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初霽 初霽
初霽
手機裡又傳出他的聲音:“你先在車上休息一會兒,有什麼事晚點去辦公室再說。”
林茶夕結束通話電話還在愣神,她倒真沒想到梁子樹就是她要找的人,不過村支書是他的話,的確讓她安心不少。
她上車重新閉眼小憩,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車門關閉的聲音她緩緩睜開眼,看見梁子樹抱著小孩坐在她旁邊。
她正想開口問他事情處理得怎麼樣,卻看見那小孩揪著他的釦子,委屈巴巴的嘟囔著:“baba,叭叭。”
有些口齒不清,但還是知道她說的什麼。
林茶夕微微瞪大眼睛,瞌睡都驚醒了,說不震驚是假的,那個小孩竟然是他的孩子!
就他那清心寡慾,談性色變的性格,她還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會結婚呢!
梁子樹自然注意到了女生眼底的不可置信神情,額角跳了跳,但現在也不好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他不是孩子的爸爸嗎?這樣更奇怪,人家又沒問。
林茶夕收斂了震驚的神情,問道:“梁支書,那個黑車司機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梁子樹回她:“嗯,你的錄音證據很有效。”
林茶夕:“今天謝謝你了。”說完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對方已經當爸爸了,又偏頭看了他和他懷裡的小孩。
擡頭時正巧撞進男人幽深的眼眸裡。林茶夕有些尷尬抿了抿唇,移開目光看向窗外。
皮卡車碾過滿是碎石的爛路發出脆響,偶爾底盤磕上凸起石塊又發出悶響,就這樣一路顛簸著往前駛去。
宋閏看著察覺到了車裡的氣氛有些凝滯尷尬,主動開口說:“女同誌,我叫宋閏,你叫我閏子就行了,怎麼稱呼你啊?”
林茶夕聞言撥出一口氣,終於有人說話了,答道:“林茶夕。”
宋閏笑嗬嗬:“這名字好聽啊!茶字是茶樹的茶不?”
林茶夕也笑著回答:“謝謝誇獎,對,是茶樹的茶。”
宋閏握著方向盤笑道:“那跟我們村還挺有緣的!我們村兒就是種茶樹的!”
他話剛說完,車輪從一塊凸起的石頭擦過,凹凸下往旁邊失重往旁邊猛晃了一瞬。
後座的林茶夕一時不察,也朝著梁子樹的方向偏倒過去!
緊急之下她伸手撐住他的肩膀,堪堪停止身體的失衡晃動。
穩定後,她立即將手收了回來,看著近在眼前的男人,開口:“抱歉啊。”
梁子樹的肩膀上似乎還殘留著剛剛溫潤的觸感,抿了抿唇,偏頭看了她一眼:“沒事,小心點。”
宋閏帶著歉意開口:“抱歉啊,小茶同誌,你沒事吧?”
林茶夕往旁邊挪了挪,回到她剛開始的位置上:“不礙事。”
不過反應過來,宋閏剛剛似乎稱呼她為小茶同誌,這個稱呼挺好。
不知道又繞了幾圈路,終於是到達目的地了。
林茶夕緊跟著梁子樹下車,朝著他道:“我去搬行李。”
梁子樹將孩子往她懷裡一遞:“你抱著,我去拿。”
林茶夕接過,一時手足無措,懷裡的娃娃哪裡都是軟軟嫩嫩的,她生怕磕著了。
她和那小孩對上了目光,小孩衝她傻乎乎的笑了笑。
林茶夕表情古怪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對著她小聲說:“長得還蠻像你爸爸的。”
她沒抱一會兒,梁子樹就讓宋閏幫忙把孩子帶回去了,然後她纔跟著他一起去村辦公室。
梁子樹開啟他的辦公室門,擡手示意林茶夕:“坐,等我一會兒。”說完轉身出去了。
她坐在一旁的木凳上,開始打量辦公室。
牆角有個放資料的立櫃,靠窗的地方擺著泛黃的桌椅,桌子上的紙質資料整齊的疊放在一起,上麵放了一隻鋼筆。
那隻鋼筆看上去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裡見到過,不過她也沒有多想,畢竟鋼筆的模樣看上去都差不多。
正巧這時梁子樹拿著紙杯回來了,他走到她前麵,將紙杯遞給她:“喝點水。”
林茶夕正巧有些口渴,接過:“謝謝。”
梁子樹走到桌子謙前坐下,看到桌子上的鋼筆,頓了一下,拿起來放進筆筒裡。
隨後看向林茶夕,見她還在喝水。
見她放下紙杯,他才開口,嗓音低沉穩重:“我看過你的論文研究,確實和我們這裡茶樹生態現狀很契合,如果可行性高的話,我們會採納的。”
梁子樹像是想到了什麼,再次開口:“這件事本來該由我負責,隻是當時出了點問題,是遊主任和你聯係的,不過接下來都由我來和你對接。”
林茶夕接過話:“好,對了,我住宿是你安排對吧?”
梁子樹看著她:“嗯,就在村辦公室旁邊,是大學生來社會實踐時住的房子。”
梁子樹說完這句就不再說話了,林茶夕感覺那股尷尬又開始在辦公室裡彌漫起來了。
她捏了捏指尖,佯裝隨意開口:“感覺你這些年都沒怎麼變,還是這麼帥哈。”
梁子樹聞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嗯,謝謝。”
他說完辦公室又安靜下來了,林茶夕咬了咬唇,死腦快想啊,你不是挺擅長聊天嗎?怎麼到這兒就卡住了!
梁子樹像是看出來了她的侷促,站起身,看著她:“你累嗎?不累的話我帶你去觀遊一下茶園。”
林茶夕立馬搖頭:“不累,我也想去看看。”
林茶夕:“那行李箱?”
梁子樹:“先放我辦公室,晚點回來再帶你去宿舍,你先出去等我,我去開車。”
出了辦公室,林茶夕站在路邊,腳尖輕輕的踢了踢小石子。
不一會梁子樹將摩托車開了出來,看著她開口:“上車吧。”
林茶夕還以為是紅色皮卡,沒想到是摩托車,應答:“哦哦。”
她從摩托車左側靠近,一隻腳先踩在腳踏上,身體輕輕擡起跨坐在摩托車後座上。
她坐穩後雙手扶住車座兩側的扶手,儘量避免觸碰到他,畢竟今時不同往日,朝他開口:“坐好了。”
梁子樹從後視鏡裡看見她的動作,抿了抿唇,提醒到:“待會兒的路都是爛石子路,車也會很抖,你扶穩。”
林茶夕以為梁子樹的意思是扶穩,不要東倒西歪碰到他,畢竟她知道他不喜歡被不親近的人觸碰,她現在自然也在這個行列。
她點頭,表示明白:“嗯嗯,知道了。”
林茶夕能感覺到梁子樹開得很穩,微風拂上她的臉龐,鼻息間是男人身上淡淡的冷木香味。
當年那場分手其實鬨得有些難堪,她沒想到還能和他這麼平靜的相處,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
但既然梁子樹都沒說什麼,那她也不去想太多,就把他當作是共事的同事,好好的把她在這裡的任務完成。
不知道過了多久,摩托越開越偏,路也越來越抖,林茶夕雙手死死地抓住摩托車後側鐵杠。
梁子樹:“手勒疼了,可以抱著我的腰。”
林茶夕被他的話驚得外焦裡嫩,她怎麼敢,人家都是有婦之夫了,連忙拒絕:“沒事沒事,不痛的。”
梁子樹也不勉強她,儘量開慢點。
十分鐘時間便到了,梁子樹將車子停靠在了山腳下,看著林茶夕:“到了,要爬一小段山路。”
林茶夕點頭:“好。”
兩人一起上去,逐漸窺見了茶園全貌,種茶區域依托低緩丘陵地貌,層層疊疊的茶壟依循山勢蜿蜒,像綠浪般起伏。
“汪汪!汪汪!”林茶夕聽到犬吠聲,頓時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她小時候被狗咬過,很怕狗!
狗吠聲越來越大,林茶夕定睛一看,前方一條大黑狗正衝著他們的方向跑過來,尾巴搖的很歡。
眼看著它就要跑到她麵前了,林茶夕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立刻攀著梁子樹的肩膀奮力一跳,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胸膛:“啊啊!彆過來!梁子樹,幫我趕走它!”
梁子樹接住林茶夕,手規矩的握拳拖著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勾唇,看著大黑狗:“煤球。”
聽見梁子樹喊它的名字,煤球的耳朵“唰”地豎起來,尾巴搖得像個小馬達,把腦袋往他腿上拱。
林茶夕聽見黑狗哈氣的聲音,有些崩潰:“它怎麼還沒走啊?梁子樹,你認識它,可以把它趕走嗎?”
她摟著梁子樹脖子的手更緊了,還往上聳了聳,生怕黑狗舔到她。
梁子樹感受到女生緊貼的動作,想起當年她也是這樣,這麼多年了倒還是一點都沒變。
梁子樹知道她是真的很怕,看著黑狗低斥出聲:“煤球,回去。”
大黑狗很是聽話,離開前還忍不住蹭了蹭梁子樹的褲腿。
看著煤球跑遠,梁子樹低頭看見女生的頭頂:“它走了。”
林茶夕聞言趕忙從他身上下來,理了理炸毛的發絲,有些窘迫看著他:“謝謝啊。”
她都數不清今天謝了梁子樹幾次了。
梁子樹繼續往前走:“嗯,走吧。”
再往上走,能看見每條茶壟上頭戴寬邊草帽的茶民,他們有的彎腰勞作著,有的正拿著水杯喝水。
走近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茶夕似乎聞到了茶葉淡淡的清香。
梁子樹偏頭看見女生一臉享受的樣子,眼底閃過零星幾點笑意。
梁子樹開口介紹:“汀溪村主要是以茶園經濟為主,全村近八成的土地都種著茶樹,這裡的村民也是以種茶賣茶為生。”
林茶夕聽到梁子樹的介紹,應了一聲:“嗯,這些我大概都瞭解過了,我還知道這裡產出的茶叫雲棲雪芽!”
梁子樹不意外她知道,點點頭。
兩人繼續往前走,茶園太大,不可能都逛完,林茶夕剛開始還興奮得很,現在也有些累了。
梁子樹看見女生再往上走的時候明顯有些吃力了,看著她道:“回去吧,今天就先到這裡,以後你也會經常來這裡。”
林茶夕確實有些體力不支了:“嗯嗯。”
回去後,梁子樹剛將她送到住宿的地方,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房間裡陳列的設施很少,就隻有一張帶蚊帳的床鋪和一張木桌配椅子,但勝在乾淨整潔,應該是早就被打掃過。
桌子上有一些日常用品,水壺水杯、多功能刀、蚊香和打火機。
林茶夕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累得撩開蚊帳直接撲在床上。
本來獨自一個人到偏遠山村來她還有些擔心,不過梁子樹在,她也沒那麼害怕了。
沒想到趴著趴著就睡著了,最後她是被一陣香味香醒的,坐起身揉了揉痠麻的胳膊。
她拿起手機一看,晚上七點了,她起身開啟房門尋著香味出去。
然後她就看見,梁子樹身前戴著圍裙,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刀柄,低著頭神情認真的切菜。
男人聽到響動轉頭看過來:“吵醒你了?”
林茶夕還出去宕機當中,不過還是搖了搖頭:“香醒的。”
梁子樹的聞言轉頭繼續切菜。
林茶夕站在廚房門邊看了一會兒,突然道:“梁子樹,你好像田螺姑娘呀。”
梁子樹聞言手裡的動作頓住了,隨後輕笑,田螺姑娘?
梁子樹:“你說是就是吧。”
林茶夕也笑了,詢問:“需要我幫忙嗎?”
梁子樹繼續手裡的活,開口:“不用。”
二十分鐘後,林茶夕美美的吃上了酸湯魚,止不住的點頭,隨後看向坐在對麵的男人:“梁子樹,你真的可以去開餐館了!”
說出這句話,兩人皆是一愣,因為這句話以前兩人在一起時,林茶夕吃過梁子樹做的飯菜後也這麼說過。
梁子樹不置可否,林茶夕也想著轉移話題,正巧想到什麼,放下筷子問他:“你明天早上有空嗎?可以把我捎到鎮上去嗎?我去買點東西。”
梁子樹:“可以。”
林茶夕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塊魚肉:“謝啦。”
吃完飯正巧朋友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她回屋接電話,結束通話出來後發現梁子樹已經把碗洗好離開了。
林茶夕眉眼彎彎,輕聲呢喃:“還是和以前一樣,像個田螺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