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漫畫 051
黏人精與名分的執念
林姝是在一種近乎窒息的溫暖包裹中醒來的。
意識尚未完全回籠,身體的感覺先一步蘇醒。沉重的手臂橫亙在她腰間,力道之大,彷彿烙鐵,將她牢牢禁錮在身後那具溫熱堅實的胸膛裡。她的後背緊貼著他的前胸,嚴絲合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穩有力的心跳,一下下,透過薄薄的睡衣布料,敲擊在她的背脊上,與她自己的心跳漸漸混成一片模糊的節奏。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陌生的、卻又無比親昵的氣息。屬於江景的清冽鬆木香,與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徹底交融,不分彼此,織成一張無形卻密不透風的網,宣告著昨夜發生的、無可逆轉的一切。
她微微動了動,想要掙脫這過於緊密的懷抱,換個姿勢。然而,她才剛有動作,腰間的手臂瞬間收得更緊,耳邊傳來他帶著濃重睡意、沙啞不堪的咕噥:“彆動……”
那聲音裡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依賴和不容置疑的占有,讓林姝的心尖像是被羽毛極輕地搔了一下,泛起一陣細密的癢意和莫名的柔軟。她果然不再動了,安靜地蜷縮在他懷裡,像一隻被大型猛獸圈在領地最中心、小心翼翼守護著的幼崽。
窗外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過濾,隻剩下昏黃柔和的光線滲入,在淩亂的被褥上和兩人交疊的身體上投下曖昧的影綽。林姝睜著眼,看著空氣中漂浮的細微塵埃,大腦逐漸從混沌變得清明。昨夜那些令人麵紅耳赤的畫麵,不受控製地一幕幕閃回,身體的某些部位還殘留著清晰的、帶著輕微酸脹感的記憶。
她和他……真的徹底在一起了。
這個認知,讓她的臉頰後知後覺地燒了起來。
不知又過了多久,身後的人呼吸頻率發生了變化,攬在她腰上的手動了動,帶著薄繭的指腹無意識地在她腰側的肌膚上輕輕摩挲。
他醒了。
林姝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假裝還在熟睡。她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事後”的清晨。
江景似乎並沒有立刻起身的打算。他先是微微支起頭,在她發頂落下一個輕柔的、帶著確認意味的吻,然後便維持著從背後擁抱著她的姿勢,不再動作。但他的目光,卻如同有了實質,沉甸甸地落在她的後頸、她的側臉,那專注而滾燙的凝視,即使隔著眼皮,林姝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看了她很久,久到林姝假睡裝得身體都有些僵硬了。
終於,他極其緩慢地、帶著萬分不捨地鬆開了攬著她的手臂,動作輕緩地坐起身。床墊輕微的起伏,讓林姝在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鬆完,她就感覺到身邊的重量一輕,緊接著,浴室方向傳來了極其輕微的水聲。他並沒有離開臥室。
果然,不過幾分鐘,水聲停了。腳步聲靠近,床邊再次塌陷下去。帶著濕潤水汽和清新薄荷牙膏氣息的身影重新靠近,他從正麵,再次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擁住,下巴擱在她頸窩,像隻尋求安撫的大型犬類,蹭了蹭。
“醒了?”他的聲音帶著剛洗漱後的清潤,但那份獨有的沙啞磁性依舊存在。
裝睡被拆穿,林姝隻好睜開眼,對上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那裡麵沒有了往日的淩厲和疏離,隻剩下滿滿的、幾乎要溢位來的溫柔和……一種讓她心跳失序的濃烈情感。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視線有些無處安放,隻好飄向他線條流暢的下頜。
“疼不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問,語氣裡的關切毫不掩飾,大手輕輕撫上她的後背,帶著安撫的意味。
林姝的臉更紅了,搖了搖頭,聲音細若蚊蚋:“還好。”
接下來的時間,林姝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判若兩人”的江景。
他幾乎成了她的影子。
她起身想去客廳倒杯水,腳剛沾地,他就立刻跟著下床,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她坐在餐桌前吃他準備的(略顯笨拙的)早餐,他就坐在對麵,手肘撐著桌麵,十指交叉抵著下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彷彿她吃的不是普通的牛奶煎蛋,而是什麼稀世佳肴。
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抬頭瞪他:“你不好好吃早飯,總看著我乾嘛?”
江景勾唇一笑,那笑容裡帶著饜足和毫不掩飾的愛戀,“看我老婆,下飯。”
“……”林姝被這句直白的話噎住,低下頭,耳根泛紅,默默加快了進食速度。
吃完早餐,她想去書房拿本書,剛站起來,他的手就自然而然地伸過來,牽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那緊密的力道,彷彿生怕一鬆開,她就會消失不見。
甚至在她窩在沙發裡看書時,他處理工作的電腦也直接從書房搬到了客廳的茶幾上。他每隔十幾分鐘,就會從螢幕前抬起頭,目光精準地找到她的位置,確認她還在,然後才會繼續投入工作。那眼神,像是最精密的雷達,牢牢鎖定著她這顆唯一的星球。
這種超高強度的關注和黏人,讓林姝在最初的羞澀和甜蜜過後,漸漸感到了一絲……壓力。
午後,陽光正好。林姝靠在陽台的躺椅上曬太陽,暖融融的光線讓她有些昏昏欲睡。江景處理完一個緊急視訊會議,走到她身邊,蹲下身,握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的手。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無名指的指根,那裡空空如也。
“姝姝。”他喚她,聲音在溫暖的陽光裡顯得格外低沉溫柔。
“嗯?”林姝半眯著眼,懶洋洋地應道。
“我們永遠這樣在一起,好不好?”他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期待。
林姝失笑,覺得他這話問得有些孩子氣:“我們現在不就在一起嗎?”經曆了昨夜,難道他還覺得他們的關係不夠緊密?
江景搖了搖頭,眼神深邃了幾分,執拗地看著她:“不夠。這還不夠。”
他抬起她的手,指尖點在她空無一物的無名指指根,語氣變得認真而堅定:“我要一個名分,一個法律承認的,誰也無法否認和拆散的關係。”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我們去領證吧。”
林姝愣住了,慵懶的神情瞬間僵在臉上,睡意全無。她看著他,試圖從他眼中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但沒有。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隻有不容置疑的認真,以及在那認真之下,隱隱流動的、她熟悉的不安。
他是在擔心嗎?擔心昨夜的一切還不夠,擔心她隨時會離開,所以急不可耐地想要用一紙婚書,將她徹底繫結?
“江景,”她有些無奈地開口,“你……這是一時衝動嗎?因為昨天……”
“不是衝動。”他打斷她,語氣急切而肯定,“從認定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放手。現在,更是如此。姝姝,我想要你成為名正言順的江太太,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他的話語直接而滾燙,像一塊巨石投入林姝的心湖,激起巨大的波瀾。她看著眼前這個在外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男人,此刻卻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用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索要著一個關於永恒的承諾。
她心軟了。被他眼底那份藏不住的、因她而起的不安和渴望觸動了。
可是,結婚……這不是小事。她的家人還不知道她和江景已經發展到這一步,甚至,他們連江景這個人的存在,都還停留在“疑似脾氣不好的男朋友”階段。
她張了張嘴,那句“好”在喉嚨裡滾了滾,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理智稍稍回籠,她需要時間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提議,也需要考慮如何向叔叔和堂哥交代。
“我……”她垂下眼眸,避開他過於熾熱的目光,“你讓我想想,好嗎?”
江景眼底的光芒幾不可查地黯淡了一瞬,但他沒有逼她,隻是收緊了握著她的手,低聲說:“好,我等你。但是姝姝,不要讓我等太久。”
他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輕柔卻帶著無儘佔有慾的吻。
這一整天,江景都表現得異常“乖巧”,那種小心翼翼的體貼和無處不在的關注,幾乎讓林姝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不立刻答應他去領證,就是一種殘忍的辜負。
晚上,林姝洗完澡出來,看到江景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書房處理公務,而是抱著一個枕頭,靠在主臥的門框上。他換上了舒適的灰色家居服,頭發柔軟地垂落,減弱了幾分平日的冷硬,但那眼神,卻比白天更加深邃,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執拗。
“怎麼了?”林姝擦著頭發,疑惑地問。
江景看著她,眼神像極了被雨淋濕的大型犬,帶著一種故作鎮定下的可憐兮兮:“沒有名分,我睡不著。”
林姝:“……”
他往前走了一步,聲音低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怕閉上眼睛,再醒來,會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怕你……會不見。”
這話語裡的脆弱,與他高大的身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林姝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她看著他眼底那抹真實的恐懼和不安,想起他之前的種種失控,皆是因為害怕失去她。
昨夜的身體交融,似乎並沒有完全消除他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反而因為徹底的擁有,而變得更加害怕失去。
一種混合著心疼、無奈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責任感湧上心頭。她忽然覺得,那一紙婚書,對他而言,或許不僅僅是佔有慾的證明,更是一劑安撫他內心惶恐不安的良藥。
她站在原地,手中的毛巾無意識地攥緊,濕發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心跳,在寂靜的夜裡,一聲聲,清晰而劇烈地敲打著耳膜。
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此刻卻重若千鈞。她知道,一旦點頭,不僅僅是身份的轉變,更意味著她要直麵來自林家、尤其是堂哥林瑾那關的驚濤駭浪。
江景依舊靜靜地站在門口,用那種混合著期待、不安和孤注一擲的眼神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宣判。
空氣彷彿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無比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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