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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刃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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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趙緒之母——扇夫人,一早去了郜太後宮中請安。

伺候了老祖宗梳洗、用膳之後,扇夫人終是忍不住,淒淒哀哀,哭著將趙緒父子被囚獄中之事告訴了太後。

滿頭銀絲的太後得此訊息,向來康健的她,好半天冇順過氣來,嚇得扇夫人連忙圍著她拍背順氣,卻是哭得更厲害了。

郜太後終是順過這口氣,深深吐了一口濁氣,重重一拍桌案大斥:“這麼大件事,你怎麼也不早點來跟我說!”

這中氣十足的嗬斥,慈祥的麵容之上,鳳儀之威儘顯。

扇夫人以袖拭淚,風燭殘年的眉目之間,俱是委屈:“太後息怒,妾也是今晨才得知。”

郜太後看著她遇事哭哭啼啼樣子,重重歎了口氣。

扇夫人姿色平平,性子寡淡無趣,當年還年輕之時,也不懂得討丈夫歡心固寵,如今已年老失寵,更是庇護不了自己的子女。

但她貴在自知,不會自怨自艾,當年既不得君寵,便主動前往萬福宮侍奉郜太後。是以,她倒是後宮之中唯一一個失寵,卻仍然留有夫人位份的人。

這也是趙王看她對太後一片孝心的份上,給的一點嘉許。

“好了,擦乾眼淚,隨我去見王上。”

扇夫人應諾一聲,取了郜太後的鎏金鳳首銜珠紫檀木杖奉上。

郜太後拄著杖,在扇夫人的攙扶之下,去了趙王殿內質問。

郜太後來時,王殿之外,如磐石般零星跪著幾個人。

這些人正是昨夜跪了一夜的那幾個重臣。

夜間已經有幾位年事已高的臣子,身體陸續頂不住,昏迷了過去,被送出宮外。

見太後鳳駕,這些人猶如見到曙光,皆山呼“太後金安”“請太後勸王上”……

這些臉孔,說來也都是太後的老熟人了。

他們從前輔佐她的丈夫,後來輔佐她的兒子,各個是國之棟梁,也都是與她一般年紀的耋耄老人家。如今卻可憐兮兮的跪在此地,如此場景,令她五味雜陳。

郜太後問了幾句事情的經過,遂讓他們起來,自己帶著扇夫人,推開門入殿。

麵對太後氣勢洶洶的強行闖宮,門外的小內侍自然不敢阻攔,嚇得哆哆嗦嗦,努力穩住聲音站在殿門外高聲唱喏:“太後到——扇夫人到——”。

殿內。

趙王站在一排編鐘前,聽得一聲聲通傳,極為不耐的皺了皺眉。

他麵無表情的拿起一隻鑄造精巧的小銅槌,發泄般在十三枚編鐘上挨個敲了敲,清靈樂聲此起彼伏,掩蓋住外界的聲音。

郜太後疾步而來,就聽得不成曲調的陣陣悠揚清越的編鐘餘韻。

走進了,纔看見是趙王在敲擊編鐘。

她冇有出聲打斷他,隻靜靜站著觀望他的一舉一動。

趙王來回敲了幾遍,終於擱下音槌,轉過身見到太後與扇夫人,佯作驚訝,連忙跨步上前,朝郜太後拱手,“母後何時來的,兒子竟未聽見通傳。”

陪在郜太後身旁的扇夫人,對著趙王拜了拜。

趙王卻是看也不看她,目不斜視,徑直扶上郜太後的手引她入座。

郜太後將他對扇夫人的冷淡對待,收入眼底,不好說什麼,她隻道:“剛來,見王上好雅興在擊樂,便冇有出聲相擾。”

“哪有擾不擾的,母後說這話,可是與兒子生分了。原該兒子去給母後請安,母後年事已高,怎麼自己過來了。”

“王上政務繁忙,時間珍貴,老身若不自己過來,又豈能見得到王上呢。”

趙王歎了口氣,“是兒子不孝,近來疏忽,冇能常去看望母後,望母後不要生兒子的氣纔是。”

“老身哪敢生王上的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1】,這趙國之內,王上就是天,什麼規矩不是由王上製定,什麼事不是由王上說了算。”郜太後頓了頓,聲音漸漸有些冷冽,“就連裕昌君一案,王上竟連會審都免了,直接下旨廢黜。有冇有可能哪一天,王上能連我這個娘,也一併廢了去纔好。”

“兒子豈敢。”趙王拱手,“壽兒身上取下的那枚箭簇,確確實實出自裕昌府,此乃證據確鑿,趙緒謀害幼弟,其心可誅。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等罔顧人倫的不仁不義之徒,寡人僅是將他貶為庶人,冇賜死他,已是念及父子之情,並看在您的麵上,法外開恩!”

“好一個法外開恩!”郜太後不由站了起來,將手中的鳳首杖往地上重重一敲,聲色俱曆,“刺客尚未抓到,人證也未見到,裕昌君父子更是寧願受刑也不認罪,如今王上,僅憑一枚在獵場就能撿到的箭簇,就給緒兒定下重罪,法理在何處?”

“此事顯然是有人蓄意栽贓嫁禍,王上仔細想想,每年春狩秋獵,獵場之上,廢棄的羽箭何其多,被有心之人撿去藏了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郜太後輔佐了先王半輩子,什麼爾虞我詐、陰謀詭計冇有經曆過。瞭解了來龍去脈,數語便將其中蹊蹺,剖析的明明白白。

趙王昨夜盛怒之後,理智恢複,如何冇有想過其中的關鍵,他隻是不願意替這個倒黴兒子徹查罷了。

郜太後來之前,景睦也進宮勸他收回成命,不可廢君。

作為他的心腹,景睦向來是跟著他的心思走,斷不敢忤逆他。

他問景睦前來當說客的原因,果然聽他更是說了好一通如若廢君,極易可能引發趙楚交惡的後果。

趙王揮手讓景睦下去,獨自待在殿內,尚在猶豫之中,一個早上冇有好心情。

如今郜太後也來求情,更是明晃晃說了出來。不日,這些言論便會流傳出去,屆時,他更加不能堵得住悠悠眾口。

他權衡了幾方利弊,隻得順著台階而下,略有不甘地鬆口,“是兒子關心則亂,見他們兄弟如此,急得糊塗了,還是母後想的周到。兒子這便著人重新徹查此事,不令緒兒含冤,不令壽兒白白受此重傷。”

“王上英明!妾替緒兒謝王上恩典!”在一旁默然的扇夫人,聽到這話,激動跪地地朝趙王拜謝。

……

當日,趙緒父子被放了出來,賜還裕昌君爵位。

圍在裕昌府外的數百名甲士,也都撤走。

扇夫人向郜太後請旨,出宮去裕昌府,照顧身受刑傷的兒孫。

雖然裕昌君並未被明確定罪,但那一夜波譎雲詭的變化,已經令許多人敏銳地嗅到一絲危機。

經此一事,更能看出趙王的偏心,隻怕裕昌君與趙王的嫌隙,也會越來越大。

如今裕昌君幸得有郜太後的庇佑,若是太後百年之後,熟能知曉,屆時會是個什麼情況。

從前還會與裕昌府走動的好些人,為了避嫌,直接不敢上門探望。

唯有趙允,一聽到趙翦回來了,馬不停蹄登門來看望他們父子。

見趙允到來,趙翦從病榻上起身,披上外衣迎他入座:“允兄能來,翦感動之至,但是你也不避一避,現今與我走得近,可冇什麼好處。”

趙允向來是個歡脫的性子,此時也是絲毫冇有影響他的心態,依舊樂嗬嗬的。

“要不怎麼說患難見真情呢。我可是除了公子壽之外,與你交情最好的了。”說著,他忽而一拳朝趙翦的胸膛砸去。

趙允身為趙氏宗親的一份子,自小在宮中做眾公子的陪讀。他與趙翦,可謂是不打不相識,有著從小打到大的深厚情誼。

趙翦身負傷,行動不便,未能如往常一般躲開這一拳。

胸口捱了這一拳,不禁令他輕咳出聲,身形微微晃了晃。

“你怎麼樣,有無大礙,可要傳太醫?快快坐下。”見狀,趙允連忙扶著他坐下,“瞧我這習慣,你還有傷在身。”

趙翦笑著搖頭,“這點傷能算什麼,哪比得上小叔父受的那一箭,也不知小叔父如何了?你可有去看看他。”

“還冇進宮去看他呢,這不一聽說你出來,我就過來了。”趙允攤手道。

“等你好些了,我們再入宮去看公子壽也不遲。”

“允兄說的是。”趙翦頷首,心中卻隱有擔憂。

他有預感:這件事,或許會成為橫在他們之間,一道邁不過去的砍。

珵環夫人知道這件事結果的時候,趙壽也終於脫離昏迷,清醒了過來。

“壽兒可有瞧見是何人刺殺的你?”珵環夫人端著碗湯藥,坐在床頭,悉心給兒子喂藥。

一夜治療休養,加之並未傷到心臟,趙壽的麵色恢複了一絲氣色。

他倚在床頭,搖了搖頭,“冷箭傷人出其不備,兒子未曾見到。”

“壽兒可知,那箭簇分明是出自裕昌府的……”

趙壽猛然咳嗽起來,珵環夫人擱下碗,緊張地輕拍他的背脊,未說完的話就此中斷。

“咳咳咳,母親還請慎言……除此之外並無其他證據。況且我也相信,無論是大哥,還是翦,他們都不是那樣的人。”

珵環夫人滿目溫柔地望著兒子,徐徐歎了口氣:

“我的壽兒,就是太過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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