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初霽 初霽
初霽
十幾分鐘後,林茶夕跟在梁子樹身後,踏上了蜿蜒向上的山道,石階上附著暗綠的苔蘚,濕漉漉的,踏上石階還會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梁子樹時不時轉頭叮囑她注意腳下,她點頭應著,心裡卻想著,什麼秘密基地,這麼隱蔽。
等終於登上山頂,梁子樹伸手撥開麵前的半人高的野草。
林茶夕跟著他走上前,眼前豁然開朗,她發現站在山丘上能夠俯瞰整個小鎮,遠眺還能將連綿不絕的山巒納入眼底。
此時正值傍晚的藍調時刻,山腳下各家各戶的黃色燈光就像是螢火蟲般,繞著小鎮低飛。
“哇,好美!”看見這副景色她沒忍住驚撥出聲。
她看向梁子樹,嘴角揚起,“沒想到你還挺會享受的。”
梁子樹見女生因為激動而格外明亮的眼眸,還有她微微輕顫的睫毛,讓他覺得比這風景更勝一籌。
他輕笑,對她的話不置可否,隨後伸手牽住她的手,“跟我來。”
林茶夕仍由他牽著,她垂眸看了一眼,男人的手掌寬大溫潤,輕易就能將她的手全部握住,穩重,安全感。
等她再擡頭時,這才注意到幾步開外有一個巨石,四分之一的石塊部分懸在崖邊,巨石表麵看上去很平整,看樣子可以站在上麵。
她正這麼想著,梁子樹牽著她走到了巨石麵前。
梁子樹站定,轉頭看她,“要試試嗎?”
林茶夕微微瞪大眼睛:?彆告訴她,是要站上去啊。
梁子樹的秘密基地果然不同凡響,當然,他的膽子也格外大。
她又往外看了看,確定外麵是懸崖,收回目光時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試探著的問:“站上去?”
梁子樹點點頭,再次開口,“試試?”
林茶夕看他一副風輕雲淡的鎮定模樣,心底也沒那麼害怕了,揚起嘴角,“那就試試吧。”
畢竟她也不恐高,甚至以前跳傘,攀岩還有笨豬跳她都玩過,隻不過每次都尖叫不止。
梁子樹先翻上去,向她伸出手,林茶夕握住他的手,輕輕一借力,也上去了。
巨石完全足矣容納兩個人站在上麵,甚至都還有多餘的空間。
夜間多山風,拂過林茶夕額前的發絲,她站在巨石上麵,輕輕閉上眼睛,空氣中夾雜著草木香,耳邊是零星幾許的蛐蛐兒聲。
真的感覺時間都被按下了暫緩鍵,近期的煩惱好像都被清空了,她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偏頭看梁子樹,卻正對上他的眼睛。
到底該怎麼形容呢?他那雙曜黑的眼眸盛滿了笑意,溫柔得不像話,彷彿她犯了什麼錯,他都能笑著包容和原諒。
林茶夕的思緒卻飄遠了,站在她麵前的梁子樹哪怕不再是十七八歲青春正好的年齡,但她此刻似乎也能透過這雙眼睛,窺見梁子樹年少時期的孤勇和堅韌。
她想,梁子樹每次傷心失意,或者是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都會到這裡來嗎?
是不是會獨自一個人站在巨石上眺望遠方,思考怎麼破局。
林茶夕不知道的是,她誤打誤撞全都猜對了。
梁子樹見女生一直盯著他,輕笑:“怎麼還看入神了?”
林茶夕回神,噗嗤笑了一聲,“對呀,我男朋友這麼帥,我樂意看。”
她見梁子樹滿眼笑意,下一秒,男人問出的話卻讓她頓時愣住。
“那你有沒有開心一點?”
林茶夕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聽懂了他這句話背後的關心,心臟像是被綿密的泡沫包裹,輕柔,溫和,小心翼翼的撫平著心底的燥意。
她不得不感歎,梁子樹還是一如既往的細心,她再小的情緒波動也能察覺。
確實,從他們確定關係那晚到回來的路途中,她都在為他們之後的一切不確定因素困擾,擔心她父親的阻擾,害怕當年的悲劇重演。
儘管她自以為將這些負麵情緒隱藏好了,沒想到還是被他注意到了,還用這種方式帶她出來散心。
她鼻間微微發酸,上前環住他的腰,將頭放在他的胸膛上,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男人身上炙熱的溫度熨拓在她的臉頰上,讓她分外眷戀。
她鼻息間充斥著淡淡的冷木香氣,說話聲音嗡嗡的:“你怎麼這麼好,以後你沒在我身邊我會有落差感的。”
梁子樹擡手扶住護著她的腰,慢條斯理,“夕夕,那就永遠不要離開我。”
林茶夕莫名從這句話中聽出來一絲偏執和陰鬱,可能是現在天色漸漸暗下來的緣故吧,她沒有多想。
她微微擡頭,看到了男人的下頜線,生理性喜歡,讓她莫名想要在這個時候親親他,她微微仰頭正打算偷香。
下一秒被男人扶住肩膀製止,他輕笑一聲,聲音寵溺,“彆鬨。”
林茶夕不滿他往後躲的舉動,眼底帶著控訴的神情看他。
梁子樹的聲音融入夜色當中,多了幾分磁性:
“寶貝,你確定要在這種時候引誘我嗎?一個輕吻可滿足不了我。”
林茶夕頓時反應過來他們還站在巨石上,立即老實了。
她鬆開環抱住梁子樹腰間的手,“我們還是先下去吧。”
男人的笑聲在她頭頂響起,引帶著胸腔的輕震。
梁子樹先下去,隨後張開雙臂穩穩的接著她,將她放在地上。
“嘶。”林茶夕剛走兩步,腳後跟便傳來一絲痛意。
她反應過來,估計是上山時走的有點久,破皮了,然後剛剛挪步時不小心蹭到破皮的地方了。
梁子樹伸手扶住她,語氣有些急,“怎麼了?”
林茶夕微微擡頭,“腳後跟好像破皮了。”
梁子樹知道林茶夕的麵板嬌嫩,他想起來,以前她要求他陪她逛商場,結果沒逛多久就喊著腳疼不逛了,最後還嬌氣的把氣撒在他身上。
梁子樹斂神,眉眼帶著笑意,在她麵前蹲下身,“上來吧。”
林茶夕微微揚起嘴角,俯身趴上去,摟住他的脖子,“我都不記得你上一次揹我是什麼時候了?”說著自言自語,“好像是好幾年前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梁子樹輕嗬了一聲,“小沒良心的。”上次醉酒也是我揹你的。
林茶夕不明所以,剛想反駁,梁子樹將她往上輕輕顛了顛,防止她往下掉,也就打亂了她的思緒,她隻當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是在抽風。
她將臉頰貼在他寬厚溫暖的背上,她希望時間能再這裡多停留了一刻。
溫柔晚風,帶著草木淡香的空氣,還有那雙充滿柔情的眼眸。
她想,這一幕已經完全刻進了她的腦海,足夠讓她銘記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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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晚過後,林茶夕就不再刻意去擔憂還沒發生的事情,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去,恢複了每日去茶園監測的任務。
這期間也保持著和崔教授的聯係,崔教授讓她報名一個月後在滬省舉辦的“國際茶博會茶葉文化錦標賽”。
大賽包括核心宣講、特色展示、煮茶實操等模組,考察選手對世界茶學文化與知識的理解。
這是茶學界含金量比較高的一個賽事,參加這種比賽,對她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她自然應答下來,並且邀請了崔教授做她的指導老師。
還有一個月的準備時間,也就是今年五月份,她將這件事情和梁子樹說了,他也完全讚同。
但這也意味著比賽時她會離開蠻長一段時間,按照這段時間她一直享受著梁子樹提供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神仙日子,她不確定到時候會不會不習慣。
為此她還把她這個想法告訴了梁子樹,並且控訴他太慣著她了,男人卻也隻是無奈的看著她。
林茶夕決定之後儘量自力更生,所以晚上梁子樹端著他用空氣炸鍋做的蔓越莓酥到她麵前時,她義正言辭的拒絕了,美其名曰不吃嗟來之食,要自己動手。
不就是照著教程做嗎?她也可以!
她清楚的看到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梁子樹眼底揶揄,又像是縱容。
但明顯是對她的話保持質疑,她就不信了,所以在梁子樹下樓忙工作時,她用他買的配料,自己照著教程動手做,過程中她簡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最後,她盯著廚台上她做出來的成品,嘴角微微扯了扯,隻能說慘不忍睹。
賣相不好,也不代表味道不行,但現在缺一個試吃者,反正她不太敢吃。
下一秒,她輕輕眨了眨眼睛,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用陶瓷托盤裝了幾個還算看得上去的酥餅,穿著粉色拖鞋噠噠噠的跑下了樓。
推開梁子樹的房門,看見了埋首寫字的男人,他骨感分明的手正握著鋼筆,冷白遒勁。
窗外一抹夕陽透過窗戶照射在他的發絲上,添了幾分暖色調。
“喵~”一聲貓叫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她朝聲音看過去,看見了粟米。
栗米是她和梁子樹收養的流浪貓,說來也是巧合,那天她和梁子樹一起去鎮上買菜,在半道上遇到的它。
當時粟米虛弱的趴在地上,腿部血肉翻飛,像是被咬傷的。
實在是可憐,路過的車絲毫沒有停留,所以她和梁子樹將它抱上了車。
後麵給它包紮好了傷口,就順帶養著它了,它的名字是她取的。
粟米,一是因為它的毛色是淺黃加米白,而是因為這個名字很接地氣,有種溫暖親切的煙火氣。
還有就是平時隻要梁子樹在這邊住,粟米就喜歡待在他的房間裡,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是因為當時是梁子樹幫它包紮的傷口。
但是梁子樹不是每天都在這邊休息,大多數時間還是會回家照看梁母和周煜安他們兄妹兩人。
其實梁母在得知梁父的事情終於得到公正對待時,也算了卻這件心事,抑鬱病症漸漸改善了,意識也越來越清醒。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這麼想著林茶夕斂神,看向梁子樹,可是他工作太投入,似乎沒注意到她。
想到她來找他是為了什麼,她微微勾唇,端著陶瓷托盤走進去。
男人聽見響動,終於將目光從工作薄上移開,向她看過來。
林茶夕將手裡的托盤遞到他麵前,語氣興奮,“看,我做的!你彆看它外觀不咋樣,味道很不錯!”
她主打一個睜眼說瞎話。
梁子樹將目光從女生洋洋得意的傲嬌表情上放到看不出形狀的蔓越莓酥上,微微挑了挑眉。
林茶夕盯著他,試圖讓他品嘗,“你快試試!”
梁子樹伸手從盤子裡撚了一塊,往唇邊遞,看見麵前女生眼底的狡黠,手頓住,隨後如無其事的放在嘴邊輕咬了一口。
林茶夕一直注意著他的表情,見他麵色如常,問:“怎麼樣怎麼樣?”
梁子樹沒再嚼動,直接嚥下,開口,“還不錯。”就是沒什麼味道,能吃,沒毒。
林茶夕眼眸微亮,但是語氣帶著疑惑,“真的?”
難道說她還是有點天分的嗎?
梁子樹感覺粟米在蹭他的褲腿,隨手將手裡剩下的酥餅遞給它,這個酥餅粟米可以吃一點,他輕喚,“粟米。”
林茶夕見狀,著急上前握住他的手,看向他,“你吃吃得了,怎麼能給粟米吃呢?”
說著她趕忙把粟米抱起來,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
梁子樹嘴角的笑意一凝,感情就是拿他當實驗品?
他掀起眸子看著麵前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低頭逗貓的女生,被氣笑了,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