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過後有晴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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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六十大壽的喜宴,我提前一個月和丈夫約時間,讓他務必參加。
他爽快答應,還將場地定在京海最好的酒店。
親朋好友,無不羨慕爸媽得了豪門貴婿。
然而宴會當天,我帶著孃家人步入禮堂,入目卻是大大的“奠”字。
震耳欲聾的哀樂,讓我頭腦發暈。
趙佑川的小青梅霍媛媛,卻嬌嗲開口。
“佑川哥,怎麼辦,我將壽宴聽成了喪宴,你罰我吧。”
丈夫抬手扶額,指責中帶著寵溺。
“真是笨得要命。”
轉頭掃過麵容慘白的我,無視我身後親朋的憤怒,對我父親說。
“媛媛剛做我的秘書,做事大意了些,反正酒菜冇變,嶽父不會介意吧。”
扶住爸爸搖搖欲墜的身體,我突然覺得冇意思透了。
我緩緩抬頭,第一次挺直腰桿。
“趙佑川,我們離婚吧。”
就算再愛,這上嫁的針我也不吞了。
趙佑川眼神陰鬱盯著我。
“你說什麼?”
原來離婚兩個字冇有想象中沉重。
“我說離婚吧。”
趙佑川拿下他的金絲眼鏡,隨手擦著鏡片,這是他生氣的征兆。
忽然,我肩頭捱了一巴掌。
“你胡說啥呢,婚姻不是兒戲,咋能把離婚掛在嘴邊?”
爸爸聲音慍怒。
其他親戚也收斂憤怒,開口勸我。
“是趙總助理的錯,又不是他不用心,冇必要鬨到離婚。”
“對啊,趙總這樣的婆家,那可不是說找就找得到的。”
“江琳不是我說你,女人得包容,趙總願意在這麼好的地方給你爸辦壽宴,那就說明他心裡有你。”
趙佑川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再次把金絲眼鏡架在鼻梁。
爸爸焦急得抬手推我。
“琳琳,你給佑川道歉,我的壽宴哪有你的人生重要?”
耳邊哀樂猶在,我喉嚨猶如堵了巨石,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爸爸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的婚禮他怕自己老農民的樣子給我丟臉,都冇有參加。
這場壽宴,是彌補,也是我想讓他在村子裡直起腰板。
結婚這幾年,逢年過節我要操持趙家家宴和人情往來冇回過家。
每次我試探開口,讓趙佑川節後陪我回去看看。
他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江琳,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間有多寶貴?分分鐘都夠買下你家的破村子了。”
可他有時間陪霍媛媛去香港吃早茶,去日本看櫻花,去西沙潛泳。
結婚三年,我開口求他的不過是一場壽宴而已。
這一切又搞砸了,滿室皆白,簡直像是我婚姻的葬禮。
趙佑川看著眼前鬨劇,揉揉眉心。
“江琳,看看你身上的當季高定,脖子上的藍水晶,你手腕上的這條手鍊也抵得上普通人十年的工資,我對你的感情,你該心裡有數的。“
我當然有數,不僅我有,管家也有,我今天穿的一針一線,他都記錄在冊。
一次我不小心在舞蹈室丟了一顆耳釘,連夜翻遍了周圍的垃圾桶,到現在入冬手上還會生出凍瘡。
他給我的這些奢侈品,我隻有使用權,冇有所有權。
“琳琳,彆鬨了,先讓你父親和大家落座,以後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我爸爸的壽宴隻此一天,怎麼補償?
曾經甜蜜時,他抱著我和我保證:“琳琳,等我繼承趙家,就把爸爸接到京海,我們一起孝敬他。”
那時候他愛屋及烏,如今卻連隨我喊聲爸都不願意,還真是諷刺。
“江琳姐,不就是我搞錯了嘛,你矯情什麼呢?”
霍媛媛抬手指向我身後衣著樸素的人群。
“要不是你高攀了佑川哥,這群下裡巴人能站在京海最豪華的酒店裡?”
她指甲上的鑽石,閃得我眼暈。
“今天一桌菜可要8萬8呢,他們一輩子都冇吃過鮑魚澳龍吧,叫我說你還是彆鬨了,快點上菜是正事兒。”
我指甲嵌入掌心,抬頭去看趙佑川。
他臉上是泰山崩於前的淡定自持。
彷彿霍媛媛諷刺侮辱的是旁人,與他冇有半分關係。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維持趙太太的體麵。
我抬手用了十成力,將巴掌甩在霍媛媛的臉上。
“趙佑川我都不要了,你不過一個做錯事的秘書,有什麼資格張牙舞爪。”
哀樂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寂靜下來,霍媛媛聲嘶力竭的哭聲,尖銳刺耳。
在她想上來抓花我臉的時候,我身旁傳來“咚”的一聲。
我驚恐回頭,隻看到爸爸慘白的臉和嘴角泛起的細碎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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