動”的場景，來鞏固自己正在塑造的新形象——一個正在慢慢被他吸引、依賴他智慧的少女。
“原來是這樣！”當他講解完畢，林姝適時地露出一個帶著欽佩和恍然的笑容，眼睛微微彎起，像兩彎新月，“你好厲害，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這個笑容，帶著她刻意練習過的、幾分崇拜和依賴，精準地落入了江景眼中。
他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清晰的愉悅，雖然轉瞬即逝，但林姝捕捉到了。她知道，她演對了。
“是你基礎紮實，一點就透。”他放下鉛筆，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縱容。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看似和諧融洽的氛圍。林姝小口喝著微涼的拿鐵，偶爾偷偷抬眼看他，又在他看過來時迅速低下頭，將一個情竇初開、卻又害羞膽怯的女孩模樣，演繹得淋漓儘致。
江景似乎很享受她這種青澀的反應，他沒有戳破，也沒有更進一步，隻是偶爾將桌上的甜品往她那邊推近一點，或者在她杯子空了時，示意服務員續杯。
這種被小心翼翼對待、被無聲寵溺的感覺，如果她真的是個不諳世事的普通女孩，恐怕早已淪陷。
//**/
離開咖啡館時，天色尚早。
“我送你回去。”江景很自然地提議。
林姝沒有拒絕，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側，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走在青石板老街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長。這一次，林姝沒有像以前那樣刻意加快腳步，或者渾身緊繃。她放慢了步子，偶爾會指著路邊某個有趣的店鋪招牌，或者一隻蹲在牆頭曬太陽的貓，用帶著點新奇和軟糯的語氣說上一兩句。
“你看那隻貓，好胖哦。”
“這家店的桂花糕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沉浸在小小世界裡的、容易滿足的普通女孩。
江景配合地放緩腳步，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唇角始終帶著一抹極淡的弧度。他會簡單地回應：“嗯，是很胖。”或者，“想吃嗎？我去買。”
每當這時，林姝就會連忙搖頭，臉上帶著“不好意思麻煩你”的神情：“不用不用，我就說說。”
她將“欲拒還迎”和“羞澀依賴”的尺度，拿捏得恰到好處。
快到老街口時，林姝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猶豫和期待，看向江景：
“那個……關於誌願的事，”她聲音輕輕的，彷彿鼓足了勇氣，“我……我回去查了一下京市幾所大學的資料。”
江景目光微凝，落在她臉上，帶著鼓勵，示意她繼續說。
林姝像是受到了鼓舞，繼續說道：“燕京大學的經濟學……好像很好。還有清北的理工科……”她列舉了幾個京市頂尖的大學和專業，語氣裡流露出嚮往，卻又帶著點對自己能力的不自信，“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反應。
江景看著她那雙帶著水光、充滿“希冀”又隱含“不安”的眼睛，心底最後一絲因她之前猶豫而產生的疑慮，似乎也煙消雲散。他伸出手，似乎想揉揉她的頭發，但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克製而溫柔。
“相信自己。”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我說過，你可以。其他的，交給我。”
這句“交給我”，等同於一個鄭重的承諾。
林姝的心猛地一沉，麵上卻綻開一個如釋重負又帶著點依賴的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我會努力的！”
陽光下，她的笑容看起來純淨而真摯，彷彿全身心地信任著他，將未來的選擇權，交到了他的手中。
江景看著她這副全然信賴的模樣，眼底的柔和幾乎要滿溢位來。
“好。”他應道，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繾綣。
兩人在老街口道彆。
轉身的瞬間，林姝臉上的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醒和決絕。
她成功了。
她用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暫時穩住了他，為自己爭取到了最關鍵的操作空間。
而江景，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消失在老街深處，許久才收回目光。他坐回車內，對前方的高泓吩咐道：
“聯係一下京市那邊，燕大和清大相關學院的負責人，提前打個招呼。”
“另外，準備一份詳細的、京市適合她那個分數段的所有高校和專業分析報告，要快。”
“是，江總。”
車子緩緩啟動。江景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林姝那雙充滿“信賴”的眼睛，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他以為他正在一步步地將他的小姑娘，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帶向他為她規劃好的、光明的未來。
卻不知道，那張純淨依賴的假麵之下，隱藏著一場早已策劃好的、針對他的、“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