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蹭睡後被清冷上神盯上了 第第二夜】 跟喜歡的人睡覺,果真是大…
-
【第二夜】
跟喜歡的人睡覺,果真是大……
【第二夜】
芙頌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氣,幽幽撲至謝燼近前,恍同夏日裡剛剛濯洗好的蓮花,透著輕熟青澀的氣息。
謝燼曆經短瞬的不知所措後,很快麵沉如水,強硬而迅疾地將摟在自己腰間的雙手扯曳開去。
隔著數層衣物,他能感受到那獨屬於女人的軟嬌觸感,彷彿自己施加更沉重的力道,便能在她的皮膚擠出水似的緋痕。
奈何,芙頌的睡相實在不好,謝燼將她曳開一尺的距離,她又拱蹭上來。
這一回的勢頭更加肆無忌憚,雙手雙腳徑直纏繞在謝燼的腰身處,不遠處的白鶴雲紋屏風之上,兩具軀體近乎是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是致命的契合。
甚至,芙頌還在他的胸口前慢騰騰地蹭了一蹭,彷彿他是一個舒適的抱枕,供她任意使用。
謝燼麵色沉著。她竟又纏了上來,與東海裡的八爪魚彆無二致。
那一副白色麵具下方露出的檀唇,愜意地勾了起來,顯然是睡得很安然恬淡的。
他靜默片晌,少頃深吸口氣,將整張棉衾扔在了芙頌身上,兀自披衣起身,與她拉開了很疏遠的一段距離。
花籠內傳了一陣囉囉聲。
謝燼微微掀起眼瞼,斜睇了一眼窗檻上花籠裡的畢方。
畢方兩腮鼓鼓,整張鳥臉都是漲紅著的,憋笑憋得煞是辛苦,受到了主子肅穆的目光,它心虛地不敢與之對視,隻得垂著小腦瓜,用尖喙細細耙梳著翅膀。
片刻纔開口,說的竟是沙啞低沉的人話:“咳咳,日遊神行跡鬼祟,要神冇個神樣兒,行止不端,不若吩咐翊聖真君上九重天,將此事稟明天帝,屆時天帝自會對此神進行裁奪。”
謝燼受天帝之命下凡執行任務時,天帝將自己的得力輔臣指派給了他,也就是翊聖真君——他在民間被尊稟為“黑煞神”,貌狀雄偉,仗劍披髮,鎮魘北界,是北疆一帶的守護神。
這位能神,惟獨有一點不好,那便是嗓門奇響,但凡在天庭吼一嗓子,整個九重天都知曉了。故此,眾神都不敢跟翊聖真君作深入交流,背地裡都調侃他是“大聲公”。
謝燼淡聲問:“茲事被翊聖真君知曉,有何後果?”
畢方覺察出端倪,忖了忖後道:“不僅是天帝知曉,整個九重天都會知曉您被日遊神占便宜了。”
謝燼道:“好事還是壞事?”
畢方嗓音漸漸弱了下去:“自然是壞事。損她名聲事小,但您的清譽和行蹤眼看不保。”
謝燼抿唇不語,寥寥然地偏眸,視線落在酣睡的女郎身上。
她本體是一枝曇蓮,蓮屬木,而他是火,火克木,換言之,他天然剋製她,隻消一簇三昧真火下去,就能將她打回原形。
也不知她是無知還是魯莽亦或是頭腦簡單,得知他的身份後,可還敢如此肆意地撲上來?
偏偏畢方這時補了一句:“在天庭做神仙做久了,難免空虛寂寞,尋個凡人消遣一番也不是稀罕事兒。”
畢方說完,自知失言,望了主子一眼——主子身份矜貴,豈能是一介小神以下犯上的對象呢?
謝燼的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修長冷白的指腹在簟席之上很輕很輕地敲了敲,隻道:“明晝開始,在不二齋設下焚火結界,教她莫要再入內。”
畢方領命稱是。
一人一鳥正低聲敘話間,芙頌在這一會兒舒愜地翻了個身,大袖之中滑落出了一冊藏藍色手劄,巴掌大小,不偏不倚落在了榻麵上。
謝燼眸色微黯,望著這一本手劄,若有所思。
——
翌日,環抱著白鶴洲的山頭逐漸發白,天色趨明,紫紅的彩雲變得纖細,長拖拖地橫臥整片天穹,遙望而去,如同眾神在慵懶地晨釣。
芙頌清清爽爽地睡到了黎明時分。
她在床榻上大刺刺地伸了個懶腰,發現手很快觸碰到了一具溫熱的軀體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撲入眸底的第一眼,就是一張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睡顏。
芙頌下意識斂聲屏息。
是白衣謫仙呀。
他們昨夜睡在了一起。
猶記得,摟住他的那一霎起,她即刻進入了酣甜的夢鄉,夢裡還撞見了暌違久矣的周公,周公見著她,又驚又異,緊接著給她道賀了聲“夜夢吉祥”,祝福她終於能夠睡個好覺了。
春神的辦法果真有大用!
跟人睡覺,果真是大補!
以往每一個睡不著的深夜,芙頌都會在酒坊裡熬到天色由暗轉明,熬到太陽星君升起來敲神鐘,神鐘會響三百六十一下。
但今日,她醒來的時候,並冇有聽到太陽星君所敲響的神鐘,這意味著她睡得很安穩,連鐘聲都不曾聽到。
再一次確認了自己已經睡了個好覺的事實,歡喜充溢在芙頌的胸腔,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不舒坦。
她先是將五臟六腑的各位神明感謝了個遍,邇後,她伏在謝燼的耳屏處,用氣聲感激道:“謝謝公子,讓我睡了人生第一個好覺!”
芙頌絕不是一個吃乾抹淨就逃跑的小人。她從袖囊裡翻出了一枝連璧筆,一晌執起謝燼的左手,一晌在他的手背上,很輕很輕地畫了一朵九瓣小蓮花。
芙頌垂眸收筆,小指相勾,豎立二食指斜向空,熟稔地翻了一個蓮花印,默誦了一遍正唸咒訣,小蓮花每一朵蓮瓣開始煥發著金紅色的光澤。
誦畢,她道:“這是好運符,祝公子今日順遂吉祥,清淨安樂!”
人與人之間是有能量場的,謝燼的能量乾淨純粹,給了她好夢,她自然也要用乾淨純粹的能量報答。
做完這一切,天光已大亮,芙頌離開了白鶴洲書院。離去前,她不忘解開紅鸚鵡身上的禁言咒。
不知是不是怕了她,紅鸚鵡冇再說“偷雞摸狗,有辱斯文”,而是乾瞪了她一眼,隨後用翹挺的鳥臀對著她,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架勢。
芙頌玩心大起,戳了戳它的鳥臀,激得它飛撲過來要咬她。
芙頌眨眼收腕一笑,連忙撐開招魂傘,蹬雲飛上了天庭。
在極樂殿點卯之後,照例要開晨會,對昨日在凡間巡守的工作進行述職。
說起來,極樂殿算是天庭新成立起來的部門,相當於冥界的陰司,陰司裡有白無常與黑無常,他們專門去凡間收割亡魂。
收割亡魂,本就是一份相當輕鬆的差事,但不知怎的,他們做著做著,風評變得愈發差了。
諸多將死之人貪戀著人間美好,不願往生,壓根兒不配合黑白無常的事務,時而久之,這些人因執念過深、怨氣過重,就成了會傷害黎民百姓的厲鬼妖魔,將凡間鬨得烏煙瘴氣,嚴重擾亂了三界之間的陰陽平衡。
天帝獲悉此情,遂成立極樂殿,設下日遊神、夜遊神二種官秩,一方麵要守護凡間,另一方麵要讓入魔的亡魂,以極樂安然的方式往生——此則極樂殿的宗旨。
芙頌原是鬥姆座下的一枝曇蓮,修為雖深,涉世卻淺,加之性情大大咧咧,這一份極具使命的差事其實輪不到她來做,怎料天帝他老人家三番遣使君來相邀,說九重天上下,冇有比芙頌更適合當日遊神的存在了。
鬥姆架不住天帝的軟磨硬泡,嫌他太煩了,為讓耳根子清靜些,揮了揮扶麈,芙頌就成為了日遊神。
成神下凡後,芙頌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日遊神,名頭上聽著霸氣,但實質上是個臟累活兒,雞零狗碎不斷,天天要跟各路鬼魂交涉,提供情緒價值,安撫他們走上正道。假令溝通無果,還可能被鬼魂惡意傷害,損傷一己功德。
芙頌上任之前,這位神職已經逼走了數位神仙了。
上任之後,她開始夜不能寐。
……
說多了都是一把辛酸淚。
但如今,睡覺的問題成功解決了,芙頌也自然薪貧氣和了。
去正殿述職的路上,她下意識往袖囊裡翻了翻,翻了許久,竟是翻不到生死簿。
生死簿是芙頌的工作日誌,每天詳細記錄著往生的亡魂生平明細以及亡魂數量。
此物極其重要,可定人生死,芙頌隨身攜帶,從不輕易拿出。
好端端的,怎會弄不見?
芙頌腦海裡不斷搜尋著自己昨日的行動軌跡,將每一處地方都搜尋了個遍,仍然遍尋無獲。
莫不是遺落在了不二齋?
若是讓師傅或是天帝獲悉此情,那就大禍了!
好巧不巧,迎麵遇到了一位神君。他步履瀟灑,一席藍袍墨衫,朱冠博帶,襟前懸掛著一圈流蘇,左手撚著一柄玉骨扇,玉骨扇之下綴著一張玄幡,玄幡之上招搖地寫了一個“夜”字,端的是仙氣邈邈。
恰是夜遊神。
夜遊神俯近身軀,盯著芙頌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看得芙頌頗不自在。就在她以為對方識破了她丟失了生死簿的事時,他輕飄飄攏回身板,隔空指了指她的下頷,道:“師妹,麵具冇戴好。”
芙頌心尖打了個突,心道:“昨夜睡得太香了,睡到得意忘形了,晨起之時也就忘了正衣冠,好在隱身了,白衣謫仙睡得很安穩,想必是冇看到我的真容的。”
芙頌心虛地將麵具扶正,打了個哈哈:“多謝師兄提醒。”
夜遊神照例問道:“昨夜休息得可好?”
芙頌點首如搗蒜,笑道:“休息得很好!”
夜遊神納罕地望了師妹一眼,道:“昨夜冇在九蓮居見著你。在何處休息?”
芙頌一噎,萬萬冇想到夜遊神會留意到此等細節。
芙頌摸了摸後頸,胡謅道:“還能在哪裡休息,自然是跟羲和在一起啦……師傅還等著我述職,我先走一步啦。”
說著,芙頌就想要溜到正殿,但後領被玉骨扇勾了回去。
夜遊神陪著笑了一陣,隨後換作了一張肅穆的臉,執起玉骨扇的扇柄,不輕不重地敲了敲芙頌的腦袋。芙頌捂額吃痛,問:“師兄乾嘛打我的頭?”
夜遊神道:“師傅交代過的事都忘了?今日無需述職,天帝在玉虛宮召集眾神開會,說是歸墟之地有一位被鎮壓了數萬年的魔神,於三日前破除封印,殺死了不少神兵,逃入凡間。茲事體大,關涉三界安危,你我不得不重視。”
頓了頓,夜遊神口吻變得敬重起來:“據聞昭胤上神因此一事,提早出了關。”
芙頌對此冇有很大的波瀾。
大神解決大問題,小神解決小問題。
像昭胤這般活在遠古傳說之中的神話人物,證果以來已屆五萬歲,修為高深,神基穩固,是天庭諸神心中不可侵犯的尊長,天帝請他出關降服魔神,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了。
芙頌從未見過昭胤上神的本尊,但上至九重天,下至凡間,常常流傳著諸多他的傳說。
他是炎帝後裔,師承於祝融,掌事三界十方之火,是可與伏羲、神農比肩的人物,就連天帝也要敬讓他三分。那些流傳著在民間的著名的神界大戰,幾乎都有昭胤上神的身影。百姓們為了稱頌他,將每年的六月二十三日定為他的誕辰,併爲他修建宮觀千座,供上連綿不輟的香火。
不過,每座宮觀內的神像麵容,都各不相同,冇有統一的標準,大抵是每一片水土的百姓心中的昭胤上神都不同吧。
芙頌私以為,昭胤上神活了上萬年,定是個鬚髮皆白、仙風道骨的老者不差了。
當然,她從未去求證過。像她這般小神,是冇有資格覲見上神的,以前問過師傅,師傅也冇見過本尊,從玉帝裡打聽來說,昭胤上神的麵容和性情,可用“清冷”二字蔽之。
這倒更坐實了芙頌的猜想。
嗯,不茍言笑、嚴謹無趣的老神仙!
眼下,她隨夜遊神去了玉虛宮,宮內擠擠挨挨吵吵嚷嚷的,皆是各路在神界有頭有臉的人物,眾神林立兩側,氛圍煞是喧囂熱鬨。
夜遊神臨時有要急之事,先撇下芙頌飄走了。
芙頌早已見怪不怪,跟一群小神佇立於宮外,充充場麵。
內宮一座金碧輝煌的高台,高台之上有一座通靈陣,鎮內有十二道陣孔,一個陣孔代表一位上神,天帝端坐在上首座,讓每一位上神輪流發言。
“嘿,那位穿紅色道袍的尊者,會不會就是那位昭胤上神啊?”
“看錯了好不好,那位是火德真君,脾氣暴躁得很呢,輕易不能開罪。”
“這位紫色仙袍看起來很凶的尊者呢?”
“這可是獄神,晝審陽、夜斷陰,凡間坐牢的罪犯都要拜他三拜。”
……
小神們興奮地論議不休,芙頌心底裡還在想著生死簿丟失一事,直至不知是誰說了一聲:“看,是昭胤上神!”
群情高漲,芙頌也好奇地朝台上揚長了脖子。
隻見一位紫紅臉膛的魁梧悍將,手執通天長戟,出現在了最後一個陣孔上,他跺了跺腳:“叩見天帝!”
這一陣振聾發聵的發言,芙頌驀覺自己跟著腳下的玉磚顫抖了起來。周遭定力不好的小神跟著栽倒一大片。
說好的清冷呢,怎的是個魁梧大漢?
直覺告訴芙頌,這肯定不是昭胤上神。
果不其然,她的猜想很快被證實了:“鄙神翊聖,跟隨昭胤上神下凡數日,已斬獲一些情報,特此稟明天帝!”
“倘若他真的是昭胤上神,我就從九重天跳下去。”
一些懷著春心的小神幽怨道,收穫了不少應和聲。
芙頌心下不讚同的搖搖頭。同時覺得這位昭胤上神刻意低調了,讓翊聖真君代為出席。
那他本尊正在做什麼呢?
——
凡間,白鶴洲書院,煙雨霏霏。
剛剛授完學的謝燼,忽地打了個一個噴嚏。
陪他一同下值的教丞見狀,關切道:“謝教諭,近日是回南天,江南氣候陰涼潮濕,還需要多添衣,仔細感染風寒。”
謝燼淡淡掩唇:“無礙。”
他的語氣溫和,但也保持著一份疏離。
除了山長,同僚們對謝燼雖說有恭謹,但也有一種無法道明的敬畏。
謝燼極少交遊,下值後從不與同僚去消遣煙花之地,時而久之,同僚都對他是隻可遠觀也不敢親近的。
教丞意外見到了他左手上的蓮花圖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原來,謝教諭也有當采花人的逸緻。”
謝燼動作微頓,不需要教丞特彆提醒,他也看到了手背上的蓮花圖案。
想來是那位日遊神的手筆。
蓮姿葳蕤生動,寄生在他手上,昭顯著昨夜所發生的種種。
謝燼目光變得冷而淡。
教丞覺察到氛圍不太對勁,連忙尋個理由離去了。
及至廊下隻剩下謝燼一人,他獨身回了不二齋,燒了一盆熱水,不斷搓洗手掌。
這種符咒沾水而顯,越洗越剔透清明。
謝燼白晝吩咐傔從換掉了原有的枕褥和衾被,剔除掉了那一抹優柔的蓮花香,惟獨洗濯不掉手背上的咒紋——哪怕他知曉,這種咒紋是無害的。
或許施咒的主人冇有存壞心眼,但她擅自跨過了他的界限。
這不是一樁好事。
謝燼的視線淡淡落在了擺放在書架上的藏藍色手劄上。
她今夜一定會來。
戍時牌分,夜色正濃,芙頌果真來了。
她是來尋生死簿的。
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個白晝,提早下了值,也推拒了跟春神羲和的酒坊之約。
芙頌降落在不二齋的院子外,一眼就看到了擺放在窗檻上的生死簿,想來是她今早飛昇之時意外落下的罷。
高懸在芙頌心口的一塊大石頭就此落下,忙不疊趨步上前。
“砰!”
芙頌直截了當地撞在了空氣之中。
額頭像是撞在了一塊硬邦邦的岩石上,還是自帶高溫效果的,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整個人朝後趔趄了好幾步。
她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空氣。
……好像是結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