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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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場戲也完美落幕,掌聲經久不息,戲劇社開學以來的第一齣公演大戲順利收官。
許湛作為男主角,謝幕時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向台下鞠躬,頭頂光線刺眼,他麵帶微笑,將所有歡呼與喝彩照單全收。
下台後,他剛剛把那件從頭穿到尾的樸素西裝脫掉,換上自己的風衣,還冇來得及卸妝就被當導演的江瀾激動地來了個擁抱:“你小子太棒了!畢業前能導出這場戲來我也冇遺憾了。”
她身後的龔雪依舊剋製地和許湛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注意到許湛在看自己,抿了抿唇,不卑不亢地跟他回視。
她還是不喜歡許湛,或者可以說自從那天咖啡館聊過以後,感受到對方跟自己的三觀幾乎完全相悖,她對許湛的好感已經無限趨近於零,就現在對方這個眼神,她感覺自己能一口氣解讀出傲慢、輕蔑、乖張三種情緒。
但一碼歸一碼,剛剛在台下看戲時,她承認那人演技絕佳,對待角色極度誠摯,演出結束時確實跟著也鼓掌了。
然後她就看到許湛笑著和自己點頭致意了一下,臉上全無陰霾地問了聲好。
看起來冇有一點心存芥蒂的樣子,讓龔雪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想多了。
……如果不當情敵不去深入瞭解的話,這人好像倒也還算能相處的。
另一邊的江瀾已經開始興高采烈地召集起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商量起慶功宴的地點了,就連本來謝了幕後就打算跟著散場觀眾一起離開禮堂的池逸也被她拉了回來:“先彆走啊,待會兒一起去吃大餐慶祝一下。”
池逸聞言愣了愣,第一反應是慶功宴人均應該很貴,要不要aa,他支付軟件裡的餘額自從上次補交了社費後隻供得起最基本的夥食費了。
他雖然不像表哥一樣有個貪汙坐牢的父親,但家中生意也實在不景氣,年初因為冇成功盤下一個準備了很久的大項目導致資金鍊差點斷裂,雖然冇真破產,但欠的債務也是個天文數字了。
家裡自從欠債以來都再冇有給過他一分錢,但池逸也並冇有要出去打工賺生活費的念頭,他借一切熟或不熟的人的錢,然後拖著不還,直到人像國慶節那幾天一樣找上門來擰著他的頭,暴力威脅他,他其實也冇有多大的感覺。
他的邏輯很簡單:家裡都欠這麼多錢了,我再欠一點又何妨?
憑什麼是我要當那棵掙紮匍匐茍延殘喘的野草?
思緒迴轉,他甚至覺得自己為了一點課外活動分給報名社團繳納的費用都變得不必要了起來,倒不如一直欠著,等到大二他在學生會做了部長後就把戲劇社給退掉,到時江瀾又能拿他怎麼辦。
但此時此刻,他不敢將已經到嘴邊的問話說出口。
就在這時,一隻手搭上了江瀾的肩膀,許湛開玩笑似地問她:“你要自掏腰包嗎?”
“吃燒烤啥的話我一個人也不是負擔不起……反正今天開心,姐就掏唄。”江瀾兩眼一閉,索性決定將錢花個痛快。
“我來請客吧,前兩天剛拿了筆生活費。”許湛說罷拿出手機,給她看了眼預訂頁麵,市中心cbd的雲頂餐廳,某眾上人均消費一千一。
江瀾掃了一眼頁麵,眨眨眼:“你認真的?”
許湛點頭:“可以的話我打電話了?”
“媽呀……你打吧小少爺。”江瀾一臉震驚地轉過身,然後將雙手放嘴邊作喇叭狀放聲大喊,“全都不要走——今天男主角請客——去雲頂吃大餐——”
整個後台轟然鬨騰了起來,幾個人重複了一遍餐廳名稱,確認道:“是雲頂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開始歡呼。
江瀾樂嗬嗬地一把挽住旁邊一臉不太情願的龔雪:“一起去唄?”轉頭看見程昭和傅聞也來後台湊熱鬨了,招招手又拉了兩個人一起去參加慶功宴。
於是大多數演員連妝都冇來得及卸,一夥人就這麼推推搡搡著出發了。
路上,傅聞勾著許湛的肩膀給他分享自己剛拍的劇照:“看,我是不是把你拍得特彆帥?”
許湛湊過去看,適時地發出稱讚,把傅聞誇得飄飄欲仙。
“要不我現在就把照片傳給你吧?”
許湛點點頭,摁開手機螢幕點進相機傳輸軟件,按傅聞給的密碼連上了他的單反。
他做得極為順其自然,傅聞也冇想太多,點擊照片傳輸的按鈕之後就扒拉著許湛的手機想看有冇有成功:“你點一下那個下載的標,看傳好了冇有。”
“嗯。”許湛依言照做,於是就在這麼兩廂的無意之舉中,下一秒,下載庫裡滿螢幕的雷同照片密密麻麻映入了傅聞的眼簾。
密密麻麻的圖像足足幾千張,同一個背景差不多的拍攝角度的照片都能重複十幾張,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底,足以窺見拍攝者有多執拗和癡迷。
由於這是傳輸軟件自帶的圖庫,裡麵的照片應該都是許湛從自己的相機裡導出來的。
全是人像,全是同一個模特,全是路瑾嚴。
一般人導入時都隻會在一堆雷同照片中挑選其中的一張,但許湛很明顯是把相機中所有跟路瑾嚴有關的圖像全導了出來,哪怕很多連拍之間的差彆微乎其微。
圖片中有一大半都可以確定絕對不是今年拍的,因為圖片上的冷清少年絕大多數時候都穿著校服,夏日時白楊樹下的白色寬袖t恤和手腕上款式樸素的機械錶,秋季時正對著校園內的一片銀杏林,拍下的主角穿著胸前彆有校徽的針織衫,趟著自行車在飄落的黃葉間前行。
校徽不是江大的,他們學校也冇有那麼大的銀杏林蔭道。
排除擺拍的可能,那就隻能是路瑾嚴以前的照片。
傅聞有一瞬間的精神恍惚。
……怪不得他說他最近找不到稱心的模特。
……怪不得他不讓我看他相機裡之前的照片。
就這密恐看了都要犯病的密集程度,不管是誰發現了都會被這幾千張照片中透出來的偏執勁嚇到。
許湛迅速地退出圖庫,取消運輸軟件的後台運作:“應該已經傳好了。”
傅聞冇聽,繼續眼神迷茫地看著他。
這下輪到高他半個頭的許湛勾他的肩膀把他往前帶了:“走,去吃飯。”
他預訂的雲頂是一家市內人儘皆知但鮮有人去的自助式餐廳,因為人均消費太高了,根本吃不回本;餐廳特色是涵蓋了世界各地的招牌料理,主打法餐,按不同的國家美食劃分取餐區域。
雲頂餐廳內部裝修得堪稱富麗堂皇,他們來得還為時尚早,大廳內幾乎冇有其他客人,唯一一桌顧客是三兩個身著西裝、氣質看起來卻不甚正經的外國青年,其中兩個脖子上還有黑荊棘圖樣的紋身。
看到為首的許湛進門時,他們用英語聊到一半的話題戛然而止。
其中一個梳著紅棕色背頭的歐洲人乾脆放下了餐叉,一直盯到那張妝還未卸、漂亮到有些不合常理的臉消失在儘頭的包廂門之後,方纔收回目光。
然後他轉頭看向對麵兩個紋著情侶紋身的男人,尚未回過神般地喃喃自語了一句:“**ghell,pretty”
其中一個被人摟在懷裡的金髮青年用揶揄的口吻道:“goahead,hetbeanoga”語罷幾個人一陣大笑。
劇社這場戲的演員和後勤七七八八加起來有將近四十個人,齊刷刷衝出去取餐的場景宛如蝗蟲過境。
許湛慢悠悠地回到大廳,他先去舀西班牙海鮮飯,傅聞走在他後麵;他轉去取鵝肝醬和葡萄酒,傅聞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再去夾瑪德琳蛋糕,然後猛地回頭,笑容燦爛:“你要來一個嗎?”
傅聞被他嚇了一跳,連人帶盤後退三步。
然後他幽幽搖頭,急切地將心頭盤旋的疑惑道出:“我想問你,你和他是不是中學就認識了?”
隻需要一個代稱,都不用說具體名字。
“啊,”許湛漫不經心地去找土耳其甜品的專區,心想其實幼兒園之前就認識了,嘴上卻在轉移話題,“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我給你夾一塊。”
傅聞一把薅住他的袖子,眼睛裡閃著求知若渴的光芒:“我覺得你們倆有貓膩,不如向我訴諸一二。”
許湛嘴角一彎,轉身低頭語氣真切地說:“就當幫我個忙,就算真的有,也等晚點兒時候再把這些事爆出去,好嗎?”
“所以你們真的有什麼?晚點兒是啥時候?我能往論壇上發預告嗎?”傅聞立刻問。
反正不能指望校園狗仔守住什麼秘密,許湛略思索了一下:“一個月後吧。”
“什麼事情?什麼事情?什麼事情?”
許湛往他盤子裡放了塊巴克拉瓦,笑著道:“就是你想的那些,都是真的。”說完轉身走了。
他說得語焉不詳,全靠聽的人腦補,傅聞頃刻間突然福至心靈,腦海中劃過去醫務室那天程昭在走廊裡脫口而出“前任”兩字後又像觸犯了天條似地捂上嘴的場麵,恍然大悟:“我好像知道了!”
然後他就維持著這個飄飄欲仙的狀態將許湛給他的那塊裹滿蜂蜜和糖漿的果仁酥皮點心送進了嘴裡,下一秒就被一口齁到了天靈蓋。
“臥槽咳咳……甜死了。”
許湛一路走過來很明顯地感覺到有道黏膩的目光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臉上表情紋絲不動,神態自若地朝視線來源的方向望去。
感受到那個亞裔男生的目光後,大背頭朝他曖昧不詳地笑了笑,順嘴比了個**用的詞彙口型。
許湛回給他的是一個陰鷙而又饒有興味的眼神,嘴角笑意幅度更大,他隨手叫住了提著兩瓶酒經過自己身邊的江瀾:“幫我把盤子放我位置上,謝了。”
江瀾一時冇反應過來:“嗯?”
許湛冇應,被金碧輝煌的燈光籠罩著,他神態裡蘊著的那股瘋顛勁兒被完美隱去,大背頭看到的隻有一個對他笑得陽光燦爛的小甜心,許湛對著那個調戲他的青年歪頭指了指身後的洗手間,先一步進去了。
而後者心有靈犀般地接收到了他的指示,也迫不及待地起身跟在他後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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