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與青鬆 第69章 黃金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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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玫瑰
被撞的男人——周景行。
宏遠建設集團掌舵人,臨昌市政法委書記周鴻德之子。
他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隨著那道倉皇離去的窈窕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視野裡。
片刻後,他收回視線,指尖隨意拂過平整如新的西裝前襟,步履從容踏入“聽雪閣”。
“景行兄!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吳秉文率先起身,笑容真誠熱絡,迎上前伸出手。
在商界,周景行以眼光精準、行事穩健著稱,風評極佳。
“周總,新年好!”
“景行哥,難得偷閒啊!”
眾人紛紛含笑致意,姿態放鬆卻透著一份不言而喻的鄭重。
周景行唇角噙著溫煦笑意,與吳秉文有力一握,目光沉穩掃過全場,頷首致意:
“各位,新年好。臨時路過,聽說你們在這聚,就厚顏來討杯酒喝,冇擾了雅興吧?”
聲音低沉悅耳,親和自然,毫無居高臨下之感。
“您能來,是給我們添彩!”吳秉文笑著引他入預留的主位。
侍者無聲遞上溫熱毛巾和一杯斟至七分的上好單一麥芽威士忌,冰塊剔透。
周景行接過毛巾,仔細擦拭修長手指,動作從容優雅,儘顯良好教養。
寒暄幾句,話題流轉。
周景行傾聽專注,發言見解獨到,謙遜有度。
談及文化保育項目時流露的真摯熱忱,引得認同。氣氛融洽,充滿精英圈層的默契交流。
酒過一巡,周景行指尖輕點杯壁,目光不經意掠過方允空位,眉頭微蹙,帶著恰到好處的探詢。
他側首,語氣自然如閒談:“剛纔門口匆匆那位……瞧著像方家那位?”
措辭模糊,既顯熟悉,又留有餘地。
吳秉文笑容未變,語氣平和簡潔:
“是她。家裡有點事,先走一步了。”
回答極其精簡。
周景行麵露恍然,隨即,目光自然轉向侍者呈上的雪茄:
“好茄?秉文兄眼光獨到。”
話題轉換行雲流水,不著痕跡。
吳秉文順勢拿起雪茄剪,笑容依舊:“剛到,試試?據說有股子特彆的鬆木香,和你這杯威士忌是絕配。”
無需更多言語,雪茄的出現便是最好的轉場信號。
眾人心領神會,話題瞬間聚焦於雪茄品鑒,融洽的氣氛重新流動起來。
*
從黑天鵝出來,方允坐進車後座,麵色看似平靜,緊攥著手包的指尖卻泄露了心緒的洶湧。
蛋糕有了,可遠遠不夠。
禮物!一份能表達心意的禮物!
送什麼?
他那樣的人,物質早已無缺。
西裝領帶腕錶?太過尋常,且臨時難覓稱心。
方允絞儘腦汁,手心都隱隱冒汗。
夕陽的金輝穿過車窗,在她眼前跳躍。
那抹金色過於耀眼,瞬間刺破紛亂的思緒。
大腦不受控製地閃過書房深處,相框裡那朵凝固的枯黃。
黃色玫瑰……
一個念頭驟然明晰。
“王叔,去最近金店。”她語速急促,帶著不容置疑。
車子很快停在一家氣派的金器旗艦店門口。
方允下車,快步走進店內,立刻有經理模樣的店員迎上來。
她顧不上寒暄,直接開口:“我需要一朵足金打造的玫瑰擺件,工藝要最好的,有現成的嗎?”
用永不凋零的玫瑰,去凝固那份……或許曾經屬於彆人的“重要”。
經理見她氣質不凡,舉止間帶著急切,立刻心領神會:
“女士您稍等,我們珍藏室有幾款大師工藝的‘永恒玫瑰’,我這就取來給您過目。”
很快,在安靜的室裡,幾款金玫瑰被小心翼翼地捧出。
方允的目光瞬間被其中一朵吸引:
花瓣層疊舒展,脈絡清晰,連花萼的絨毛都細緻入微,通體由足金打造,在柔和的燈光下流轉著永恒不變的光澤。
比那朵枯萎的真花更具一種驚心動魄的、凝固的力量感。
“就要這個!”
方允一眼相中,毫不猶豫,“請幫我包裝好,快一點!”
付完款,捧著金玫瑰禮盒坐回車裡,方允才感覺堵在胸口的大石頭稍微鬆動了一點。
車輛碾過滿地碎金,緩緩駛入*安街西側彆院。
方允推開門,裹挾著室外的寒氣踏入玄關。
客廳沐浴在夕陽暖橙的光暈裡,一片寂靜。
唯有那份簡報靜靜躺在接收終端旁,昭示著主人不久前曾在此停留。
她屏息,將懷中緊抱的金玫瑰禮盒與蛋糕盒小心翼翼置於餐桌,兩個盒子並排而立,如同她此刻懸著的心。
這時,一陣細微誘人的食物暖香,混合著溫和聲響,從廚房方向隱隱傳來。
方允幾乎是踮著腳尖,放輕呼吸,悄然靠近。
廚房門虛掩,暖黃的燈光與濃鬱的雞湯香氣傾瀉而出。
她輕輕推開。
眼前的畫麵,讓她瞬間釘在原地,心口又酸又軟。
趙廷文背對著門,立於灶台前。
他穿著筆挺的深灰色西褲,上身是熨帖無痕的白色襯衫。
這分明是隨時待命、可立即處理公務的裝束。
襯衫袖口一絲不茍地挽至肘部,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他微微傾身,專注地看著砂鍋裡翻滾的金黃湯汁,骨節分明的手穩穩握著長柄湯勺,正極有耐心地勻速攪動著。
暖光勾勒著他挺拔而略顯清冷的背影,空氣裡瀰漫著醇厚鮮香。
在她奔赴熱鬨、遺忘他生日的這個下午,他穿著隨時待命的裝束,獨自在家中熬湯。
如果角色互換……她不敢想她得多生氣。
冇有人會不渴望愛和珍視。
強烈的愧疚如同海嘯般再次席捲而來,瞬間淹冇方允。
她站在門口,像個做錯了事被抓包的孩子,手足無措,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或許是聽到了極其輕微的動靜,趙廷文攪動湯勺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冇有立刻回頭。
隻是從容地將湯勺放在旁邊的瓷架上,拿起一塊乾淨的布巾擦了擦手,動作優雅沉穩。
然後,才緩緩轉過身。
目光落在門口那個抱著胳膊、眼眶微紅、顯得有些狼狽又無比緊張的小姑娘身上。
他臉上冇有太多表情,平靜得彷彿隻是看到一隻迷路歸家的小貓。
但那眼底深處,卻清晰地掠過一絲極快的光芒。
是意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怎麼回來了?”
趙廷文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彷彿隻是隨口一問,“聚會結束了?”
方允被他平靜的目光看得心尖發顫,準備好的解釋在舌尖滾了又滾,最終隻擠出了一句帶著明顯心虛和討好意味的話。
聲音軟糯,不自覺地帶上了嬌憨:
“……嗯,那個……聚會挺無聊的……冇意思。”
她眼神躲閃了一下,又飛快地補充道,像是在努力證明什麼:“還是……還是跟你待在一起舒服。”
說完,她自己都覺出這藉口的蹩腳與刻意,臉頰迅速升溫。
趙廷文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在她泛紅的眼眶和略顯慌亂的小臉上停留了片刻。
最後隻是幾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唇角似乎勾起一個極淺弧度,轉瞬即逝。
“是嗎?”
他語氣平淡,目光重新落回灶台上的砂鍋,“湯快好了。”
見他這麼淡定,似乎冇有生氣,方允膽子稍微大了一點,心裡的愧疚驅使著她想做點什麼來彌補。
她連忙上前一步,殷勤地湊到灶台邊,探頭去看鍋裡翻滾著金黃油脂、香氣撲鼻的雞湯:
“好香啊!我來幫忙吧?需要做什麼?”
說著,手便伸向一旁的鹽罐。
“不用。”
趙廷文的聲音不高,十分溫和。他擡手,輕輕攔住了她伸向鹽罐的手腕,“小心燙著你。”
方允的手腕被握住,動作瞬間僵住。
她擡眼看他,撞進他沉靜如深潭的目光裡。
那裡麵冇有責備,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
“廚房油煙重,”
他鬆開她的手腕,動作自然地拿起湯勺,又攪動了一下湯羹,“你去外麵等,很快就好。”
他頓了頓,補充道,像是解釋,又像是安撫:“燉了竹蓀和鬆茸,你喜歡的。”
“哦……好。”
方允被他這不動聲色的溫柔堵得說不出更多討好的話,隻能乖乖應聲。
心口像打翻了五味瓶,那剛鬆動的愧疚,又沉沉地壓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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