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 第五十四章 死者需要被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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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需要被尊重
接下來兩天,便是事無钜細的蒐證工作,說是蒐證,其實真正可以著手的證據卻並不多。那瓶下了毒的紅酒第一時間在曲桐家酒架的最高一層被找到,而且的確查出了氰化物,裡麵喝掉的紅酒也差不多是三個高腳杯的量,這些都和‘蘇牧心’招供的相吻合。
除此之外,另外一項關鍵證物的取證卻是遇到了些困難,那就是被小芳誤打誤撞連錢帶包一起偷走的冇用完的毒藥。
經過走訪,小芳的真實身份已經摸清,真名叫孫敏,28歲,江南景城人,未婚育有一子,兒子患有先天性白內障。為了給兒子治病,去年經同鄉介紹來到港城,一直輾轉在東港新區各個街邊按摩店,在今年8月份的時候來到了垃圾街。
根據資訊,兩人之前應該是互不相識的,‘蘇牧心’在逃回東港後之所以找到小芳幫忙,應該看中的就是她新人的身份,當然也不排除小芳兒子有先天性白內障,對‘蘇牧心’更加接受並抱有同情心理的可能。
按照同鄉給到的線索,警方遠赴江西尋找小芳,可是最終卻是撲了個空。據小芳的母親描述,3天前小芳的確回過一趟老家,不過留下了幫兒子治病的5萬塊錢後,就立刻又回了港城。
雖然冇能找到剩下的毒藥,但是警方還是在小芳工作的按摩店獲得了一些有用的線索。首先按摩店的老闆和技師們證實了小芳偷偷離開的那天晚上就是‘蘇牧心’給陳順才送禮的那晚,之後就再也冇回來過。這樣看來,‘蘇牧心’在給陳順才送禮前兩人就在一起,如果找到了小芳說不定就能搞清‘蘇牧心’那晚下毒的過程。
另外,按摩店的老闆還證實了陳順才手機被偷的那天下午,‘蘇牧心’是有來點過小芳的鐘,不過一般一個鐘是45分鐘,可是那天‘蘇牧心’和小芳進按摩房呆了幾分鐘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很顯然,當時‘蘇牧心’找小芳就是為了用陳順才的手機給曲桐發簡訊,製造陳順才暗通曲桐的假象。
這樣看來,小芳應該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證了。
吳東並不擔心能否找到小芳,在現在的刑偵手段下,找一個按摩女並不困難,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吳東擔心的反而是小芳的安危,那瓶剩下的氰化鉀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要了小芳的命,而且萬一小芳在人員密集的空間誤開了毒藥,那就不隻是一條人命的問題了。所以案情發展到了這個階段,一半的警力倒是立刻轉向了尋找小芳。
當然除了這些,還臨時冒出來一個小線索,就是吳東和周覓在老薛盲人按摩店的辣醬倉庫,也就是‘蘇牧心’這些天呆的房間找到的那枚嚴重氧化的銀戒指。
技術人員通過洗銀除鏽還原了戒指的本來麵貌。通過和曲桐常戴的那枚銀戒進行比對,兩枚戒指同屬一對,而且曲桐的那枚在戒圈內刻了一個‘桐’字,而‘蘇牧心’的那枚戒圈裡刻了一個‘心’字,隻不過刻有‘心’字的那枚因為氧化的過於嚴重,又經過了洗銀除鏽,戒圈內的那個‘心’字已經有些模糊了。
很顯然,這就是曲桐和‘蘇牧心’在高中時互證戀情的情侶‘桐心’戒。‘蘇牧心’的真實身份,以及他所講述的兄弟身份互換的情況,看起來,從另外一個角度又得到了驗證。
“案子不是清楚了嗎?怎麼這煙還是一支接一支的冇完?”周覓被吳東熏的有些發毛,隻差和領導申請換位置了。
被周覓這麼一說,吳東不好意思地把剛點燃的煙摁進了菸缸。他一想事情就情不自禁,倒把身邊的周覓給忘了。
“你是在擔心小芳?”周覓看出了些端倪,不過卻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會讓吳東如此眉頭緊鎖,他現在這個樣子也就是之前案子陷入僵局時纔出現過。
吳東現在的確擔心小芳,不過此刻讓他心神不寧地卻還有其他的事情。至於具體什麼事情,他其實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有一股悶勁堵在心口,讓他氣短胸悶,隻能是通過不停的抽菸來緩解,不過這半包煙下去,心眼裡反而堵的更加厲害了。
“我在擔心證據。”吳東不知該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
“證據?”周覓倒是有些納悶了:“那瓶下了毒藥的紅酒不是找到了嗎?而且出動了這麼多警力,小芳肯定這兩天也可以找到,小芳找到後最重要的物證和人證也都有了,再加上‘蘇牧心’的自供書,足以定案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證據,我擔心的是兄弟兩人身份互換的證據。”吳東半眯著眼睛說道。
“那對戒指不是嗎?”
“戒指作為證據太牽強了。”吳東搖了搖頭回答道。
“身份有這麼重要嗎?不管他是蘇牧凡還是蘇牧心,不都是殺了人嗎?最終結果不都一個樣?”周覓對於吳東如此糾結兄弟兩人身份頗為不解。
“不,身份很重要。確切地說是真相很重要。就算所有的證據證明他殺了人,不搞清身份依然算不上真相大白。”稍稍頓了頓,吳東麵色嚴肅地繼續說道:“而且,死者也需要被尊重。”
“可是……”周覓支吾了半天,也冇可是出下一句。
“你認為真相是什麼?”吳東問道。
“真正的凶手,作案動機,作案過程……”看著吳東嚴肅的表情,周覓越說越冇有底氣。
“真正意義上的真相不僅僅是找出真凶,還原作案過程。真正的真相就是真相本身,所有的過程容不得一絲漏洞,不允許一句謊言,而他們兄弟倆的身份就屬於真相的一部分。”吳東看著周覓,可是眼神卻似乎隨著思緒穿過了她,直射向窗外的一片廣闊,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也都似乎不僅僅是在說給周覓聽,更多地則像是給到自己的警示。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兄弟倆身份互換的情況雖然和案情相符,但卻隻是凶手的單方麵口供,如果拿不出證據證明兄弟兩人真的互換了身份,那至少這一部分證詞和過程就不能算是搞清了真相。就算最後證據確鑿,凶手最終被正法,跳過了這一步,你不覺得是一個很大的遺憾嗎?萬一互換身份隻是凶手編造的一個謊言,那麼死者不僅丟掉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同時更是會背上一個橫刀奪愛,為利弑親,卑鄙無恥的惡名。你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吳東的話讓周覓陷入了沉思,不過冇過多久她便撥浪鼓似得甩起了腦袋:“你說得都對,身份的確需要搞清,死者也需要被尊重,不過也不能把自己冇理由地逼進牛角尖。‘蘇牧心’不可能說謊,他也冇有理由編出這麼一個兄弟互換身份的故事,這對他冇有半點好處,他已經認罪,而且交待的作案過程也都實打實地經過了驗證,最終肯定難逃死刑。難道他費了這麼大的心思編了這麼個故事,就是為了死前抹黑一下親兄弟?”
“兄弟倆既然形同水火,兩人之間就必然有大恨。兩人中一人功成名就,另一人失魂落魄,如果要複仇,你覺得是僅僅殺了人更解氣,還是毀掉他的一切更徹底?如果抹黑死者本來就是凶手的目的之一又該如何?”
這段話讓周覓啞口無言,而吳東卻已經作出了決定:“我要去一趟東港,幫我約沈蘇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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