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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與青鬆 第111章 那年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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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盛夏

短短一月,趙廷文肉眼可見地清減了一圈。

持續的噁心、食慾不振,連帶睡眠也大打折扣,將他原本冷峻硬朗的輪廓磨出了幾分難得的脆弱。

反觀方允,卻是胃口大開,連以往不碰的食物也能欣然入口,偶爾憂心忡忡地擔心孕後期會“胖出另一個自己”。

每每此時,趙廷文總會及時遞上一顆定心丸:

“有張主任在,不會的。一定讓你吃得開心,體重也穩穩控製在健康範圍。”

孕十二週nt檢查日,恰逢週六,驕陽灼灼。

京乾醫院特需產科。

檢查室內,探頭在方允小腹上輕柔滑動。

高清螢幕上,兩個孕囊清晰可見,小小的胎兒輪廓已經成形,正安靜地“住”在各自的“小房子”裡。

經驗豐富的主任醫師仔細測量著數據,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非常好,兩位寶寶都很配合,nt值都在正常範圍內,發育得非常好!”

方允躺在檢查床上,看著螢幕上那兩團小小的、充滿生命力的小身影,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側過頭,望向一直緊握著她手、目光專注得彷彿要將螢幕刻入腦海的趙廷文。

四目相對,無聲的喜悅在兩人眼底盈盈流轉。

檢查結束,整理好衣物,方允並冇有立刻離開。

她看著趙廷文清減不少的臉頰,想起他這一個月來強忍噁心、甚至狼狽衝去衛生間的樣子,心頭湧上濃濃的憂慮。

她轉向主任醫師,秀眉微蹙,語氣帶著關切:

“主任,有件事我一直很擔心。為什麼從我懷孕開始,我先生就一直不舒服?噁心嘔吐持續這麼久……是被我影響了嗎?”

主任醫師看著方允的擔憂和趙廷文的狀態,溫和地笑了笑:

“彆緊張。這種情況,我們稱之為‘擬娩綜合症’,其實在準爸爸中並不少見。”

她開始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

“簡單說,是準爸爸對伴侶和寶寶產生了深度的情感共鳴。這種強烈的情感連接,會影響到神經和內分泌係統。”

看著方允依舊擔憂的臉,主任笑著寬慰:

“這恰恰說明趙w員長對您和寶寶們感情深厚,是‘愛的表現’!而且,這種症狀通常不會持續太久。

隨著孕期進入中期,也就是大概4-6個月的時候,爸爸們的身體逐漸適應了這種變化,大多數人的這些不舒服就會自然減輕,甚至完全消失了。所以您放寬心,自己保持好心情最重要。”

方允懸著的心終於落定,長長舒了口氣。

她看向趙廷文,心疼之餘又因這“甜蜜的負擔”而忍俊不禁,指尖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

“原來是這樣……準爸爸,辛苦你咯。”

趙廷文眼神溫軟:“不辛苦。”

產檢結束後,他們直接前往方家。

林婉清早在一週前就電話叮囑,週六務必回家,備好了許多滋補佳品。

夏日的方家小院,儼然是一座生機勃勃的秘密花園。

淩霄花熱烈地攀上廊簷,月季在牆角簇擁成團,茉莉暗送幽香。

而最奪目的,當屬庭院中那片盛放如烈焰熔金的黃玫瑰!

飽滿的花瓣在烈日下灼灼燃燒,迸發著蓬勃到極致的生命力,正是方允的心頭摯愛。

車子剛在門口停穩,林婉清和方承霖已經聞聲迎了出來。

“允兒!廷文!快進來!”

林婉清滿臉喜色,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女兒。

方允心情雀躍,腳步輕快地下車,像隻歡快的小鳥朝父母小跑而去。

“哎喲我的小祖宗!”

林婉清嚇得心提到嗓子眼,趕緊上前兩步穩穩扶住她的胳膊,聲音拔高:

“慢著點!你現在可是三個人了!走路要穩當,可不敢蹦蹦跳跳!”

她一邊說,一邊仔細端詳著女兒,見她麵色白裡透紅,肌膚細膩光潤,甚至比懷孕前更多了一層瑩潤的光澤。

眼神清亮,精神奕奕,這才放下心來,臉上漾開無比欣慰的笑容:

“氣色真好!看來廷文把你照顧得不錯!”

方承霖也含笑點頭,拍了拍女婿的肩膀:“辛苦廷文了。”

“爸媽,應該的。”趙廷文謙和迴應,目光卻始終如影隨形地追隨著方允。

“爸媽,我好著呢!你們看,花都開得這麼好!”

方允迫不及待地指向那片絢爛的黃玫瑰,“我先去看看花!”

話音未落,人已腳步輕盈地飄向那片耀眼的黃玫瑰。

林婉清還想叮囑,被方承霖輕輕拉住,示意她看緊隨其後的趙廷文。

老兩口相視一笑,默契地退回正廳,將這片金色天地留給這對璧人。

趙廷文不急不緩地跟在方允身後幾步之遙,目光專注而沉靜,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那個走向花海的纖影。

方允停駐在那片開得最盛的金色花瀑前,微微俯身,輕嗅著近在咫尺的馥鬱芬芳。

她身著老錢風白色亞麻長裙,烏髮鬆鬆挽起,幾縷碎髮垂落頸側。

熾烈的陽光傾瀉而下,為她周身鍍上柔和金邊。

微風吹過,裙襬輕揚,髮絲微拂,她整個人彷彿與這片金色的花海融為了一體,純淨、明媚、生機勃發,美得驚心動魄。

趙廷文靜靜地佇立在她身後。

眼前景象,與二十八歲那年夏天,靈魂深處烙印的畫麵,轟然重疊。

彼時,他已是主政北城的*長,手握實權,早已被權力場的明槍暗箭、世故寒暄浸染得暮氣沉沉。

一場沉悶的世家茶敘間隙,他步入方家後園,隻為尋求片刻喘息,讓被算計和權衡繃緊的神經稍作鬆弛。

然後,毫無預兆地,撞見了那道光。

十六歲的方允,赤著纖白如玉的雙足,踩在茵茵碧草上。

她踮起腳尖,努力伸長了手臂,正奮力去攀折一支攀援至鐵藝花架頂端的、開得最盛的黃玫瑰。

陽光穿透層疊綠葉,在她汗濕的額角跳躍,在她因用力而散落碎髮的烏黑麻花辮上流淌,更將她那身純白棉布裙染上流動的金芒。

時間,驟然凝固。

所有精密的權謀、世故的應酬、無形的枷鎖,驟然褪色、失焦、化為模糊的背景音。

天地之間,唯餘那抹毫無雜質的、近乎蠻橫的生機。

二十八歲,早已習慣在深淵邊緣行走、信奉“非必要不心動”的他,第一次清晰地聽到了靈魂深處某種堅不可摧的硬殼,猝然皸裂的清脆聲響。

一種陌生而灼熱的悸動,不講道理地穿透他層層疊疊的防禦,直抵心臟最荒蕪的角落。

那是對純粹美好、對未被世俗沾染的鮮活生命力,一種近乎掠奪的本能嚮往。

他駐足廊下陰影,維持著政客的冷靜表象,呼吸卻已屏住。

目光被無形鎖鏈死死縛住,再也無法從那抹照亮整個園子的光芒上移開分毫。

小姑娘終於如願摘下了那朵花,笨拙又珍重地試圖將它簪入烏黑的髮辮間。

花瓣因她生澀的動作簌簌欲落,她懊惱地蹙起小巧秀氣的鼻尖。

那微微鼓起的臉頰和專注的神情,在陽光下嬌豔得驚心動魄。

當她被母親叫進屋內,那朵被她無意碰落的黃玫瑰,靜靜躺在草地上。

趙廷文以一種近乎刻板的從容姿態,緩步走近,俯身,拾起。

花瓣上,彷彿還殘留著小姑娘指尖的溫度。

他將那朵花,珍而重之地藏入最貼近心口的口袋。

“時不可兮驟得”——湧上心頭的,並非屈子的逍遙,而是巨大的審慎與剋製。

她太小,太純粹,像晨曦中沾著露珠的琉璃,美好卻易碎。

更易被這紛繁複雜的世道所傷。

他隻能選擇最艱難、也是最漫長的路——退後。

用天賦政客的耐心與佈局,佈下一場無聲的、以年為計的等待之局。

他要等,等她長大。

等自己羽翼足夠豐滿,足以遮蔽世間一切風雨,再將她穩穩納入羽翼之下。

這一等,便是八年。

那朵被他精心風乾、莊重封存在相框中的黃玫瑰,成了漫長孤寂歲月裡,唯一無需權衡利弊的信仰座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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