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漫畫 025
夜襲
直升機降落在南市郊區一處私人停機坪時,已是淩晨兩點。雨後的空氣帶著沁人的涼意和泥土的腥氣,夜空如洗,幾顆寒星疏淡地掛著。
江景步下直升機,夜風掀起他黑色風衣的衣角,周身裹挾著尚未散儘的、從京市帶來的冰冷戾氣。他沒有片刻停留,坐進早已等候在旁的黑色轎車,聲音沙啞地報出都林鎮老街的那個地址。
車子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疾馳,車輪碾過積水,發出單調的唰唰聲。江景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腦海中反複閃現著那份被篡改的誌願表,以及林姝那張看似純淨無辜的臉。怒火在胸腔裡灼燒,一種被徹底愚弄的屈辱感和一種更強烈的、必須立刻將她掌控在手的迫切感,交織啃噬著他的理智。
他從未對一個人投入如此多的耐心和關注,也從未有人敢如此挑戰他的權威,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車子在老街口停下。整條老街沉睡在濃重的夜色裡,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暈。
江景推開車門,獨自一人走進老街的深邃。他的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沉重。來到那扇熟悉的木門前,他沒有按門鈴,也沒有敲門,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鑰匙——早在確定她住在這裡時,他就已經掌握了這裡的一切。
鑰匙插入鎖孔,發出輕微的“哢噠”聲,在萬籟俱寂的深夜,如同驚雷。
他推開門,屋內一片黑暗,隻有窗外微弱的路燈光芒,勉強勾勒出傢俱的輪廓。空氣中彌漫著獨屬於她的、清淡的草木香氣,和他記憶中一樣。
他反手輕輕關上門,沒有開燈,如同夜行的獵豹,悄無聲息地穿過客廳,走向臥室的方向。
臥室的門虛掩著。他停在門口,透過門縫,能看到床上微微隆起的輪廓,和她散落在枕邊的烏黑長發。
那一刻,胸腔裡翻湧的暴怒奇異地平息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複雜、更為深沉的情緒。他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借著窗外滲入的微光,他看清了床上的景象。
林姝側躺著,蜷縮在被子裡,隻露出半張臉。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勻綿長,長睫像兩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陰影。卸下了所有偽裝和防備的她,看起來格外纖弱、純淨,像一件易碎的瓷器,與他腦海中那個狡猾的、膽大包天的“叛逃者”形象,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
江景站在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她,目光如同實質,一寸寸掠過她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尖,最後停留在那雙因為熟睡而微微嘟起的、泛著自然粉色的唇瓣上。
就是這雙唇,曾對他吐出過那麼多依賴的、憧憬的謊言。
怒火再次隱隱竄動,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疼痛的佔有慾。他為了她,耗費了前所未有的心神,甚至動用了不該動用的許可權,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在係統關閉的最後三分鐘裡,狼狽地篡改誌願,隻為了將她牢牢綁在身邊。
而她,卻在這裡,安然酣睡,做著逃離他的美夢。
他緩緩俯下身,靠近她。屬於她的、帶著體溫的淡淡馨香鑽入他的鼻息,比任何昂貴的香料都更能蠱惑人心。
他的影子完全籠罩了她。
睡夢中的林姝似乎感覺到了某種壓迫感,無意識地嚶嚀了一聲,微微蹙了蹙眉,但並未醒來。
江景的呼吸滯了滯。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睡顏,那雙總是帶著疏離或偽裝的眼睛此刻緊閉著,毫無防備。他的目光最終沉沉地落在她的唇上。
然後,他低下頭,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宣告主權般的決絕,卻又極其克製地,將微涼的薄唇,印在了她溫軟的雙唇上。
觸感比想象中更加柔軟,帶著睡夢中的溫熱和一絲甜意。
這是一個不帶**,卻充滿了占有、懲罰和烙印意味的吻。
一觸即分。
如同蝴蝶掠過花瓣,短暫得彷彿隻是一個錯覺。
但在雙唇分離的瞬間,睡夢中的林姝身體幾不可察地輕輕顫栗了一下,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刺中。
江景直起身,看著她依舊沉睡卻似乎不再那麼安穩的眉眼,眼底翻湧著濃得化不開的暗色。他伸出手,用指背極其輕柔地蹭了蹭她溫熱的臉頰,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詭異的溫柔。
“跑不掉的,姝姝。”他對著沉睡的她,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低沉而清晰地宣告,“你哪兒也去不了。”
說完,他收回手,不再看她,轉身走出了臥室,並輕輕帶上了門。
他沒有離開這所房子。
他走到客廳,在那張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舊沙發上坐了下來,身體向後靠去,抬手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連夜奔波、情緒的巨大起伏,以及方纔那個克製卻耗儘了他所有力氣的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倦意。
他就這樣,在彌漫著她氣息的、這片試圖逃離他的小小天地裡,在黎明到來前最深的黑暗中,合上了眼睛。
窗外,天色將明未明。
臥室裡,林姝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唇上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微涼的、陌生的觸感,讓她睡得並不踏實。
而客廳裡,那個擅自闖入、篡改了她命運、並在她沉睡時留下無聲烙印的男人,已然在這方他決意佔領的空間裡,短暫地安歇下來。
一場風暴看似平息,另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靜謐的晨曦中,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