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漫畫 053
衝動之下的“合法”烙印
第二天清晨，林姝並非自然醒來，而是被一種近乎實質的、焦灼而興奮的目光“燙”醒的。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撞入視線的便是江景放大的俊臉。他不知道已經醒了多久，就那樣側躺著，一隻手支著腦袋，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眼底沒有絲毫睡意，隻有清晰可見的血絲和一種近乎狂熱的亮光，彷彿守財奴看守著即將到手的稀世珍寶，一刻也不敢鬆懈。
見她也醒，江景立刻湊上前，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帶著薄荷清香的早安吻，聲音因激動而比平日更加沙啞：“早上好，我的新娘。”
“新娘”這兩個字，像一根細針，瞬間刺破了林姝腦中殘存的睡意泡沫，讓她徹底清醒過來。昨夜那股因他狂喜而感染的衝動早已褪去，隻剩下冰冷而堅硬的現實——今天，她要去領證了。和這個認識不過數月，戀愛更是短暫，卻即將成為她合法丈夫的男人。
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這一次，不是因為悸動，而是因為恐慌。
“幾……幾點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
“七點半。”江景回答，語氣裡的迫不及待幾乎要溢位來，“我讓高泓約了九點，時間充裕。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吃完我們就出發。”
他甚至已經連時間都安排好了。林姝看著他眼底那不容置疑的堅決，所有想要拖延、想要再考慮一下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像個提線木偶般被他拉起床，推進浴室洗漱，又被他按在餐桌前。桌上擺著比昨天進步顯著的早餐，但林姝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如同嚼蠟。她能感覺到對麵江景那熾熱得幾乎要將她點燃的視線，也能感覺到自己手心不斷滲出的冷汗。
出發前，江景顯得異常鄭重。他換上了一套手工定製的深色西裝，白襯衫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連領帶都係得一絲不苟，彷彿不是去民政局，而是要去參加一場決定命運的跨國並購簽約儀式。
相比之下，林姝隻是換了一身簡單的米白色針織長裙，外麵罩了件燕麥色羊絨大衣，素麵朝天，連淡妝都沒化。她看著鏡子裡臉色有些蒼白的自己，再看向身邊那個光彩奪目、難掩興奮的男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籠罩了她。
他們……真的要去結婚了嗎？
“走吧。”江景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堅定而溫柔。
林姝看著那隻骨節分明、帶著無形力量的手，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指尖相觸的瞬間，他立刻收緊，將她微涼的手完全包裹在他溫熱乾燥的掌心裡，那力道，帶著一種“此生絕不放開”的決絕。
去民政局的路上，車廂內氣氛詭異。江景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虎口，目光大部分時間都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上，但林姝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和那份壓抑不住的激動。
而她，則完全相反。她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變得陌生，心臟在胸腔裡失序地跳動，一陣陣發慌。她甚至開始不著邊際地想，如果現在突然喊停車，江景會是什麼反應？暴怒？還是……那副讓她無法抗拒的、受傷的眼神？
“姝姝。”他忽然開口，打破了沉寂。
“嗯？”林姝心頭一跳，看向他。
江景轉過頭，深深地望著她，眼神裡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興奮、緊張、不安，最終都化為一種深沉的鄭重：“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這句話，像是一顆定心丸，又像是一道更沉重的枷鎖。林姝扯了扯嘴角，想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卻發現臉部肌肉僵硬得厲害，最終隻化作一個微不可查的點頭。
民政局的大門近在眼前。那莊嚴肅穆的國徽，那進進出出、臉上掛著或喜或悲表情的男男女女，都讓林姝的腳步變得遲疑而沉重。江景卻彷彿沒有察覺到她的退縮，牽著她，步伐堅定地走了進去。
高泓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們直接被引到了單獨的接待室，省去了排隊等候的環節。工作人員麵帶職業化的微笑，將幾張表格推到他們麵前。
“請二位填寫一下《申請結婚登記宣告書》。”
看著那張薄薄的、卻將決定她未來法律關係歸屬的紙張，林姝拿著筆的手，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表格上的字跡彷彿都在晃動，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始一筆一劃地填寫自己的資訊。
姓名：林姝。性彆：女。出生日期……
當寫到“婚姻狀況：未婚”時，她的筆尖停頓了一下。很快，這兩個字就不再適用了。
她能感覺到身旁江景書寫的速度很快，幾乎是毫不猶豫，然後便放下了筆，側過頭，專注地看著她填寫，那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填完表格，遞交上去，拍照，宣誓……整個過程，林姝都覺得自己像漂浮在雲端，腳不沾地，聲音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機械地跟著工作人員的指引，重複著誓言，大腦卻一片空白。
唯有江景。他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自始至終沒有鬆開過。他的掌心滾燙，力道堅定。在宣誓的時候，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虔誠，每一個字都敲在她的心上。他側過頭看她時，那眼底洶湧的情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當工作人員將兩本嶄新的、印著國徽的紅色小本子遞到他們麵前，並微笑著說道“恭喜二位，正式結為合法夫妻”時，林姝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江景幾乎是立刻伸出手，近乎搶一般將兩本結婚證都拿到了手裡。他低頭，目光死死地盯在結婚證上，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尖甚至在那光潔的封麵上留下了輕微的劃痕。他看了很久，久到工作人員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然後，林姝看見，他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他不是要哭，那是一種情緒激動到極致，生理上無法控製的反應。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林姝，那眼神複雜得讓她心驚——有夙願得償的巨大狂喜，有塵埃落定的深深疲憊，還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近乎虛脫的安心。
他一把將她緊緊、緊緊地擁入懷中，手臂收攏的力道之大，勒得林姝肋骨生疼，幾乎要喘不過氣。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敏感的肌膚上，身體竟在微微發抖。
“姝姝……姝姝……”他一遍遍地、無聲地在她耳邊重複著她的名字，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溺水之人終於抓住浮木般的哽咽，“你是我的了……終於……徹底是了……”
周圍的工作人員和其他新人投來或好奇或祝福的目光，林姝卻無暇顧及。她被江景這過於激烈的反應震住了，心底那點不安和恐慌，奇異地被他這毫不掩飾的、近乎脆弱的情感宣泄衝淡了一些。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抬起手，輕輕回抱住了他，在他寬闊卻微微顫抖的背上安撫性地拍著。
走出民政局的大門，外麵陽光燦爛，刺得林姝微微眯起了眼。手中的紅色小本子沉甸甸的，像一塊烙鐵，燙得她指尖發麻。
江景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但眉宇間的喜色和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安定感”卻無法掩蓋。他依舊緊緊牽著她的手，指腹愛不釋手地摩挲著那本屬於他的結婚證封麵。
“江太太，”他側過頭，看著她，陽光下，他的笑容耀眼得令人炫目，“新婚快樂。”
“……新婚快樂。”林姝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回應道，聲音輕飄飄的。
他拿出手機，對著兩本並排擺放的結婚證，調整角度，找了好一會兒光線，才鄭重其事地拍下了一張照片。然後，他手指飛快地在螢幕上操作著，顯然是準備將這份“喜悅”公之於眾。
林姝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心頭猛地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
“你……你要發給誰？”她聲音有些發緊。
“家族群，朋友圈。”江景頭也不抬，語氣理所當然，帶著一種炫耀般的得意，“我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林姝，是我江景名正言順的妻子了。”
“不行！”林姝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尖銳。
江景操作手機的動作猛地頓住，抬起頭，疑惑地看向她，眉頭微蹙：“為什麼？”
為什麼？難道要她說，因為我還不知道怎麼跟我家裡人交代？因為怕我堂哥和你打起來？
林姝的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一個合理的藉口。“我……我是說，能不能先彆發？”她放緩了語氣，帶上了一絲懇求，“這麼突然，我……我還沒準備好。而且，這是我們的私事，沒必要弄得人儘皆知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生怕這盆冷水會澆滅他的熱情，引來他的不悅。
江景盯著她看了幾秒鐘，那深邃的眼眸彷彿能看透她內心的慌亂和隱瞞。就在林姝以為他要追問到底或者堅持己見時，他卻忽然鬆開了眉頭，妥協般地歎了口氣，將手機螢幕按熄，放回了口袋。
“好，聽你的。”他伸手，將她頰邊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絲彆到耳後，動作溫柔，“你說不發，那就不發。等你想公開的時候，我們再公開。”
他的體貼和讓步，讓林姝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愧疚感也如同藤蔓般瘋狂滋生，纏繞得她幾乎窒息。
她低下頭，避開他溫柔的目光，輕聲道：“謝謝。”
“走吧，江太太，”江景再次牽起她的手，心情似乎並未受到多少影響，依舊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我們回家。今天，值得好好慶祝。”
他牽著她，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步伐輕快，背影都透著滿足。
林姝跟在他身後，看著兩人緊緊交握的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本彷彿有千斤重的紅色小本子。陽光將他們並肩的身影拉得很長，看似親密無間，和諧美滿。
然而，隻有林姝自己知道，那本剛剛到手、還帶著油墨清香的結婚證，此刻就像一顆被埋下的定時炸彈。引信已經點燃，而那“嘀嗒”作響的倒計時聲，在她耳邊，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
她幾乎可以預見，當這顆炸彈最終爆炸時，將會掀起怎樣一場無法收拾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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