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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 第十二章 遺失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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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失的片段

曲桐坐在副駕駛座上,滿眼回憶地看著窗外。貼了膜的深色車窗,讓窗外的景色看起來有些灰暗,連太陽都被過濾得有些蒼白而無力。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產生回東港的念頭,就像沈蘇琪說的一樣,她昨天纔剛回了東港,然後隻是漫無目的,無所事事地瞎逛了一圈。

東港,這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離現在的她過於遙遠,她完全找不到哪怕呆上一晚的理由。

而現在,剛剛過去了不到一天,確切地說,應該是在得知蘇牧凡為了幫她掩蓋罪行殺了施悅之後,她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召喚,回憶中的召喚,她總覺得在東港那些早已褪色的記憶中,似乎自己遺漏了一些重要的片段。

“警察說的是真的嗎?”高速路上的車輛不多,沈蘇琪看到曲桐一直不言不語,於是便主動打破了沉默。

“什麼?”曲桐被打斷,視線轉回了車裡。

“蘇牧心殺了施悅,是真的嗎?”蘇牧心是從小的玩伴,施悅是大學的同學,雖然不算熟絡,但是依然激起了沈蘇琪的好奇心。這個問題,其實她早就想問了,隻不過考慮到曲桐的狀態,一直找不到機會開口。

“我不知道。”曲桐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事情?”曲桐的回答,沈蘇琪是不信的,警察走後她失魂的狀態說明瞭一切。

曲桐冇有回答,不過眼神又躲避似的飄向了車外。

“如果蘇牧心真的殺了人,你可冇必要冒風險去包庇他,這可是要蹲監獄的後果,不值當。”沈蘇琪知道曲桐對蘇牧心的感情,而且按照今天曲桐的表現,她極度地懷疑她是在包庇蘇牧心。

“他都狠心到不要你了,你如果還一心為他著想的話,那你就是真傻了。”

“你要是知道他線索的話,我現在就帶你去公安局交代。”沈蘇琪先入為主,自說自話,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幫這個走上岔路的閨蜜刹住車。

“你理解錯了,我冇有包庇他,我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曲桐終於開了口。

“那警察走後,你怎麼像失了魂一樣?”

“我隻是對他殺了施悅有些不敢相信,畢竟,畢竟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曲桐的聲音有些哽咽,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又閃現出蘇牧心掙紮倒地的樣子。

“那就好。”沈蘇琪舒了口氣:“不過你也彆太固執,本來就快離婚了,多想對你冇什麼好處。”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久,沈蘇琪才繼續開口:“還記得我原來和你說的嗎?”

“什麼?”曲桐有些不解。

“大二的時候,你和蘇牧心鬨矛盾那次?”

曲桐點了點頭,那時沈蘇琪勸她放棄蘇牧心,可是她卻反其道而行之,用了兩年的努力又把蘇牧心給搶了回來。

“現在發生的一切,把我之前說的都印證了不是?”沈蘇琪一邊說一邊側頭看了看曲桐的表情:“你和他根本不是一類人,他從小家境貧寒,對你這種富家女本來就有牴觸心理,所以大學的時候才和施悅這種單親家庭長大的女人一拍即合,這就叫環境決定論。”

“不過你們結婚後,他又找上施悅就有點不地道了,如果冇有你,他現在頂多就是個坐寫字樓的鳳凰男。”說著說著,沈蘇琪就開始望著前方的道路感歎了起來:“哎,說實話,想想那時候也是傻,跑去讀什麼破珠寶設計,浪費了最寶貴的青春。”

“跟我說說蘇牧凡吧!”沈蘇琪的話,讓曲桐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想起了她和蘇牧凡之間也似乎有那麼一段朦朦朧朧的過往。

“蘇牧凡?”沈蘇琪笑了笑:“我都忘記還有這麼一號人了。”

“你那時候不是?”

“我那是少不更事,而且,已經死了的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說完,沈蘇琪就盯著前方不再說話,但是她本來搭在方向盤上的雙手現在卻握的緊緊的,雙眼也開始泛起了些潮濕。

看到沈蘇琪的異常,曲桐心裡有些慚愧,這一年來,她一直瞞著蘇牧凡重新出現的事情。記得蘇牧凡剛被蘇牧心接回家的那一天,她就興奮地要帶他去見沈蘇琪,不過他卻嚴肅地請求不要透露自己的訊息。

當時冇有說,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就更不可能再開口了。

車子勻速前行,兩人各懷著心思,車中又一次迴歸了沉默。

“馬上要下高速了,我們去哪兒?要不要先回一趟你爸媽家?”

曲桐看了看前方的路牌,果然再過500米就到東港縣城了。

“先隨便轉轉吧,不回家。“

下了高速,就是東港北,東港一中就坐落在東港的北麵,而且是從高速進城區的必經之路,紅色的i冇開幾步就到了東港一中的門口。

“這裡要不要停一下?再走一趟狀元橋?“沈蘇琪慢慢停下了車,落下了車窗,指了指不遠處一座矮矮寬寬但卻頗有曆史感的灰白色石橋,橋身上還用紅漆寫著‘狀元橋‘三個隸書大字,不過經過時間的消磨,大字的紅色部分已經開始有些泛黑了。

東港一中是上個世紀70年代末修建的,遠離城區,占地頗大,背靠雲山,校門口就是一條不寬的小河,所以當時蓋了這麼一座狀元橋。不過近十年來,基礎設施建設加速,學校早已修了更氣派的新大門,老校門卻成了常年不開的側門,狀元橋也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廢橋。

曲桐還記得高一入校,自己剛踏上狀元橋時候的興奮,不過當時的亢奮多半來自於自由,來自於脫離父母束縛的夢想成真,來自於可以和蘇牧心同處一隅的期待。

曲桐下了車,活動活動了身體,卻一眼看到了老校門口旁的幾家小飯館:“都還冇拆呢,剛好就在這裡解決晚飯了。“

看著曲桐難得地露出笑臉,沈蘇琪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停好車,走過狀元橋,挑了一家在校時常來的店。沈蘇琪一時興起,特意點了一個清炒苦瓜,一個辣子雞丁,一個酸菜魚頭,一個銀耳蓮子湯,而且還煞有介事地說是要尋找曾經的苦辣酸甜,引得曲桐大笑不已。

雖然已入深秋,黃昏半冷,但是兩人還是頗有默契地坐到了店外的露天小桌上。記得畢業時,他們就是這樣幾人圍在一桌,互道的告彆。

現在學校早已經修建了正規的食堂,讓幾家小店顯得有些慘淡不堪,不過當年這裡卻是學生們的聚餐勝地。當時這幾家店在校門旁,屬於兩麵通,校內校外兩邊生意,雖然不符合學校封閉式管理的規範,但是聽說都是租給了校領導的關係戶,所以學校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現在麵對校內的一邊卻已經封的嚴嚴實實。

等上菜的過程中,兩人與上了年紀的老闆閒聊了一陣才知道,原來這一排房子早年買斷了產權,所以這些人纔沒有搬走。現在生意大不如前,不過有外賣訂單的補充,日子倒也還過的下去。

不一會兒,苦辣酸甜四道菜一一擺上了桌子。

“你倒是會點菜,我一不吃辣,二不吃酸,苦瓜又難以下嚥,一頓飯你就讓我喝個銀耳湯?”曲桐看著桌上的菜品假裝地皺著眉頭抱怨道。

“搞得你平時晚飯吃很多一樣。”沈蘇琪一個白眼,她們到了這個年齡,平時都是很少吃主食,晚飯也都儘量少而清淡,她點這些菜也主要是一時興起,圖個好玩。

“這銀耳湯味道的確不錯,不過還是夏天喝冰鎮的更帶勁。”曲桐小口的喝著銀耳湯,回憶著高中夏天來這裡喝冰鎮銀耳湯的場景。

“怪不得你一直都這麼水靈,原來從小都是湯水裡泡大的。”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沈蘇琪知道曲桐家裡的阿姨是廣東人,從小飲食都很挑剔,唯獨愛這甜水一味。

“對了,蘇琪,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一直冇機會問你。”剛出鍋的銀耳湯有些燙口,曲桐把湯勺放回碗裡。

“什麼事?”

“高中畢業的時候,我是因為蘇牧心才報的地質大學,你當時為什麼要跟著一起呢?不會是捨不得離開我吧?”

“看你臭美的。”沈蘇琪又是一個白眼,不過搞怪的表情立刻就回覆了平靜,過了一會兒才又緩緩地說道:“其實,是因為蘇牧凡,他也報了地大。”

“他也報的地大?他不是?”曲桐顯得很是驚訝,因為她記得蘇牧凡初中畢業後,就開始混社會了,並冇有和蘇牧心一起讀高中。

“他報的自考,雖然冇有讀高中,但是他一直都在家自己抽空學習。”

“子承父業,也說得過去。”曲桐聽完點了點頭,她知道蘇牧心的父親原來是開金銀加工鋪的,隻不過好像在初中的時候遭遇了不幸,才把鋪子盤了出去。

“什麼子承父業,他家之前也就是回收金銀,幫人改改金戒指啥的,跟珠寶設計八杆子打不著邊。”沈蘇琪笑著說道。早在90年代初,這種金銀小鋪子還是很多的,現在基本上已經看不到影子了。

“你當時是怎麼喜歡上他的?”彆看沈蘇琪平時風風火火,但是對於感情卻是隱藏的極深,直到高中快畢業時才和曲桐談起了這事,隻不過冇過多久蘇牧凡就遇上了意外,到了大學後,曲桐怕她傷心也就冇再提起過,不過曲桐知道她喜歡蘇牧凡肯定不是一時兩會兒的事情。

“你把好的挑走了,我隻能選差的咯。”沈蘇琪假裝嫉妒地看了看曲桐,然後脫口而出了一句玩笑話。

看著曲桐笑的前仰後合,沈蘇琪忽而又迴歸了嚴肅:“你是不是特彆瞧不上蘇牧凡?”

“怎麼會?那時候我跟他也不熟,而且他是牧心的哥哥,再怎麼也不會瞧不上吧。”

沈蘇琪搖了搖頭:“我不是單指蘇牧凡,你那時很討厭社會上那些不務正業的混子不是嗎?”

沈蘇琪和曲桐雖然都是從小家庭優渥,但是兩人卻是有著根本的不同。曲桐父母都是老牌大學生,雖然中途下海經商,但是書香門第,家教嚴苛,曲桐自然是陽春白雪,眼光頗高。

相比較而言,沈蘇琪就要接地氣很多,她家原本經營小旅店,後來沾了國資拍賣的光,貸款連同十幾間商鋪一起,低價拍下了長途車站旁瀕臨破產的糧油招待所。接下來就不用多說,地價鋪租瘋似的上漲,招待所也被整成了大酒店。做服務業的,本來就是要接觸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人,所以沈蘇琪倒是落得性格潑辣,善與人言,同時,當然也更懂人情冷暖。

“其實,蘇牧凡學習不差,隻不過家裡失了頂梁柱,他也是冇辦法才放棄學業的。”沈蘇琪說著說著就開始慢了聲調。她還記得高中時蘇牧凡每晚都會在長途車站旁的夜市擺攤,那時候,她經常在酒店門口遠遠地望著他,一看就是一晚上。

“原來還有這樣的緣故,怪不得高中時牧心學習這麼拚命。”蘇牧心婚後並冇有說起過這段過往,現在聽來,曲桐倒是為蘇牧凡感到有些惋惜。

“其實他們兄弟兩人都挺不容易的,隻不過蘇牧凡犧牲更大一點而已。”沈蘇琪歎了口氣。

聽到犧牲兩字,曲桐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蘇牧凡為自己做的一切,不過到目前為止,她卻依然搞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不顧後果地幫自己。

“你當時為什麼冇跟他表白呢?他知道你對他……”

還冇等曲桐問完,沈蘇琪已經搖起了頭:“他們兄弟兩人都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而且我也不像你,跟個烈女似的,認準了目標,不管不顧地就往前衝。”

過了一會兒,沈蘇琪又緩緩地說道:“而且,他那時好像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也是,他進社會早,本來就比我們成熟。”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聽到蘇牧凡那時有喜歡的女生卻不是沈蘇琪時,曲桐心裡卻是微微一顫。

“記得快畢業的時候,我讓酒店的前台幫我去照顧他生意,結果前台回來勸我死心,說是看到他正在往一對情侶戒指上刻字,很顯然就是有女朋友了。”

聽到這裡,曲桐攥緊了雙手,心裡卻開始慌亂了起來。她腦海裡浮現出高三散夥飯那晚,她收到的那枚刻著‘桐’字的銀戒指。

“可惜他暑假時遇到了車禍傷了眼睛,要不你也不會單身到現在,想想有時老天真的是不公平。”曲桐使勁地咬了咬嘴唇岔開話題,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他瞎眼並不是因為車禍,你不知道嗎?”這次換了沈蘇琪詫異起來。

“不是因為車禍嗎?”曲桐也是十分好奇。

“他是因為高中散夥飯那天晚上,在學校食堂工地被高空墜落的玻璃濺傷的眼睛,車禍是他母親帶他到上海治眼睛返程的路上發生的,那是後來的事了。”

“散夥飯那天晚上?學校食堂工地?你,你確定冇記錯?”曲桐長大了嘴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當時是我發現了受傷的他,後來還是我叫的急救。對了,你那晚不在,怪不得不知道。”沈蘇琪解釋道。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去食堂工地嗎?他來學校乾嘛?”曲桐繼續追問道。

沈蘇琪搖了搖頭:“我也很納悶,那晚我來的早,看到他過狀元橋時,我還以為是蘇牧心。”

“原來是這樣。”曲桐呆呆地自言自語道,然後默默地望向了不遠處早已建起卻又被風雨陳舊了一輪的一中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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