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黃時雨 第33章 第 33 章 走出咖啡廳…
走出咖啡廳……
走出咖啡廳的時候,
手機剛好在這會響了。
黃時雨停下腳步,看了眼螢幕上顯示的名字,是路筱打來的電話,
她來見張靜研的事沒對路筱隱瞞。
所以她以為對方打來的這通電話,是來打探如今的情形,
她懷著這樣的心態接通了。
但明顯對方等她接通的這段時間很著急,
以至於她還來不及打個幌子吊對方心態,
話語的先機先被對方搶占了。
“你現在還在陸家嘴那塊嗎?”接通後,
路筱這樣跟她說道。
“嗯,怎麼了?”她聽著路筱極快的語速,
有些許愣住。
“你幫我去陸家嘴空中長廊地廣那拍幾張照,
我等會還要送豆豆去興趣班上課,
抽不出時間去。”
聽她這麼說,
黃時雨頓時明瞭了,
路筱是個不折不扣的追星族,
上學的時候,
她桌麵擺的全是某某明星的物料,連她那塊牆壁上麵也不放過,全是她喜歡的明星海報,
說這是她的烏托邦。
在黃時雨看來,
路筱的追星狀態其實跟她仰慕張靜研是一樣的,都是在追尋理想中的自己,
在追尋自己內心的渴望,
從而滿足自己的需求。
“您這又是粉上哪個明星了?”在說這話的同時,她還聽到豆豆說了聲“雨雨乾媽,什麼時候再來找豆豆”,她應了句“等豆豆放假了,
雨雨乾媽再帶你去玩”。
“不是明星,是一支國外小眾樂隊,不過這支樂隊比較特殊,雖然是在國外成立的,但都是華人,而且樂隊裡麵的貝斯手兼主唱可帥著呢。”話鋒一轉,“還有你肯定想不到這個廣告牌的讚助商是何許人也。”
黃時雨沒說話,等路筱的下文,同時她也走到路筱說的地方。
陸家嘴底下的空中長廊站了零零散散的人,也不是在拍照,而是懶懶散散的悠閒踱步。
黃時雨想應該不是遊客也不是上班族,因為如果是遊客的話,定會拿著手機對麵前的三件套不斷拍照,如果是上班族的話腳步定是健步如飛,也不會像個閒人一樣悠然散步。
路筱一笑:“是融創,想不到吧。”
這會,天色似大夢醒來,柔和的把太陽底下的建築物和地麵的人兒,熏得像是要把壓抑了半輩子的淚落下來似的,在大片陽光的普照下透著股淡淡的光澤。
“你還挺關注呢。”她確實挺意外融創會是讚助商,一是融創是醫療公司,有規定藝人不能代言醫療產品,二是這場演唱會的舉辦地是在加拿大,也不是在國內,哪裡值得融創這麼大費周章,她想不通這支樂隊會給融創帶去何等的價值。
隨著黃時雨的走近,那麵超大地廣突然變得離她很近。
神秘,魔幻,荒誕,這些字詞充斥著黃時雨的大腦,她沒什麼藝術細胞,不能像那些學藝術的或者是藝術家能用一些高大尚的專業詞彙,去解讀眼前的畫麵。
十裡長廊的巨幅地廣裡,照片上的主體三人全身偏暗,湊近也看不清麵部細節,彷佛先前那隅黑沉天色迎著蘇醒的淺薄日光,迎著呼嘯而過的寒風被偌大的廣告牌儘數收斂,致使看起來暗部更暗,甚至是全黑的視覺效果。
在往上的畫麵,存在感極強。
荒誕的t念頭就是來自於此。
幾十根銀白的絲線,從四人拿著樂器的手指開始往上延伸,她帶著好奇心繼續向上看,這麵地廣實在是太大了,足足有兩個她那麼高。
絲線頂端立著一尊提線木偶,垂著頭,眼睛被下拉的眼皮遮住,像是睡著了一樣,寂靜的臉龐堆著一抹淡淡的笑,似櫥窗裡擺放的一尊睡夢娃娃,做得相當靈動,像真人。
占了三分之二的提線木偶實在晃人眼,可她卻沒覺得有半分詭異,隻覺得這些絲線有數以萬計根,分散在每個人身上,深埋著,然而都以為自個在這數百萬人中跳出隨大流的定點,而事實是身體和靈魂是分離的。
“那可不,拍了嗎,我跟你說貝斯手兼主唱是哪個,就是頭發長長的,最顯眼的那個。”路筱語氣裡的得意勁兒,通過電話那端一絲不漏傳遞過來。
“好,我看看呢。”
黃時雨望著路筱口述的那道人影,畫麵太暗了,實在是看不清臉,不過逆光拍攝勾勒出的半邊側影,線條流暢鋒利,暗色調的畫麵也難掩這盛氣逼人的氣質。
“怎麼樣,是不是很帥?”
路筱說這話的同時,黃時雨舉起手機,擡腳往後退,想要儘量把畫麵裡的人全部拍進去,又退了一步,後腳跟還沒著地的時候,忽地跟身後的人撞上。
黃時雨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轉身,嘴裡含著“對不起”三個字,在看到身後被她撞的人是李行舟後,突然從她口中消音了。
路筱半天沒聽到她的聲音,以為是訊號不好,又問了一遍。
“嗯,很帥,我拍好了發你手機了,我還有事先掛了。”黃時雨沒跟路筱作過多解釋,把想說的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這就是你今天要獵的豔?”李行舟挑著一側眉梢問道。
黃時雨雙唇未啟,一聲短促的“嗯”從她口中含糊不清的發出,更像是用氣音說的,她把照片發給路筱後,直接熄滅螢幕,繼而擡眼看著李行舟,似在詢問對方有何貴乾。
又想到人家可能是來視察工作,畢竟她身後那麵超大地廣就是融創讚助的。
“你現在喜歡這種型別?”李行舟像是沒接收到她發出的訊號,鍥而不捨地追問自己想要的答案。
黃時雨沒打算跟他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頭,在這個話題上做過多的糾纏,直接說道:“嗯,你說的很對,眼光不錯嘛。”
大概是嗅出對方的小心思,李行舟笑了笑:“是嗎?你眼光也不賴,小姑娘應該蠻喜歡這種型別的。”
黑不隆咚的,她能看出個什麼?要說喜歡什麼型別,喜歡錢這種型別行嗎?
再說今早那茬事,還一直盤旋在她腦袋裡,縱使她久經商業場,也難免會有幾絲尬意。
她從一開始就一直注視著對方眼睛,除了想從對方眼睛裡讀出一些彆的東西外,說話看人眼睛也是有講究的。
黃時雨這種自尊心強的人,最喜歡跟人說話盯著對方眼睛看,就算內心再慌,表麵也要不動聲色,給人一種壓迫感,這是她談生意和與下屬談話時慣用的伎倆。
“你不是讚助商,那應該有聯係方式,能不能推給我呀。”
她笑得花枝招展,比寒冬裡盛開的梅花還要來得嬌豔欲滴。
黃時雨看著對方的眼睛,難得生出幾分惡趣味想逗他的心思,可她說完後又看不出李行舟靜得如深潭的眸子,有何寓意。
過了片刻,隻聽李行舟輕笑一聲,那雙黑漆漆的眼眸看了眼她身後的廣告牌,接著又移到她臉上。
“明天早上把融資計劃書發給我。”李行舟突然正色道。
黃時雨明顯被對方搞得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但還是自然地說道:“你今天也沒說具體時間給你,隻說我改好了發給你就行。”
“你不是挺閒的,再熬夜趕個通宵也不是不行。”語氣裡充斥著有理有據。
“熬夜會使自身對事物感知力降低,從而導致準確率下降。”黃時雨強辯道。
“這還不好辦,我可以幫你把關,歡迎你隨時來找我。”李行舟垂眸看著她,那眸光是難以訴說的溫柔,語氣卻還是那麼一本正經。
真是想讓人把這一層表麵撕開,去看看內裡的光彩。
“好啊。”
李行舟還是第一次見黃時雨不對他拒絕的樣子,重逢後的這幾次交集,對方恨不得離他遠遠的,生怕跟他有一絲掛鉤,就好像她所在的空氣會被汙染一樣,這會的黃時雨,倒讓他心裡受到不小的驚。
是受寵若驚。
李行舟笑:“現在要去哪?”
“回去。”
不得不說,李行舟笑起來的模樣,好看的要命,跟平時流露出的笑容完全不一樣,以前的那些笑太假,就好似被提線木偶控製協調好麵向大眾的不真實,現在的純真笑意全部露了出來,看得她心裡起了一陣陣波瀾。
“上車,我也要回去。”
這場雨最終還是沒下成,她也沒發現有些東西正在悄然變化。
上車後,李行舟問了句冷嗎,她說不冷,李行舟點頭表示知道後,也就沒再說話,兩人間的話題宣告結束。
她坐在副駕駛,看著車子駛出陸家嘴,駛離高樓林立的建築物,想著這是第幾次坐李行舟的車,第幾次坐他的副駕駛位。
人一旦閒下來就喜歡胡思亂想,還好電話鈴聲阻止了她繼續想下去的念頭,她放棄了,本來也想放棄接這個電話,但礙於李行舟掃過來的視線,還是接了。
“小雨最近工作忙嗎?壓力會不會很大?”她媽媽童女士開口的語氣是說不出的親昵,不過黃時雨顯然習慣了類似的開場白,這會無悲無喜。
她應了句還好,接著說:“媽,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就行,如果是關於楊恒宇工作的事,我上次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意思很明顯,關於這件事沒得商量也彆提,她沒跟她媽說過公司的事,也不想說,沒有意義。
反正說與不說,她都是這樣一路過來的,說她心高也好,她不敢跟人說她脆弱的一麵,怕隻要一說了,這些數不清的情緒會淹沒她,她會起不來,會想往後退,所以她不敢。
“不是恒宇工作的事,今年過年來媽媽這裡過吧,剛好給你弟弟一起過個生日。”
生怕黃時雨拒絕,又說道:“你不是最愛吃媽媽做的西紅柿炒雞蛋嘛,到時候回家媽媽給你做。
還記得你小時候,隻要媽媽一做這道菜,你每次都能吃兩碗飯。那時候媽媽就在想,要給小雨做一輩子的西紅柿炒雞蛋……”
“不記得了。”黃時雨及時打斷,深呼一口氣,“我會回去過年。”
“好好好。”
說了再見後,黃時雨就把電話掛了,她盯著螢幕上顯示通話一分半的字眼,苦笑的扯著嘴角。
她媽明顯想用這套循序漸進,打溫情牌的招式喚起兩人的母女情,但對黃時雨壓根不管用,她不是喜歡吃西紅柿炒雞蛋,隻是小時候家裡窮,那是她能吃到最好的一道菜了,僅此而已,再說物是人非,再吃也不是當時的滋味了。
自從她結束那通電話後,車內又恢複先前的安靜。
他眸光注視著前方車輛,餘光似有若無的往右邊瞥,車窗外一閃而過黏稠的日光太過刺眼,但他還是想看看黃時雨的表情。
他是知道她過往的一些事,也知道她媽媽改嫁了,那段時間她沒有那麼開心,不過這個話題太過敏感,他選擇不提。
“需要開個窗嗎?”李行舟看了她一眼。
“不需要。”
“要不要吃點糖果,就在你左手邊。”
“不用。”
“那要不要……”
“你想說什麼?”黃時雨原本以為李行舟隻是客套客套而已,後麵發現不是她以為的這樣,隻是她也摸不著頭腦,對方這是要做什麼。
“沒,看你情緒不高,想跟你說說話而已。”車內有多安靜,李行舟這話就有多清晰,多讓人心慌,存在感極強。
“有你這樣跟人說話的嗎?也就我受得了這一搭一聊的方式,換彆的小姑娘早嚇跑了。”
黃時雨把無聊這兩個字眼在嘴裡滾了一圈,換一種比較圓融的方式,隻是好像也沒好到哪去。
而且這會她心裡因為這句話,暖融融的,就好像窗外的日頭光大量湧入,一絲不剩的浸在她身上,彷佛在泡溫泉一樣,包裹著全身。
“那要怎麼說?聊點你感興趣的t?”
“說說你吧。”
李行舟勾著唇角問:“想聽什麼?”
黃時雨看他心情很好的樣子,本來不知道要問什麼的,忽地想到今天張靜研講的事,不過張靜研也隻是點到為止,傳聞報道也說的模淩兩可,一些細枝末節根本就無從查詢。
她也隻想了幾秒,問出心中所想:“大名鼎鼎的天使投資人張靜研女士,講了一下你在kkr一戰成名的事跡,誇你是個聰明人。”
她觀察了一下對方的神色,那雙眼眸平靜地目視前方,她也沒有猶豫,繼續說:“你一畢業不選擇回深港,而是選擇進入kkr是不是早已做了規劃,你那時候就已經把kkr當作翹板了,我說的對吧。”
kkr,全球富有盛名,世界級私募股權機構之一,全球四大pe巨頭,在2022年全球pei的投資人榜單中,登頂全球第一,在過去幾年中也一直保持著全球前三的地位,說是一家世界級私募股權機構也不為過。
而且kkr特彆注重國際和本土的一個結合,它們的企業文化就是既要有國際視野,也要有本土團隊,這兩者結合幫助kkr在很多市場上取得了不一樣的成功,也創造了很多超高淨值客戶。
網上那時候鋪天蓋地說李行舟是去混實習經曆的,想去kkr實習隻是他父親動動手指的事,他就算不去kkr實習,也多的是世界級的公司讓他選。
但網上的言論都有盲從性,都是人雲亦雲,他們敲下每一個字眼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去管過真實與不真實,隻是完全隨大流。
或許是他過於低調,對於網上這些不實新聞從沒去管過,他的態度就是無所謂,不在乎,畢竟悠悠眾口隻能堵得住一時,處理不恰當還會激起民憤。
而且網際網路是沒有記憶力的,隻要出現另一個新聞,沒有人還會記得這條漏洞百出的新聞,人們會轉頭去津津樂道其它事。
“那你呢,你怎麼看我的。”李行舟問她。
“你還挺狡猾的。”被他這麼一問,黃時雨腦海中立馬浮現的就是“狡猾”這個詞。
狡猾不是不好,反而是看事情通透,把事情因果,各類因素在心裡權衡一遍,最後擅長以偽似真,以不變應萬變,來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狡猾,我喜歡這個詞。”他緩慢說道,似把這些字在嘴裡嚼了一遍,才吐出來。
接下來的話,自然是黃時雨感興趣的話題:“實習的事離我還挺久,好多年前了吧,那時候我接手的是一家醫療公司債務重組案例。”
“kkr願意投資這家醫療公司就是看到它身上賺錢的商機,隻是後來因為一些客觀因素,再加上受疫情影響勞動力短缺以及一係列醫療改革措施的禁止,kkr意識到這家醫療公司□□不了了,不能繼續適應市場的需求,也沒辦法繼續承擔其當前的高額槓桿,隻能對它進行債務重組。”
黃時雨隨著他的話,開始想到那家醫療公司後來麵臨的壓迫性局麵,重組計劃實施後,執行長離職,這家風頭正盛的醫療公司也隻能接受被拆分的局麵,索性債務能免除百分之六十。
明明知道結局,可是自己又在腦海過了一遍,這會心裡免不了有些許悵然,許是同情這相同又不同的命運,悲涼感撲麵而來。
“所以你接手這項重組案例後,也不忘實現你的勞逸結合。”這種高漲的情緒下,她沒有一言不發,而是打著趣問他。
“我這叫效率高,隻專注對自己有利的目標上,到飯點不吃飯,網上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哦,叫,乾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而且他們根本入不了我眼。”明顯最後一句纔是重點。
“跟我一起實習的那些華人不是不優秀,相反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隻是缺少一些破釜沉舟的勇氣,其實解決問題的方法很簡單,我隻是簡單的利用了條約內的漏洞,就是對於子公司資產的漏洞采取的措施,讓他們單獨提供破產前的貸款。”
“你這樣搞o
tier
offer,沒問題?”黃時雨顯然疑惑又好奇。
“原理很簡單。”李行舟也不賣什麼關子,笑了一下,繼續說,“能達成債務重組協議,能讓這些人妥協,主要還是這些債主是無抵押債權人,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接受破產你將會一無所有,另一個就是接受債務重組,該怎麼選都很明瞭了,畢竟在商業場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
其實乾這一行聰明人夠多了,隨便拎一個出來,個個都是人精,聰明得要死,除了聰明這點外,不可或缺的還有要足夠細心,保持對數字的足夠敏感度。
“商業場上競爭都很激烈,就算是一個行業裡的佼佼者,在麵對市場環境的變化,和未來無法預知的競爭下,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和穩定性,如果企業不能立馬根據市場變化來不斷調整創新和策略,那也隻能在這個時代接受凋零的命運。”
她這一連串的感悟,像是站在這家公司的角度,又像是站在行業角度來看,不接受新挑戰,不接受新奇的點,都會被時代所淘汰。
“聊聊你吧。“李行舟頓了頓,說:“聊聊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網上傳聞都不如本人在這,跟你說說這些年的所見所聞,畢竟相隔了八年的空白。
黃時雨一愣:“沒什麼好聊的,不好的一麵你不是都一一見過了嗎,好的一麵就像是事物的陰暗麵很少,也很難見得到。”
李行舟一直目視前方,但眸光卻是停留在那塊車後鏡,他看著小小鏡子裡的黃時雨,臉龐白淨如玉,亮得晃眼。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是出自《詩經·衛風·淇奧》的成語,李行舟第一次接觸這個成語是在學校課堂,現在他覺得這個成語用在黃時雨身上非常合適。
她身上的淡定和從容,都是經過時光和暴雨洗禮下磨練出來的,這塊璞玉如今已蛻了一層皮,從前內斂、溫和的少女,已然長成能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大樹,不過很殘忍,因為金融本身就是一個名利場,她這樣沒有背景的女孩子能突破原生家庭的侷限,走到這裡,已經很厲害了。
“你的變化很大。”他說話的語氣更像是一聲感歎。
“人很少是會一層不變的吧,除非是無憂無慮的那類人。”不知怎麼的,她不由的想到了向之南,想到他身上那股蓬勃而發的少年心氣,她又看著窗外一排排的梧桐樹,枝乾上的落葉掉得幾乎沒剩下什麼,光禿禿的,似一把把倒立的大掃帚,果然不僅是人,就連樹也逃離不掉被磨平棱角的時候。
但她知道這是大自然的定律,是不可逆的。
就在這時,在她對著那排梧桐樹發愣的時候,李行舟的手機響了。
“有事嗎這個時候打來電話。”
黃時雨看著窗外的眸光有一瞬間閃動了一下,不過她沒側過臉轉移視線,而是繼續看著窗外的梧桐樹,選擇光明正大靜靜地偷聽。
“打你李大總裁的電話還要看黃道吉日嗎?我想打就打。”
因為是外放的緣故,手機那頭向之南拽得二八萬的聲音直接紮進這個呼吸隻要重一點,就能被立馬察覺的空間裡,聽著這道非常欠打的聲音,黃時雨能想到那頭向之南那副虛張聲勢的樣子,不自覺樂了便笑了一下。
“嗯哼,你居然笑我,不對,倒像是個女人的音色,你旁邊有人?”
黃時雨的笑意霎時頓住,眸光卻還像之前一樣始終盯著窗外,彷彿沒聽到一樣,可望向窗外遠處的眼神也同樣落在玻璃窗上那道逼人的視線上。
或許是隔著層玻璃的緣故,李行舟的眼睛似蒙著層霧,霧中還摻了點墨。就在她看著這雙好看的桃花眼有些微微走神的時候,李行舟突然衝她笑了笑,那笑意在她看來並不深,但伴隨著向之南一直絮絮叨叨的那份質問,兩者中和在一塊,她不禁感到有些尷尬,不知道為什麼,她現下感覺這有點像電視劇上狗血檔經常上演的爛俗戲碼。
還沒等她把關注點徹底放到這塊,然後開始浮想聯t翩的時候,她就聽到了李行舟漫不經心地開口說道:“沒誰,當自己福爾摩斯在搞什麼spy嗎,找我有話快說,有事快放。”
“我?我搞spy?”向之南明顯不高興了,“我還沒說你呢……”
李行舟直覺他接下來的話不會是他想聽的,眉頭微蹙,直接打斷他:“有事說事,三分鐘過時不候。”
“這還不是最近手頭有點緊嘛。”向之南解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搞賽車俱樂部,我現在已經物質短缺得快吃不起飯了,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不然我可得跟你家祖宗一起上街要飯去了。”
黃時雨在一旁聽著向之南劈裡啪啦說了一通,頓時也有些哭笑不得,她實在是沒想到按向之南那身家來說還有吃不起飯的時候,想必是還在跟向晚鬨彆扭呢,她可沒忘記上次向晚千裡迢迢從美國來這裡追弟的事。
“嗯哼。”李行舟不答反問:“可我記得我上次不是才給你一筆用於投資的錢了嗎,你那賽車俱樂部金子做的?”
“彆提了都花在車上麵了,你也知道我唯一的愛好就是愛買車嘍……”
他何止知道,他還知道向之南隻要一有點錢全花在買車上了,還是新出的跑車,每每都會把自己花的身無分文,明明每個月他家裡給的零花錢也不少,就是能月月光。
“那你買的也太多了。”就辦個賽車俱樂部有必要把全部資金都花在買車上嗎?到時候能不能回本都另說,他是真的為向之南擔憂,彆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誒,我這也是前期投入的準備工作嘛。”
他告訴李行舟,讓他放心向上次一樣把錢投資進來俱樂部。這次他會準備好bp讓他過目,嚴格按照計劃書來進行,絕對不會像這次一樣花錢如流水。
其實這點錢對李行舟來說就是撒撒水的存在,他主要是不太相信向之南的運營能力,他可沒忘記這人做什麼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就連喜歡一個人乃至談物件也是,不然也不會前任多得可以組一個賽車隊了。
所以當初他才會跟向之南說不以公司名義,用他私人的錢資助他,不然到時候錢打水漂那群股東又該有意見了。
等了好久,向之南見對麵沒反應,趕緊使出今日的重磅殺手鐧,“祖宗快,跟你爹嗷一聲,讓他可憐可憐我們這兩個相依為命的孤寡老人吧。”
黃時雨原本在一旁靜靜聽著,接著就聽到這一陣極其響亮,富有活力的貓叫聲,她倏地一愣,這貓叫聲莫名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她曾經聽過上百次一樣,隨即她冒出一個大膽地猜測。
會不會是當初她和李行舟撿的那隻貓呢。
應該不是的吧,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可能都不健在了吧,她之前讀過相關的論文,成年貓死亡率最高的一年是在十三到十四歲的時候,如果還健在的話,那如今大概也是隻老弱病殘的貓了,剛剛那隻貓的叫聲聽起來活力滿滿,想來應該不是。
“你看,它叫了,幫我嘛~好不好~幫幫我嘛~小舟舟~”
李行舟扶額,顯然有些無語住了,“彆用這種嬌滴滴發嗲的聲音對我說話,這招對我沒用。”
“怎麼可能沒用,我大姐說了撒嬌男人最好命。”向之南臉不紅心不跳,有理有據地在那頭胡扯地說道,“幫幫我嘛小舟舟~最後一次嘛~”
李行舟心說你還真是恬不知恥地給自己臉上貼金,要點臉吧,接著又用餘光看了看黃時雨那傻不愣登要笑不笑的樣子,簡直是無語凝噎,“卡號。”
“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你最好了小舟舟~”
李行舟:“……”這人有病吧?不會好好講話,就把嘴閉上!
他麵無表情地說道:“錢等會轉給你,這筆資金就記在向晚姐的頭上,就這樣,掛了。”
向之南直接傻眼了:“不是……”
但李行舟壓根不給他繼續開口的機會,留給他的隻有通話結束的頁麵。
好家夥,連用貓打親情牌都不成功了,李行舟這好狠的心。
向之南低頭看著正圍著他轉悠,頻繁蹭他腿的貓,看著它那圓滾滾的腦袋,還有那光滑得像打了油蠟的毛,蹲下身,一把撈起,“咪咪,你說怎麼辦,怎麼辦啊,以後你可沒有超大號火腿腸吃了,隻有小小號的了。”
貓不會說話當然沒辦法回答他,向之南隻能收獲幾聲清脆的喵叫聲。
他就這麼黏黏糊糊地抱著貓,順便擼了幾下它的腦袋,又點了點它的鼻子,眉眼間儘是惆悵的神色,本來他是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誰曾想把自己也給賠進去了,“啊,早知道就不給你那沒良心的爹打電話了,被我大姐知道我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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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打個小廣~
我又碼了個文案,是酸甜口的,感興趣可以移步我的專欄,給我點個收藏吧~
就是文中出現的這支樂隊~
下本開文大概會從《島嶼的孩子》和《等五分鐘》這兩本選一本全文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