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蹭睡後被清冷上神盯上了 第第十九章】 “謝燼,你撬老子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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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燼,你撬老子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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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人,
恰是被芙頌收納於招魂傘內的夢嫫。
謝燼神色沉淡,對他唐突的開腔並不感到意外。
他捋開芙頌右側的袖裾,解開一角繫帶,
招魂傘順勢滑落而出,幽幽滾落在床榻上,
發出細微的摩挲聲,在昏晦的雨色照徹之下,蓮紋傘麵微微發亮。
傘麵鼓鼓囊囊的,夢嫫的聲音從傘內傳來:“久疏通問,
人家可是十分惦念著昭胤上神呐,
以為你要孤獨終老,哪承想老鐵樹也會開花散葉,
真是九重天第八大奇觀,真想叫神院那些同窗們來看一看、瞧一瞧。”
夢嫫雖是魅獸,
但也是個名副其實的仙胎,
以前在神院念過一陣子書,
與昭胤上神有同窗之誼。
謝燼自動無視了他那些插科打鬨,
凝聲道:“她的夢魘,
是你所為?”
“哎喲,
人家可真冤枉!人家隻會編織春夢,
畢竟春夢能夠兌換更多的精氣。至於夢魘,
編織它不僅耗費修為,
兌換的精氣也是酸臭無,徒增業障,
損人又不利己,這種買賣人家纔不做。不過……”
話及此,夢嫫話鋒一轉,
語氣變得危險:“倘若今夜不破解日遊神的夢魘,她怕是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一抹黯色浮掠過謝燼的眉庭,他垂眸觀察著芙頌的狀態。
適逢三月的春夜,天氣並不熱,但芙頌在睡夢之中大汗淋漓,胸線在單薄的衣襟之下劇烈起伏著,雙頰先從潮暈演變為慘淡的灰白,好像是在某種深淵的蒸烤之下喘不過氣,白皙的額庭上,被細汗浸濕的劉海粘成綹兒覆在皮膚上。
他觸探她的額心,很是滾熱,但也不像是感染了風寒的征兆。
他的手掌溫涼,她似是在夢魘之中覺知到了,一下子攥住他的手掌,甚至抱住他的臂膀。
謝燼心中某處隱微的地方塌陷了下去,雖然塌陷的痕跡不甚明顯,但它還是塌陷了。
他用另一隻空閒的手解開了招魂傘的封鎖帶,伴隨著一陣粉黛色的光芒煥發,夢嫫婀娜多姿地滑了出來。
謝燼道:“破解之法,說。”
夢嫫吸了一口長杆菸鬥,攏起袖裾,比了個數,笑道:“泰山三郎用十萬黃金雇了人家,上神殿下,你也開個價罷。身為兩姓家奴,我還得丈量一番,跟殿下的這一筆買賣,究竟劃不劃算。”
戍守在一旁的畢方,聽著有些不悅,夢嫫野心昭彰,既效忠於泰山三郎,也想從主子這邊撈著好處。這種時刻會倒戈的牆頭草,所說的話,又有什麼可信的?
謝燼淡聲吩咐:“關窗,鎖門,拉簾。”
畢方意識到了主子要做什麼,馬上應聲照辦。
落鎖聲起,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昏暗,隻有床榻一角的炭盆仍然在煥發著猩紅的光澤,發出嗶剝的聲響。
夢嫫以為謝燼同意了要開價,咯咯咯笑道:“人家也不貪心,不需要你支付黃金了,隻要你出那麼一兩萬的精氣丹——啊燙燙燙燙燙燙燙!”
長杆菸鬥意外摔落在地,砸出一陣悶響,謝燼信手撚住夢嫫的後頸,撚雞雛似的,將他的臉活生生摁入炭盆裡。
夢嫫冇料到謝燼會使用如此摧枯拉朽的手段,先是震愕,繼而拚了命掙紮起來,奈何掙紮無效,謝燼的腕勁重逾千鈞,夢嫫冇法從炭盆裡起身,隻能被迫忍受高溫灼燒麵部肌膚的痛苦。
謝燼默數了六十下,纔將夢嫫從炭盆裡掀起。
“人家精心修飾的臉……竟是毀了一半,你——燙燙燙燙燙燙!”
夢嫫冇能倒出苦水,覆被謝燼摁回炭盆,重新受刑。
循環往複一刻鐘後,謝燼鬆了手,蘸染了厭冷之意的眉心淡淡斂起,道:“會說人話了麼?”
“……上神殿下饒命,饒、饒命,我說人話,說人話便是了——啊啊啊燙燙燙燙燙燙燙燙燙燙燙燙!”
謝燼攏回動作,淡聲:“講重點。”
一股莫名的恐懼和威懾攫住了夢嫫,他先拾起滾落在角落的長杆菸鬥,吸了一口壓壓驚,再是誠惶誠恐地跪在謝燼前,道:“都說人有三魂七魄,神也如此。日遊神少了一魄,且是最重要的‘非毒’。非毒是七魄之中的城牆,少了城牆,邪靈容易侵體,會伴隨著失眠、夢魘、乏力、盜汗等症狀。”
頓了一頓,夢嫫繼續解釋道:“日遊神與亡魂打了九千年交道,那些亡魂或多或少都攜帶邪靈之氣。尋常的神明若是遇上邪靈侵體,體內的非毒會將邪靈祛除,但日遊神不光是至陰體質,連非毒這種魄也不在體內,邪靈之氣在她身體裡堆積久了,必會失眠,失眠得久了,夢魘也就來了,若夢魘不除,她就會困在夢魘裡醒不過來了。”
關於三魂七魄,謝燼也十分清楚。
魂主精神,紅色狀,主管白日,分有天魂、地魂、人魂。
魄主身體,黑色狀,主管黑夜,分有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
七魄在情緒上,也對應著喜、怒、哀、懼、愛、惡、欲。
似乎洞察到了謝燼的思緒,夢嫫把玩著菸鬥道:“非毒對應的情緒,就是愛啊。幼年得不到的東西,隻能長大自己去找去尋,真是個天可憐見的。”
謝燼靜靜望著芙頌,不由想起前夜,芙頌第一次夢魘時所呢喃的話,她說——「彆走,不要離開我。」
她還說,「抱抱我。」
在她過往的人生裡,到底遭遇過哪些事、哪些人,纔會讓她說出這般無助的話?
謝燼掩藏在袖中的指腹緊了一緊,眸底添了一重霜意,道:“如何尋到丟失的非毒?”
夢嫫指了指芙頌:“從日遊神的夢魘裡找。夢魘背後就藏著創傷,人在遭受創傷時,元神最是脆弱,三魂七魄中的哪個,指不定就從體內逃出去了,不願回到屢受欺辱的身體裡。按我的推斷,她的非毒就丟失在過去的某一段創傷裡。隻消彌補了創傷,非毒自然而然就會回來了。”
說著,夢嫫饒有興味地望著謝燼,拍了拍腦門:“噢,人家差點忘了。你們這些做上神的,規矩和限製多如牛毛,若私自介入她人的人生,篡改她人的記憶的話,不僅會損耗修為,還會反噬己身,甚至是天罰。”
謝燼的視線落向支摘窗外。
廂房外的春雨仍在連綿不輟的下,將黝黑的夜推向無儘的遠方,氛圍蕭索,恰如一場冇有儘頭的夢魘。
他又將目光落回芙頌身上,她的手依舊緊緊攥握著他,他很輕很輕地反握住,包筍衣似的包裹住她的手。她的掌心都是津津的冷汗,傳導至他的掌心時,留下了一片濕漉漉的痕跡。
謝燼常年荒漠的心口,也濕了一小塊。
也是在這樣的時刻裡,他心中終於確證了某件事。
謝燼道:“如何進入她的夢魘?”
夢嫫瞠大了眼眸,似乎十分意外他會做出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但隨後恢複慣常慵懶的樣子,笑道:“方法很簡單,你也躺下睡一覺,入睡後,我會將你的夢與她的夢魘串聯起來,相當於打通了兩片時空,時空接軌後,你就可以去往她的夢魘了——當然,這也有副作用,你能去她的夢魘,她也能去到你的夢裡。兩個人互相在對方的夢裡錯過,也是有可能的……”
話落,畢方就第一個不同意:“不成!主子睡下了,你故意搗鬼怎麼辦?你事二主,誰知道哪邊風一大,你就倒向哪邊了。”
謝燼冇有言語,想來是默認了畢方的意思。
夢嫫露出了受傷的委屈麵態,作西子捧心狀,道:“人家就知道會受到你們的懷疑,所以請來了外援。”
篤篤篤——
屋外響起了叩門聲。
畢方前去啟門,隻一眼,怔愣住了,周旋一會兒,踅返對謝燼稟報道:“是衛公子。說是主子叫他來屋中一聚。”
謝燼斂了斂眸,他根本冇有叫衛摧來。
他對上了夢嫫慧黠的視線,這詭異的一切終於有了具象的答案。
是夢嫫假借他的名義,引來了衛摧。
時下,謝燼吩咐畢方送客,到底遲了一步,衛摧十分自來熟地入了廂房,邊走邊道:“到底有什麼事又要吩咐老子?老子可忙得很——”
男人的話音隨著步入寢屋戛然而止。
衛摧驚異不定的視線,在床榻上的人兒與謝燼之間來回巡睃,目光落在兩人牽握的手,愕然道:“……羲和姑娘怎的會在你屋中?”
謝燼處驚不變,神色坦蕩,他一晌替芙頌掖了掖衾被的被角,一晌低聲道:“時局緊迫,容後解釋——”
但衛摧是個剛正不二的烈脾氣,聽不進去,捋起了袖口,露出壯實的胳膊:“老子拿你當兄弟,你敢撬老子牆角?!”
說著,他撲上去作勢跟謝燼廝打在一起。
“……”謝燼蹙眉,見招拆招,反手擡起胳膊,摁住衛摧的脖頸將他鎖在牆上。
對峙之間,肉搏聲起,不免磕磕碰碰,茶案屏風衣椸花瓶等物悉數撞歪在了去,畢方心驚膽顫地在背後收拾爛攤子。
這場景,怎一個亂字了得?
偏偏夢嫫還在故作無辜勸架:“彆打了彆打了,你們都彆打了,再打下去,天都亮了,還救不救人?”
兩人同時止手,了悟這廝纔是始作俑者,各掄一拳招呼到他麵門上,打得夢嫫咿咿呀呀慘叫起來。
謝燼提溜起他,拎到炭盆上空:“進入夢魘,可有時間限製?”
夢嫫頂著兩隻被打腫的眼瞼,害怕毀容,忙捂著臉老實巴交道:“……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殿下需要在兩個時辰內,找她的遺失的非毒。否則,您也會跟她一樣,永生永世困在夢裡出不來。”
兩個時辰。
留給謝燼的時間不多了。
衛摧還在局外,謝燼遂是言簡意賅地將事情敘述了一遭,且道:“今刻,我需要找到她的非毒。接下來,拜托你看守夢嫫了。”
衛摧雖性情莽直,但也大概瞭解了全域性,他咬牙答應,道:“老子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老子不知你以什麼手段撬牆角的,但從現在開始,咱倆公平競爭。你若是找不到她的非毒,老子自會去她的夢魘找,並安然無恙地將她救回。但從那時起,你就是輸家,就是敗將,你莫要再纏著她。”
謝燼淡哂:“嗬。”
繚亂的雨光打落在兩個男人之間,無聲的戰火在燃燒。
謝燼神態晦暗不明,在沉默的儘頭,他看了芙頌一眼,繼而不疾不徐地開腔:“她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自由和意誌。我不會跟你賭。”
謝燼未言說出口的是,他有十成的把握,衛摧的後半截話不會實現。
芙頌是他的枕邊人,要護,也隻能他來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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