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山裡的月亮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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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天,康錦不顧所有人阻攔,回來了。
她的父親站在門口,沉默地抽著煙。
“我帶你走。”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還願意和這段沉痛的過去產生聯絡。
像我這樣的人又憑什麼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我哭著搖頭:“不要,對不起對不起”
康錦卻用力抱住了我。
“不,那不是你的錯。”
我被帶去了城市。
麵對仇家的女兒,康錦父母依舊不待見我。
他們甚至會偷偷和康錦說我的身體裡流著畜生的血。
血脈無法改變,這是我要愧疚與自卑一生的罪責。
她的父母接納不了我,康錦又要上學,她隻好將我送去寄宿製小學,為我買了乾淨整潔的床褥與成套的學習用具。
身邊都是7歲的孩子,我都滿樹0歲了,卻比她們還要矮上小半個頭。
康錦不說心疼,卻拿自己大部分生活費給我買營養品,再偶爾帶我出去吃頓大餐。
她似乎漸漸好了起來。
但很偶爾,她也會看著我出神。
我知道,是我令她想起不好的事了。
我也一樣,腿部的傷總在陰雨天隱隱作痛。
冇有人能真正走出這段過往。
可大家都在努力。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想離開她的視線。
她又會笑著拉住我,問:
“成績有冇有進步呀?小圖南。”
我改了名字。
培風圖南,無遠弗屆。
寓意乘風而起,無論多遠都能抵達。
這是康錦求著她爸爸替我取的名字。
我很喜歡。
10
小學畢業那年暑假,康錦已經和她爸爸一樣,成為了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
年月飛逝,身邊人開始漸漸淡忘她身上發生過的苦痛。
康錦也不想再提起。
所以在打拐誌願者協會聯絡上她時,她猶豫很久,還是拒絕了。
“我應該站出來的,但我不想再提起那些事了。”
我想了想,代替她去。
彼時我也成了一名法學院的大學生。
人販子女兒的直接出鏡,比受害者更具有話題性。
我講解女性防拐意識、科普相關法律知識。
收到了我習以為常的鄙夷、歧視目光的同時。
更多的,是敬佩與肯定。
我還見過我的媽媽。
見她牽著個小女孩的手,帶著她踩雨嬉戲,笑得很開心。
原來我長得,這麼像我的媽媽。
康錦冇問我想不想上去認親。
我也冇有這個想法。
二人對視,不約而同地,選擇離開。
看到她過得好,我就知足了。
後來,我在課外兼職時,看見了一個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翠蘭。
她改了洋氣的英文名,na成了一家美甲店的老闆。
是的,她也逃了出來。
輾轉找到自己的外公外婆家,才知道外婆因為她媽的遭遇含恨離世,而她的外公不肯接納她。
直到她用酷似她媽媽的好嗓子唱了首歌,她的外公老淚縱橫,給了她一筆錢,讓她活著,再也不要出現。
她拿著錢,因為冇有文化冇有見識,上過不少的當。
不過好在最後學了做美甲的手藝,開店開得風生水起。
翠蘭,不,na說:
“謝謝課本,謝謝教你拚音的那位姐姐,不然我或許根本不會有對外麵世界的渴望。”
我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家人了的。
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康錦於我而言是什麼。
她此時正好打來電話:
“圖南,今晚我去你們學校附近,要不要見一麵?”
我說:
“等會兒見,姐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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