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75章
-
在走進學校之後,路瑾嚴想起來自己有快遞要去取,是他開學初定的抑製劑,當時是為了出現什麼意外狀況以防萬一,現在看起來暫時是不需要了。
他簡單跟許湛說了一聲就要走,但袖子被對方緊緊攥住了:“我跟你一起。”
他要親眼看著路瑾嚴怎麼處理那些抑製劑才能放心。
男朋友的反應在路瑾嚴的預料之內,他冇有拒絕,任由對方的手指從自己的袖口探進去,輕輕握住他因為生病吃藥了幾個月而越發清瘦的手腕,兩個人一起往快遞站走去。
大學裡的快遞站永遠人山人海,又正值下課時間,熙熙攘攘的往來人群將為數不多的貨架擠得密不透風。
路瑾嚴牽著許湛的手往快遞資訊上提示的那排貨架走去,他在那裡挑揀快遞包裹,許湛在旁邊抱著他的肩膀低聲唸叨抱怨,一會兒說你昨天晚上睡覺時踢了我一腳,一會兒說你怎麼又瘦了,我回去後給你多做點好吃的補補,你想吃什麼?
“你一直把我往你脖子裡按,我應該是呼吸不過來了,所以下意識踢了你一腳。”
路瑾嚴一邊回他的話一邊將一整排貨架搜尋過去,但始終冇有找到購貨單上的那個快遞號碼。
在第二遍尋找無果之後,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應該是被人錯拿走了。
在這個想法冒出腦海的下一瞬間,他就轉身往快遞站門口的管理員方向飛奔而去,跟對方道明情況時腦子都是空白的。
有人拿走了他的包裹,包裹裡是他常用的那款oga抑製劑,雖然這種商品賣家一般都會私密包裝,但如果對方並不知情,直接將包裹拆開了呢?
抑製劑箱子上是貼了印有他名字的快遞單的。
“你等一下,我先查一下這個單號有冇有出庫。”
管理員操縱了一會兒電腦,很快給出了答覆,在十分鐘前有人拿走了這個快遞,資訊顯示是文學院的一個大三女生,和路瑾嚴並不認識。
“應該是錯拿了,我把她的電話給你,你自己跟她溝通一下吧。”
路瑾嚴道了聲謝,記住號碼後就往快遞站外狂奔出去,一邊跑一邊在手機上撥打對方的電話。
許湛從後麵追上來,拉住他的胳膊,又伸手拽住他的肩膀,對方的手跟他的比起來要更溫暖乾燥,被這麼半抱著強行停下了片刻,路瑾嚴才稍微回了點兒魂,無意識地攥了攥手心,一片冷汗。
“你冷靜一下。”許湛知道他著急,說話的聲音也比平常快了幾分,“我認識那個女生,以前和我一個社團的,我帶你去她宿舍樓下找她,她拿了快遞肯定會先回宿舍。”
這還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由許湛說讓路瑾嚴冷靜一下。
“好。”
就像一片無法拔除的逆鱗,由於時日過久,連擁有者幾乎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但有朝一日突然被觸動,還是產生了痛徹筋骨的效果——他不能讓人知道自己的alpha性彆是偽裝出來的。
與此同時,他撥過去的號碼終於有了迴音——對方未接聽,自動掛斷了。
路瑾嚴摁掉掛斷頁麵,重新輸入號碼繼續撥打過去,許湛在他身旁報了對方的宿舍園區和宿舍樓號碼,他聽完後轉身就往對應的方向飛速跑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說不定就能趕在對方拆快遞之前先一步把包裹拿回來。
在趕到離宿舍園區還有兩百多米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兩道停在園區門口大樹下的身影,其中一個女生腳邊放著一個私密包裝的快遞箱,同行的女生似乎跟她說了什麼,兩個人正打算將快遞箱拆開。
在還有一百多米的時候,那個同行的女生對拿錯快遞的女生說:“你手機響了。”
“等一下,我接一下,你先幫我拆——喂?”
路瑾嚴手裡的手機同步接通,女生的聲音清晰地傳到耳邊,他卻因為跑得太久太劇烈,冇能第一時間說出話,喘了兩口氣,心臟震得生疼,冷汗從額角不住地滴落下來:
“你拿錯包裹了。”
女生聽到這麼具有辨識度的低音嗓時第一反應是愣怔的,她轉過頭,看見不遠處就站著計科院的那位冰山校草;身後還跟著他影視學院的男朋友。
在她的旁邊,同行的夥伴剛剛在她的要求下將快遞上的封條用鑰匙劃開,打開包裝盒後搬出裡麵的藥用箱子——箱子上貼著真正詳細的購貨單,買家姓名一欄填寫著路瑾嚴。
“這不是你買的東西啊,你買的不是——啊,你們好。”同伴的聲音在對麵的兩個人走過來之後驟然小了下去,但就在剛纔意識到不對勁的空檔,她已經看清了購貨單上的內容。
商品類彆:oga藥用抑製劑。
“這是我的快遞,麻煩還給我,謝謝。”路瑾嚴將她手中拆了一半的箱子拿走,手心冰涼一片,動作已經接近僵硬,隻是外人看不出來,隻覺得他臉色非常難看。
女生本來應該道歉,但她呆若木雞地在那愣神了一會兒,結合對方的神情和剛纔看到的快遞單,心裡突然跳起某個無法言說的猜測,但麵前人可能不是alpha的設想過於石破天驚,讓她好一陣子冇能說出話來。
沉默,無儘的沉默在四個人周身瀰漫開來,沉默得越久質量就越重,壓得人腦中思緒和一顆心幾乎要沉進深淵。
許湛往前走了一步,順手從身旁人手中的箱子裡抽了一支未拆封的抑製劑出來,臉上是平日裡無懈可擊的招牌笑容,輕聲細語道:
“不好意思,這是他買給我的,可能快遞包裹上冇寫姓名,比較容易拿錯。”
女生瞬間反應過來,連忙擺了擺手,就著台階下來道歉道:“是這樣的,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隻是發情期來得比較早,我們又冇有儲備,還得上課,所以他比較著急,見諒。”許湛彎了彎眼角,末了毫不猶豫地拆開抑製劑的封口,往自己手背上注射了進去。
對方這個舉動一做出來,所有隱隱約約的猜疑頃刻間全都煙消雲散了,女生為自己之前與事實過於迥異的猜想羞愧了一瞬,很快加倍鞠躬道歉了幾句,被許湛擺擺手錶示不用,隻是對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蒼白起來。
兩個女生一走,路瑾嚴就抓住身旁人的手腕:“去醫院。”
許湛感覺剛剛打進身體裡的液體彷彿在血管裡凝固成了一根根針,細細密密地釘刺著他的大腦、心臟和胃,身體被疼痛折磨著,臉上還要勾起笑容反問道:“專業課不去了?”
“不去了,我先打車。”
“那下午的課乾脆也彆去了,跟我在床上待到第二天也行——我好想和你——”
話說到這裡被麵前人用手堵住打斷了,路瑾嚴的指尖用力按了按他的嘴唇,似乎是想敲人腦袋又捨不得,轉而讓人的胳膊搭著自己的肩膀,扶著人回校門口等車。
“能走嗎?”
許湛趴在他的肩膀上,半闔著眼,用氣音喃喃道:“不能,你抱著我。”
“去車裡了再抱。”
扒在肩膀上的手攥得更緊了:“那我還要親。”
“現在感覺怎麼樣,疼嗎,哪裡難受?”
“你讓我親就不疼了。”
路瑾嚴深吸一口氣,偏過頭去冇再理身後人,冬日的冷風吹得人眼眶生疼,眼簾閉合間睫毛稍竟然掛上了淚珠,說不清是不是被風吹的。
又過了片刻,淚珠很快碎在下一陣刮來的風裡,他抹了一下眼角,無法欺騙自己剛纔那是純粹的生理性眼淚,而不是心底的某一塊地方在隱晦地抽動著疼。
他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他從小活到那麼大,從分化的那一天起就在和他眼中該死的性彆矛盾作鬥爭,偽裝的日子是疲憊的,他要把自己扮得無懈可擊,又要時時留心一些致命的細節會來撕毀他披上的外衣;
他在這場表演上投入的心力越多,自己就越難抽身,沉冇成本是一個泥潭,將他拉扯得心力交瘁,歲月疊代到這裡,他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的偽裝被撕破的後果,因為這意味著這麼多年來自己付出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他害怕跌倒,害怕出錯,但有朝一日這種幻想中最可怕的災難終於到來時,命運砍下來的斧子卻冇有劈中他,懷裡人替他擋了下來——而這些本來應該由他一個人來抗。
“誒,哥哥眼眶怎麼紅了,哭了嗎?”許湛擡起眼,伸出手指摸到他眼周的皮膚,感到指腹觸及的地方都帶上了點輕微的濕潤,“又為我哭了嗎?”
算上之前的幾次,這是他第三次看見路瑾嚴哭了。
真好啊,如果那人的每一次情緒波動都和自己有關就好了,他們就像兩株共生的植物,從根繫到經脈都緊緊交錯糾纏在一起,他會為他而哭,而他可以為了他而死。
叫的車很快抵達了校門口,路瑾嚴將許湛帶進去的時候對方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似乎認識了那麼多年,這張臉上還有一些東西冇有讓他完全看夠。
“如果有一天,我為你死了,你會像現在這樣一直看著我嗎?”許湛開口,用做夢般的語氣喃喃道,“隻看著我一個?”
路瑾嚴定定地看著他,對視著對視著,許湛率先笑了出來,末了悶悶地將腦袋埋進麵前人頸窩裡,撒嬌似地蹭了蹭。
“開玩笑的,我哪捨得死呀。”他說。
“如果死了,不就再也看不見哥哥的樣子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