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認天子/三國穿著龍袍穿越了! 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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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策還是更傾向於後者。
隻因就在祖茂被孫策找來的當口,敵軍中又已有了不小的變化。
孫策目光陡然銳利,並未錯過,敵軍退去的陣型中,有片刻的騷亂,隨即便有一路異常醒目的兵馬先行而去。
若這是尋常的誘敵之策,也未免表現得太粗糙了些。
“祖叔,你看!這將領先前派出遊弋散騎抵達魯陽,竟為父親故作兵馬精銳的表現所騙,在魯陽城下畏縮不前,可見眼力不佳,魄力更是堪憂,如何能想的出來這大膽誘敵之策!”
孫策上戰場不多,但不止是武藝拔群,還有著近乎直覺的天賦,將這句判斷說得極是篤定。
他敢斷言,敵軍做不到!
彷彿是生怕祖茂不信,孫策又挺槍一指:“再看那裡,若要誘敵,做出撤兵的假象,為了騙父親強攻一處,那軍旗必有佈置,可敵軍此刻行動倉皇,竟然將它留在了後軍處。我以為,這必是洛陽有變,敵軍不得不退。”
“祖叔!”孫策的眼睛裡燃起了一團火。明明口中還是一個晚輩對於長輩的敬稱,氣勢上卻已有了主將的風采。“軍機忽現,來不及稟明父親了,我等當速速出兵纔是,趁著敵軍撤離,劫下他們的後軍!”
“若能再進一步,奪下太穀關,那便再好不過!”
祖茂不得不承認,孫策的分析說得極是有理,可他也沒忘另外一件事:“孫將軍臨走前對您囑托過,讓您留守魯陽,不可貿然行事。”
“可我已將分析說給您聽了,怎麼就是貿然?”孫策一派坦蕩,駁斥道。
“這……”
孫策窮追猛打:“若您覺得小子輕浮,恐這追擊之舉會讓城中遭險,那就由我獨領百人前去追趕那賊兵,且看看他們是何表現!”
戰機稍縱即逝,容不得多想,必須儘快拿個結論。
是戰,還是守?
祖茂心中有些懊惱。
相比於孫堅麾下另一員猛將程普,他說話的本事其實差了不少,竟不知,該當在此刻如何回應於孫策。奈何程普此刻追隨孫堅離去,為了前去說服袁術速速供給軍糧,一並興兵,並不在此地。
但孫策又分明看得出來,祖茂忠勇,也落在一個勇字上。
他望著城下的敵軍,其實已有意動,隻差再添一把火。
可還沒等孫策開口,又有另一個聲音從後方傳來:“我看小將軍的分析不錯,敵軍不是誘敵退兵的表現,軍中必有動亂,若能追擊速勝,許有意外收獲,不必盲從孫將軍離去前的守城吩咐!”
孫策與祖茂回頭,就見一身量高大,麵目剛毅的男子快步走來,向著孫策抱拳行禮:“小將軍若要出兵,請準允黃蓋隨行!”
“好!”孫策喜出望外,不料在祖茂表態前,還能得到另一路的支援。
麵前這自稱名為黃蓋的男子,乃是零陵郡的郡吏,在父親征戰於零陵時曾與之有過往來。
父親舉兵響應袁術的募招時途經零陵,他聲稱自己早年間曾自學兵法,懇請追隨出征,雖不似祖茂程普等人一般早從父親征戰,卻已在近日間嶄露頭角,很得父親看重。
他的判斷,無疑是在為孫策的出兵計劃爭取機會!
“祖叔你看——”
祖茂咬了咬牙,見敵軍動靜更大,深知再不做決定,於局勢無益,連忙答道:“那就出兵!但小將軍既應允了留守魯陽,該當……”
孫策已挎著槍,蹬蹬往城下行去,“那就由祖叔留守魯陽,絕不叫此地有失,我統兵追擊去也。”
祖茂:“……”
他看著孫策這行動匆匆的背影,險些以為,自己在這一刻看到了另外一個孫堅,平日裡儘喜歡乾點先斬後奏的事情。
再一看,黃蓋這郡吏出身的“穩重”之人,也已比他還快地跟了上去,就剩他一個留在城頭。
祖茂又無語了:“……”
不是這對嗎?
他低頭向著城下看,瞧見孫策已飛快地從城中軍營裡調出了僅剩的一批騎兵,鬥誌昂揚地衝到了城關之下。黃蓋也已翻身上馬,追向了孫策,在城門前攔住了對方,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孫策恍然,連忙讓親隨往軍營主帳走一趟。不多久,就捧回來了一頂赤色頭巾,被他拴在了頭盔之上。
祖茂猛地一驚,“那是……”
那是孫堅的赤色頭幘!
自孫堅平定零陵那“平天將軍”觀鵠起,赤色頭巾便常隨孫堅征戰,以至於就連董卓的兵馬都應該聽過,孫堅軍中,著紅巾者必是其主帥!
現在黃蓋怎麼給孫策出了這樣一個主意!
但還不等他阻攔,這一行騎兵連帶著後方晚一步衝出的江東步兵,都已隨同孫策殺出了魯陽城去,向著敵軍衝去。
正欲撤離的西涼軍兵馬,就遇上了這可怕的迎頭痛擊。
“啊!”
“敵軍來了!”
“胡將軍——”
“胡將軍還在前麵!”
“敵軍殺來了,戴紅頭巾者,是長沙太守孫堅!”
“……”
西涼軍叫苦不迭,但他們的將領胡軫在收到洛陽軍報後,便已先行撤離,心中已被董卓有意撤離洛陽的潰敗訊息打亂了陣腳,又哪裡顧得上後麵的人。
這胡軫雖是董卓部下的紅人,但確實不是一個長於領兵長於決策之人,全靠投效得早才混到了高位,又哪會想到,他自以為孫堅會固守魯陽,等待袁術,不會貿然追擊,留守在此地的孫策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在洞察了局勢後選擇了即刻發兵。
他已殺入了敵軍當中。
孫策以布蒙麵,擋住了那張過分年少的臉,手中的長槍疾走如龍。
淩厲的槍花在前,西涼軍何止是不敢去看孫策的麵容,更是紛紛抱頭鼠竄。
以至於前方撤兵的胡軫回頭去看後方亂局,剛欲掉頭去整頓兵馬,就聽到了一陣陣淒厲的哀嚎。
“孫堅帶大軍殺來了!!!”
“是江東猛虎!”
“將軍——”
“將軍什麼將軍!”胡軫想都不想,就往自己的坐騎上又甩了一鞭子,受了刺激的戰馬,撤退得比之前還要快。
胡軫逃亡速歸的心情,已然溢於言表。
他又不是不知道,西涼軍的猛士有怎樣的體格和力氣,中原的士卒,便如洛陽的那一批西園八校、北軍五校,都是隻需要他們用十分之一的人手就能將對方製服。
現在……現在孫堅膽敢發兵反擊,還殺成了這樣的陣仗,帶領的兵馬必定不少。
回看後方煙塵滾滾,更是證明瞭這一點!
他果然沒小看孫堅!
之前沒有貿然進攻魯陽,實在是對的。
隻可惜現在太尉都準備退了,還將話說得語焉不詳,他也得趕緊逃離此地,不能和對方正麵交手,竟隻能讓孫堅繼續在後方逞凶了。
他一邊逃,一邊還罵了一句後方的隊友:“天殺的李傕,竟然先自己走了,才讓人來知會於我,早知道就該和太尉請求,讓他把華雄分來和我一路!”
“胡將軍——”後方的士卒喘著粗氣追上來,打斷了胡軫的自言自語。“後麵那隊人……”
他高聲答道:“彆管後麵了,傳令下去,急速撤入太穀關!”
退入太穀關去。
有關隘攔截,孫堅必不能再如此刻一般逞凶!
但他的這條命令,一經下達出去,卻等同於是在給這些已被殺亂的西涼軍下了死亡的通牒,也無疑是助長了孫策和黃蓋追擊砍殺的氣勢。
孫策一把抹去了麵上濺落的鮮血,槍尖宛若電閃,紮進了前方一名西涼軍的後頸,狠狠將人向著前方甩了出去,頓時又是一片人仰馬翻。
黃蓋急追上來,一把架開了西涼軍勉力列隊襲來的長兵。
就見孫策拍馬疾呼:“追!”
隻因在孫策眼前看到的,不是什麼西涼軍的四散奔逃,而是一條繼續向前追殺的路。
敵軍這將領也不知道是乾什麼吃的,居然連他一個才上戰場不久的小將都不如,退得如此窩囊。
既已越發確認了,對麵不是在誘他入套,而是真在撤離,孫策沸騰的戰意與殺心已至頂峰。
眼見黃蓋已在一邊打鬥一邊指揮士卒收容投降的敵軍,孫策一聲高呼,身旁的親衛立刻與他一並加快了馬速,追向了前方的胡軫。
那前方奔逃撤退的胡軫何曾想過,自己遇上的居然是這樣一個敵人。
他眼前前方已隱隱約約出現了太穀關的輪廓,心中不由一鬆。
再看關上的守軍已因他的到來,緩緩開啟了關門,預備讓這些兵馬進入,更是忍不住大舒一口氣。
可也就是在他即將縱馬入關的那一刻,在他身後的士卒竟是忽然發出了一聲聲的驚呼。
胡軫聞聲,匆匆轉頭去看,就見一支羽箭來勢不減,已至近前,嗖的一聲正中他的麵門。
胡軫猛地睜大了眼睛,甚至來不及去感慨,自己可能根本就不該在此刻轉神,就已手中一鬆,從馬背上摔跌了下來,狠狠地砸在了剛入太穀關的地麵上。
守關的士卒更是沒能從這驚變中反應過來。可下一刻,他們就已聽到了遠處的高呼,伴隨著接連射向西涼敗軍的羽箭而來。
“長沙孫將軍討逆而來,賊黨休走!!”
“殺!”
“賊將已死,速速奪關!”
關上士卒大亂。
他們已先見到了李傕的撤兵,又見到了胡軫這般無序地退回來,再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見到了胡軫死在關下,又哪裡還能記得,他們此刻最該做的,其實是放下關門,攔截住這支討伐董卓的兵馬。
而不是像此刻這樣,紛紛向著關下奔逃而去,向著他們覺得更是安全的洛陽撤去。
偏那孫策也真是個殺紅了眼時悍不畏死的人,已趁著對方的猶豫衝上前來,奪門而入。
等黃蓋帶著後軍趕到時,孫策和他的親衛已徹底霸占了這座攔路的太穀關。
那位孫小將軍仍未解下頭盔之上的紅巾,隻解開了覆麵的布帛,露出一張血氣上頭的臉,斜靠在一處石壁邊上,就算作喘息休整。
見到黃蓋抵達,他更是笑得有些放肆:“公覆,速讓人報信魯陽,讓祖叔傳訊我父親,咱們先整一路兵馬,殺到洛陽去!”
黃蓋自覺自己先前支援孫策進軍追擊胡軫,已算是激進的了,卻也沒想到,還能從孫策這裡,說出一句更為激進的話。
他連忙勸道:“小將軍,咱們從魯陽進攻太穀,是急行的義軍打那西涼敗寇,可再要往洛陽去,就不是這一回事了!軍糧不足……”
“我還能不知道軍糧不足嗎?”孫策踢了踢身邊的幾個麻袋,“西涼軍倉皇撤兵,連軍糧都來不及帶上,我們既是速去探查洛陽情況,帶上這些也夠了,再不濟,等再遇到一路西涼軍的時候,上去搶他們的!”
黃蓋:“……”
孫策笑容爽朗,一點也不見退縮的意思:“公覆,你投奔我父親,果然是個明智的決定。在零陵,可打不上這麼有意思的仗!”
黃蓋無聲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這個選擇究竟是對是錯,開口的卻是一句堅定的回答:“願從小將軍追擊賊寇。”
“好!”孫策立刻快走兩步,下了城關,翻身上馬。
他行事果斷,一點也不想在這裡拖泥帶水。
黃蓋也是同樣。
他清點出了一批騎兵,連帶著從西涼軍處收繳來戰馬後又多出的一路人,便隨同孫策一並繼續北上。
從太穀關處得到的糧草,還真夠讓這一路騎兵沿途吃用。
更不知是不是其他兩路的戰況著實太過激烈,以至於沿途都不見洛陽方嚮往太穀關派遣出援兵,讓孫策這一行人走得極是順遂。
就連孫策這膽大無畏之人,都忍不住放慢了馬速,險些以為,自己追擊得太過深入,已徹底深入了敵軍的某處陷阱之中。
幸好,就在他準備停下整頓,再摸索一番局勢的時候,前方探路的斥候向他帶來了一個訊息。
“你說……前方有一路西涼退兵?”孫策的眉心泛起了一點褶痕,隱見憂色。
斥候報道:“是!應當是從虎牢關方向退回的,排場還不小。”
他立刻讓人找來了黃蓋,告知了情況。
“按照這樣說,聯軍進攻洛陽可能真有一方得手了,才讓董卓不得不這樣撤兵。”黃蓋沉肅的臉上閃過了喜色。
孫策抱掌一拍:“我也是這樣覺得。現在虎牢關也有撤軍,那我們在關內,就不再孤立無援了。”
他越說越是振奮,“公覆,我們再打一場,奇襲這董卓的敗軍如何?就算兵力不夠,無法將他們全部吞下,那也得讓他們走也走不痛快!”
黃蓋沒有拒絕。
他都已跟著孫策殺到了此地,最冒險的決定已經下了,哪裡還用得著猶豫其他!
這兩人一拍即合,更因軍糧不足,準備就衝著這西涼軍的車駕方向殺去,奪些有用的東西回來。
當他們這一行騎兵衝入敵軍當中時,孫策簡直想要稱讚自己一句時運大好。
這一路兵馬退回洛陽的陣仗,倒是要比胡軫那邊齊整得多,但若論起交戰的本領,竟然還要不如對方。
簡直是差勁極了!
那為首的將領也不知是什麼人,竟連麵都沒露,就已被下屬護送著逃竄而去。隻留下了來不及跟上的步卒和那些笨重的輜重。
“小將軍彆追了,他們手中弓箭不少!”黃蓋一聲高呼提醒,讓孫策停了下來,勒著馬轉道而回,也回到了那些倒地哀嚎,或者抱頭蹲在一邊的西涼軍身邊。
他將手中的長槍威懾式地掃了一圈,這才跳下了馬來。
“行,先不追了,數數咱們這趟得了些什麼能用的,再讓人往虎牢關方向探探訊息!”孫策吩咐道。
若是西涼軍已全部退走的話,那身在兗州的酸棗聯軍,應該已經入關了。要真是這樣的話,父親可得儘快從後方趕上來纔好,要不然他一個少年人,難道要同袁紹曹操.他們打交道嗎?
那也未免太奇怪了。
孫策想到這場麵,就笑了出來:“噗……”
“將軍!”士卒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這麼驚慌失措乾什麼!”孫策好笑地轉頭,“怎麼?是有哪個西涼軍暴起傷人了?”
敵軍都跑了,還有什麼可亂的。
但他的這句調侃,卻沒讓士卒的表情有所和緩,仍是一臉的無措:“不是!不是西涼軍的事!是他們隨行的馬車之中,有一位貴人!”
“貴人?”孫策疑惑著跟上了士卒的腳步,停在了一輛確實不像裝載輜重的馬車跟前。
這馬車的車簾早已被士卒掀開,露出了其中那張蒼白而貴氣的麵容。隻是那年輕人的額角因方纔的衝撞而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染上了一片血痕,被他費力地用絹帕按著止血,卻還是難免將冕服的袖口暈開了血色。若隻從外表來看,還真是一位不同尋常的貴人。
“你……你是什麼人?”孫策正色發問。
劉辯的唇角顫抖了一下,見這滿身血氣的小將軍不似西涼軍做派,不知為何已覺得眼眶有些發酸,連聲答道:“我是弘農王劉辯!”
孫策驚了一跳,向左右張望了兩眼,跳上車來低聲問道:“可您為何會在此地?”
見劉辯忽而沉默不語,孫策補充道:“我父親是先帝冊封的長沙太守孫堅,此次就是為討伐董卓,匡正社稷,恢複您的帝位而來的,您若有什麼話,大可以直言!”
劉辯的眼神裡,終於亮起了一點光芒,也讓他一把抓住了孫策的手腕:“你說的,可是真的?”
孫策點頭。
劉辯彷彿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是被董卓讓人帶去虎牢關陣前的!”
……
“也就是說,虎牢關方向現在還有那個叫徐榮的將領斷後,但董卓的胞弟董旻因為先前就負傷的緣故,已經先一步撤回,還帶上了弘農王。這就是為何,小將軍方纔帶兵殺來,他連一點交戰的意思都沒有,就已離開了。”
“是不是弘農王還兩說呢。”孫策撇了撇嘴,打斷了黃蓋的話,“你聽他說的話奇不奇怪,又是說董卓不希望聯軍打著扶持他繼位的旗號,讓他到陣前勸降,又是說連袁紹都不承認他的身份。更奇怪的是最後一點……”
“方纔我們向董旻進攻的時候,因兵馬不足的緣故,叫他們跑了。”
孫策指了指仍在車中瑟瑟哆嗦的劉辯,滿肚子的疑惑:“如果他真是弘農王,而我是董旻,我就算自己的傷勢再加重一些,我都絕對不會讓他落入敵手的!但你剛纔有沒有留意過敵軍的表現?”
黃蓋試圖回憶了一下:“他們好像掉頭來攻了一陣,卻又很快放棄撤離了?”
那這沒道理啊!
“還有後麵!”孫策一邊說,一邊在心中犯嘀咕,“這位,姑且稱之為貴人吧,他倒是證實了我們的猜測,說是董卓因北方戰事有變,決定撤離洛陽,所以緊急調回了一批原本駐紮在其他關隘的將領。此等情形在前,若是我們此刻往洛陽方向趕,或許還能做出些扭轉局麵的大事,但他——他竟然不敢回到洛陽!”
一個曾經的皇帝,不敢回到屬於自己的洛陽!
就算是因為他畏懼於董卓的強權,也被之前發生的種種嚇得膽寒,這表現終究還是太過可笑了些。
孫策一路殺至此地,本就是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性情,更覺這樣的君主讓人瞧不上眼。
黃蓋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孫策答道:“我已將他說服了,如今董卓有意退兵,洛陽即將重回正統,若他真是弘農王,便由我護送他回到洛陽,一聲令下,士卒相從,將董卓的殘部徹底從此地趕出去!”
“至於他是不是弘農王,且待入了洛陽,自有分曉。”
“之前袁公路收到的酸棗聯盟來信中不是說了嗎,弘農王身在河內什麼的……要真是這樣,那能一路高歌猛進,逼得董卓撤兵,好像也完全說得通了。”
孫策收槍在後,向著將至日暮的天色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洛陽此刻是何情況了。吩咐下去,就地紮營休整一夜,便即刻動身。”
為了防止還有從虎牢關方向退回的西涼軍,正好和他們撞到了一處,孫策與黃蓋把隨行的兵馬往南帶著走了一段,這才紮營安頓,將車中的劉辯也請下來入帳休息。
自劉辯的言行舉止風度中,孫策又稍稍打消了幾分疑惑。
想到抵達洛陽自能見分曉,他近日間的奔行追擊也確是有些累了,不多時他便已在帳中睡了過去。
這處臨時營地內,也很快陷入了沉寂無聲當中。
但此刻的洛陽,卻是一片水深火熱的人聲鼎沸。
司空楊彪幾乎是被西涼軍從府中拖拽出來的,幸而有楊修在旁攙扶了他一把,才站穩於此,並未摔跌出去。
但下一刻,他便已經驚撥出聲:“你們要乾什麼!”
“父親!”楊修一把拉住了他,以防楊彪就這樣莽撞地衝上去,遭了那西涼軍的刀兵。他用隻有他們父子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些西涼軍百無禁忌的,就連袁氏都被隨意砍了,難道還會對我們有所厚待嗎?”
“可他們……哎!”楊彪拍著大腿,唉聲歎氣。
短短數息的光景,他就已經看明白了這些西涼軍的行動。隻見他們肆無忌憚地衝進了府中後,便什麼也不管,先往府中貯存財貨的地方找去,將一個個箱子扛出了楊彪的司空府,分明——
分明就是一群強盜!
但夜色裡,這群人的刀鋒被映照得愈發雪亮,無法不讓他想到了袁隗滿門被殺的那一夜,依稀就是這樣的光景。那他還上前去攔阻做什麼?被搶走財物,總比丟了性命要好。
可眼看著他府中的藏書也被順手拖了出來,卻又被這些人棄若敝屣,丟在了地上,楊彪滿眼都是揪心之色,連連歎氣。那都是真正的珍寶啊!
“他們到底想要乾什麼!”
原本該當隻有更漏聲響的夜色,已經徹底被這樣的打/砸搶掠所破壞。楊彪向四處張望,聽到各處都有這樣的動靜,眼前一陣發暈。
也就是在這時,他竟忽然看到,一把大火燒起在了與他隻一牆之隔的地方。又因司空府的位置特殊,那一牆之隔……
“怎麼回事?宮中起火了?”楊彪驚撥出聲。
他此刻顧不得更多,幾乎是直接就要向著這一路西涼軍的隊首撲過去,向他們發出質問。“董卓他到底要做——”
“……!”
一支長槍抵在了楊彪的胸口,迫使他一個急刹,停住了腳步,緩緩抬起視線向著眼前看去。
那隊正眼中冷得不見一點敬畏,“請楊司空不要多言,速與我等走一趟。”
另一頭,楊修也已被槍指著,舉起了雙手,不敢再做出反抗的舉動。
這父子二人,以及府中的家眷仆從,都抱著異常忐忑的心情,在西涼軍的威逼下,頂著冬日的寒風,來到了一隊馬車跟前。
就見此地已聚集了為數不少的朝臣,也都是和他們一樣的處境。
在隊伍的最前方,甚至是董卓一手抓著年幼的小皇帝,一把將他塞進了車中,全不給他以一點掙紮反抗的餘地。
那顆腦袋還是從車窗中探了出來,彷彿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振聲向著董卓喝道:“董太尉此舉何意!朕是天子是皇帝,合該待在這洛陽帝都,你又是火燒皇宮,又是迫使朕登上馬車,總該給我一個解釋!”
董卓麵沉如水,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張幼稚中又透著幾分固執的臉,竟是恍惚想到了他剛抵洛陽,在邙山救駕的那日。彼時,劉協也是這樣的表現。
但那個時候,他能稱劉協一句“陳留王比皇帝有膽量,更像一位天子”,今日,他卻隻會因為劉協的這句發問倍感惱火。
聽聽這話說的,難道他就很想從洛陽撤離嗎?他就不想留在此地儘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富貴嗎!
還不是因為,他意圖兩路作戰,先後戰勝酸棗聯軍和河內聯軍的想法,已經在殘酷的事實麵前化為了泡影!
虎牢關那邊,或許徐榮還能阻攔住袁紹和曹操等人一陣。
北麵這一路,卻是已經徹底無力迴天了。
他是怎麼也沒想到,穩重的段煨和賈詡聯手,非但沒能阻止“劉辯”渡河,被他先搶奪過去了孟津,又被他飛快地拿下了段煨,還逼退了一路援軍。雖此刻仍在山中激戰,但距離“劉辯”踏入洛陽,不過一步之遙!
失去了黃河屏障,失去了邙山屏障後,再要想將他們驅逐出境,就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董卓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當他們抵達洛陽的那一刻,那封被他壓著隻在部將中傳閱過的罪己詔,將會以何種可怕的速度擴散開來,讓軍民同心,都向著“劉辯”而去。他再不撤,不按照李儒所說的後路,儘快退出洛陽抵達長安,他就隻有被困死在洛陽一個結局。
所以他隻能走!
按照李儒的說法:
“朝廷百官已經認可了劉協代替劉辯繼承皇位,隻要這些朝臣都被帶到關中,沒有在天下人麵前改口,劉協就仍是皇帝。”
“太尉有皇帝在手,有藉助皇帝號令拉攏的西涼盟友,有更為易守難攻的關中,何愁不能複起!”
“那關東聯軍之中,名義上都要扶持劉辯登基,可這些世家大族究竟在想什麼,難道我們不清楚嗎?他們今日可以勉強勠力同心,向洛陽進軍,卻勢必要為奪回洛陽後的封賞大打出手,讓那個仍有真假疑雲的弘農王如何招架呢?隻要他們露出了頹勢,就是我們的機會!”
“光是汝南袁氏,在袁隗袁基死後,恐怕都要亂作一團了。”
“而現在,我們要做的,隻是儘快把朝廷從洛陽搬遷到關中去,隨後死死地守住函穀關,就如當年的秦國一般,憑借函穀關之利,阻擋六國群雄……”
“您仍是太尉,隻是換一個地方當太尉而已!”
“這洛陽的珍寶,帶得走的,就全部搬走,作為軍需物資,帶不走的,那就一把火燒個乾淨,且看看那位意圖複起的聖明君主,到底能否在這片廢墟之上重振旗鼓!”
“太尉……”
董卓麵色一狠,向著麵前的劉協厲聲道:“洛陽是帝都,長安難道就不是前漢的帝都,是我大漢的龍興之地了嗎?如今叛軍將至,朝中無良將守關,他們將殺至此地,要了陛下的性命。我董卓不願見此情景,先帶諸位撤出函穀關,趕赴長安。敢問陛下,這有何問題!”
劉協:“……”
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將跑路說得如此義正辭嚴,理直氣壯!
若不是周遭甲兵林立,他幾乎張口就想要說,便是讓聯軍打到洛陽來又如何呢?反正他原本就不想當這個皇帝,正好把帝位還給自己的兄長,繼續當他的陳留王。
偏偏此刻,熊熊大火已從皇宮中徹底燒向了天穹,燒得整片夜色都有若熔爐,近前的刀劍則在寒風凜冽的夜裡更顯駭人。
董卓,董太尉,想要遷都,從洛陽到長安去,是他這個皇帝都阻攔不住的事情!
也不是這些朝臣能阻攔的事情!
“諸位若不想被當作亂臣賊子,最好安分一些,隨我一並往長安去!”
有一名朝臣剛要下車理論,便已被一杆長刀斬落了頭顱,竟是連一句話都沒能發出來。
揮刀的華雄麵無表情地站到了董卓的身邊,得到了董太尉一個讚許的眼神。
董卓將手一揮:“走!”
他又轉頭向華雄吩咐:“去,把這洛陽的百姓能帶,也帶上些,速速追上來,渡過函穀關!”
華雄聽令而動,帶著一隊西涼士卒衝向了洛陽城外的民居。
他們在麵對著那些朝臣時,都已沒有了耐心和尊重,更何況是對這些可憐的洛陽百姓。
烈火,鮮血與哀聲,組成了這個洛陽的不眠之夜。
也就是敵軍將至的迫切,才讓他們當先選擇殺向這洛陽的權貴富戶聚集之地,以便掠得更多的珍寶。
但在此刻,無疑有一群人,要遠比他們要為著急。
“陛下!”
劉秉望著遠處天邊燒紅的血色,心急如焚。
一想到這火勢是從洛陽發起的,既能一直讓身處邙山之人看見,還不知有多大,又已造成了多少死傷,這董卓的狗急跳牆又不知道有多少瘋狂,劉秉的聲音就即刻上揚:“傳令下去,斬首破敵者,戰後連升三級!後方兵馬如有餘力者,由諸位將軍統編,壓上前來!”
“陛下切莫心急!”荀攸一把扶住了劉秉,勸道,“洛陽起火,您憂心京都子民,故而心焦,那董賊的殘部比您還要著急!若真是董卓要逃,不敢對上您的鋒芒,他們這些人就等同於被放棄了,哪裡還有應戰的底氣。隻需讓人高呼董賊已逃,自可速破敵軍。”
劉秉握住了他的手,又分明聽到,荀攸的聲音也在顫抖。他也轉而低聲安慰道:“荀慈明學問過人,名揚四海,董賊他絕不敢苛待,必定無事!”
“陛下——”
“請荀軍師放手指揮。”劉秉牙關緊咬,“朕……朕心已亂,恐對敵方略失當,不再多言。”
但又或許,他此刻並不需要多說什麼。
距離洛陽一步之遙,董卓竟先一步放火,擺出了不敢在洛陽久留的架勢,士卒就算不用上麵提醒,也能察覺到這個訊號。
正如荀攸所說,董卓的殘部正在後退,試圖為自己謀求一路生機。
河內出發的這些兵馬,卻已是毫不相讓地壓了上來。
“大哥!”
張飛一聲驚呼,就見劉備原本在後方與衛覬一並周轉軍需,現在已操著刀殺向了前方,宛然又回到了武將的身份。他後知後覺地想到,劉備的老師盧植正在洛陽,現在也是生死未知,又怎敢再有耽擱。
張燕本就身形靈活,已帶著一路精銳悄無聲息地抵達了高處,將一片箭雨射向了西涼軍的後方。
呂布等人自不必說,已和趙雲合兵到了一處,身先士卒地衝殺在前方。
但真正壓倒這一路援軍的,應該還是段煨的舉動。
他借著搖動的火光,勉強辨認出了敵方校尉所在,司馬懿連忙睜大了眼睛,為他謀劃了一條廝殺到那校尉麵前的路線。
段煨深知他這降將要得到何種待遇,與此次交戰的結果密不可分,毫不猶豫地聽從了司馬懿的話,頂著肩上中了兩箭,也斬斷了那敵軍校尉的頭顱。
一時之間,山中呼聲震天。
卻是隻有劉秉的這一方在歡呼,而董卓的兵馬連一聲呼喊都顧不上,就已掉頭逃竄而去,向著光線最是明亮的地方逃去,還希冀於能夠趕上董卓撤兵的腳步。
但後方的追兵已是越戰越勇,如何會給他們以逃竄的機會。
被按倒在山路上的,被踩踏在馬蹄下的,被一箭射死在山石上的……
每一刻好像都有人在倒下去,也終於讓出了這條殺向洛陽的大道!
劉秉何敢有片刻的停留,隨同開道的精銳衝向了遠處的洛陽城。
不知道是因他之前確實練習騎馬勤快,又確在此道上很有天分,還是因為緊迫的局勢和專注的心神作用,讓他這策馬疾馳間不見半點生澀稚嫩,隻有皇帝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到他的王都。
可當他縱馬行出邙山山口的時候,看到的,已是一片燒天的火勢。
他剛穿越來的那一晚,險些以為,山道間連綴的火把,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
但現在,他更希望是一場夢境的景象,就這樣太過生動而真實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甚至讓他身形一顫,彷彿被灼人的火舌燒到了臉上。
在他的眼前,洛陽的宮城已經徹底陷入了一片火海。
而在洛陽的郭區民戶之間,彷彿曾有一隊騎兵肆虐而過,撞出了一條條血路,也在四處點起了火。冬日的寒風沒將這些火給吹滅,反而助長著火勢,讓它們變成了一團團落下的太陽,燒得人四散奔逃,淒聲不斷。
那燒殺掠奪之人,卻已在他的兵馬越境的那一刻,收到了危險降臨的訊號,竭儘全力地向著洛陽以西的函穀關方向逃去。
荀攸擔心荀爽,司馬懿擔心司馬防,倒是賈詡身無牽掛得多,還能用冷靜的語氣向劉秉諫言:“陛下,按照火勢,董賊兵馬可能還沒撤離太久,若是此刻讓騎兵儘數上前追擊,或許還能——”
“救火!”劉秉的眼睛裡也燒著火,變成了兩個擲地有聲的字。
他此刻已跳下了馬來,一把撥開了賈詡的手,向著前方的諸將喝道:“傳朕旨意,所有兵馬,速去救火,保洛陽子民的性命!”
他已敏銳地察覺到,比起曆史上記載的遷都,董卓的時間少了太多,這讓他根本來不及遷走太多的百姓,迫使這些人哪怕一定會死在路上,也要被刀兵驅策著向長安走去。
隻要儘快撲滅火勢,還來得及保全他們的性命,能救多少是多少!
有戰馬運送,有士卒肩挑,從河中、從井裡打水來滅火,總比隻靠著這些百姓自救更有效率。
趙雲撥馬回頭,就見陛下的眼中,根本沒有那座搖搖欲墜的宮城,也沒有那曾經的朝堂百官,隻有在四處的火勢裡發出求救聲的百姓。
也讓那兩個字哪怕透著沙啞,也堅決得讓人心顫:“救火!”
可突然之間,陛下的眼中又像是過了兩道電芒,彷彿這句用儘了力氣的呐喊,忽然之間讓他打通了天靈,想起了什麼遺忘已久的事情。
劉秉目光發直地看著前方,聲音慢慢低了下去,隻傳入了附近幾人的耳中:“吩咐下去,救火之時,留意井中。”
“尤其是,城南的井中!”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努力加更了,我一定要早點寫到明天的那段,我從開文前就在腦補了(變成猿猴)(蕩來蕩去)(搶走路人的鍵盤)(哐哐打字)
上一章評論區的隨機200紅包已經發了。前麵幾章可能三路兵馬比較亂,從這章進入洛陽就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