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黃時雨 第6章 第 6 章 天色已經全暗下,月亮…
天色已經全暗下,月亮……
天色已經全暗下,月亮半掛在中天。
一輛轎車緩緩駛入住宅區,刺眼的白光一路照著,住宅區神秘的樣貌一點點浮現,先路過的是一個圓形的噴泉水池,上麵是一座芭蕾舞者雕像,底下的環形花盤彷彿是從地底下憑空伸出的大手。
沿路開過去,一排修剪整齊的綠化樹迎風交相融合,車在一幢切割精緻,流暢的花崗岩建築前停下。
車門開啟,一雙白色絨麵高跟鞋先落地,路筱理了理剛下車被風吹亂的長發,她是標準鵝蛋臉,水蛇腰,身材不是一般的好,駝色到膝大衣也包裹不住完美身材,眼睛像刀刻上去一般,深邃,又亮堂。
她的美跟黃時雨的美是不同的,黃時雨的美是藏在她那雙大眼睛裡,而路筱的美是靈動,帶有俏皮感的甜妹。
曾有女作家用粉蒸肉來比喻上海女人,軟糯,肥而不膩,說的便是路筱這般。
路筱很快回到家,進門先把身上的駝色大衣脫下,掛在門後的衣帽架上。
在客廳畫畫的豆豆聽到聲響,知道是媽媽回來了,邊小跑邊喊媽媽。
路筱換完鞋,聽到聲響,笑容滿麵的看著豆豆跑來的身影,伸手抱了個滿懷。
路筱低頭揉揉豆豆的頭,問道:“寶貝今天在學校玩得怎麼樣,開心嗎?”
“今天老師給的小蛋糕很好吃。”豆豆原本高興的嘴角很快又撇了下來,“就是你和爸爸兩人,讓我一個人等得太久了。”
路筱也很自責,半蹲身子,與豆豆平視,“寶寶,不好意思啊,吃晚飯了嗎?”
小孩子的心情都是來也快,去的也快,這會聽媽媽這麼一問,立馬又露出笑顏,“剛剛爸爸給我點了漢堡和薯條。”
聞言,路筱眉頭微蹙,沈南風明知道她最反對豆豆吃這些垃圾食品,今天還點,普及的話語剛要出口,但又被那抹笑顏晃花眼,不忍心破壞孩子的心情。
心想,就這麼一次吧,千金難買孩子此刻的笑顏。
她颳了下豆豆的鼻尖,起身,張望了下四周,發現沒看到沈南風的身影。
“爸爸呢?”
“在書房。”
路筱親了下孩子的額頭,“好,去玩吧。”
先前上車時,她讓司機掉頭正打算去幼兒園接豆豆,沈南風給她發了訊息,說已經接回家了,她那顆不安的心,纔像脫離苦海般,安定下來。
路筱進了電梯間,按了樓層,很快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她快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這是一棟三百多平米的小洋樓,是她和沈南風的婚房,整體裝修風格是暖白色調,天氣好的時候,陽光從幾何圖形的玻璃窗照進來,能看見鋪著深色木地板的地麵晃動著流動的光斑。
這裡便是位於上海市中心的曆史名街武康路,周圍有許多佇立百年之久的洋房。
曾經武康路的小洋房是她的夢中情房,她不止一次幻想過將來一定要住進這裡,如今她倒是真的住進這裡了。
但是疲憊感也隨之而來。
書房的門是半掩的,昏暗的房間泄了一縷暖色調的光,路筱不用猜也知道,這人又不開燈。
路筱推門而入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伏案工作的沈南風,他旁邊開著一盞暖黃燈光的小台燈,映得沈南風眉眼異常俊美。
“在忙什麼?”路筱把燈開啟。
沈南風雙眼微眯了一下,好似有點不適應明亮的燈光,揉了會山根,說:“處理一些今日庭審記錄的案子。”
沈南風忙她是知道的,經曆了口罩期各地方案件越積越多,很多法院都是案多人少,有的案件拖的甚久,遲遲不判。
隻能快臨近審限的時候,審管辦那頭每天催,所以沈南風都是晝斷案,夜理書。
那些公開案件或者已經開庭的庭審記錄,有時候沈南風會帶回家處理。
路筱倒了杯水端給他,沈南風剛好有些渴,抿了口,潤了潤嗓子。
這間書房平時隻有沈南風會在這裡工作,所以路筱為了他能有良好的辦公環境,便在靠近辦公桌的地方,放置一台飲水機。
這樣就不用口渴的時候,還要到一樓去倒水。
家裡沒有請專門的居家阿姨,每天隻有固定來打掃衛生的鐘點工,路筱不喜歡有外人跟他們同住。
見他喝完水,路筱拉開辦公桌前的木椅,坐到木椅上,渾然有種在上班的錯覺,“以後彆給豆豆吃垃圾食品,他還在長身體。”
沈南風聽出她語氣的責備,停下敲擊鍵盤的指節,眸光從電腦螢幕抽離,看向路筱,語氣有些無奈,“過度保護隻會讓孩子缺乏抵抗力,我們小的時候不也這樣過來,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總有一堆大道理,說不過你。”路筱就知道會這樣,沈南風不愧是學法律的,你帶偏不了他,反而他輕言幾語,倒讓你覺得頭頭是道,輕易動搖自己的想法。
沈南風也不打算跟她爭吵,轉移話題:“不說這t個,最近工作怎麼樣?之前聽你說這陣子壓力很大。”
路筱知道他說的是黃時雨目前在接觸的新專案,人工智慧,對於專門做遊戲的公司來說,確實太新,太有挑戰性。
“是有點,但也還好,蠻有挑戰。”
這話說的是實話,並不是隨便敷衍。
“你不是說不知道能不能勝任嗎?”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路筱直覺沈南風有什麼事瞞著她。
沈南風目光有些閃,戰術性掩唇:“你看豆豆明年就要上小學了,我父母年紀也大了總不能讓他們老人家來帶吧,等會摔到哪了那可是大事,請人帶豆豆你也會不放心,畢竟之前出過那檔事。”
看著沈南風目光躲閃的模樣,路筱還真的是又氣又想笑,還有點摸不著頭腦,突然跟她提這檔事。
沈南風說的之前出過的那檔事,是在豆豆七個月的時候,那會路筱已經在速度科技上班,而沈南風早就已經修完陪產假,每天早出晚歸忙著那些卷宗。
路筱父母要幫忙帶她哥姐的孩子,騰不出手,而沈南風的父母年事已高,確實不好麻煩。
最終隻能想著請個月嫂,這個月嫂呢是跟沈南風同事家請的月嫂公司是一家的,本來路筱的心是放下了。
誰曾想某一天,她有個檔案落在家裡,回來拿的時候,發現孩子在臥室哇哇大哭,而月嫂在二樓大廳磕著瓜子,看著電視。
不要低估一個母親的怒火,路筱在辭退月嫂後,調出家裡的監控,列出一係列虐待孩子的證據。
那一條條法條對立的證據,完整度連沈南風這個學法律的都歎服。
“你的意思是要我辭職回家帶孩子?”
“不是讓你以後都不去上班,等豆豆大點,你還是可以繼續工作。”沈南風看向路筱,燈下的路筱眼眸很黑,像是一團蓄積已久的迷霧,他換了種語氣說道:“小筱,就當是為了我,行嗎?”
他們剛戀愛的時候,沈南風總愛這樣叫她,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倒是聽得少了。
所以這是沈南風想用過往情誼,來捆綁她嗎?
原來執子之手的人,如今也能刀鋒相向。
路筱真想大哭一場。
四目相對片刻,就在沈南風以為路筱會同意的時候,路筱站起身,嘴角翹起一抹冷笑,“你說的沒錯,所以趕緊把你那破工作辭了!”
路筱不想繼續待在這裡,或者是說現在她不適合跟沈南風處在同一密閉空間,她會控製不住發瘋。
沈南風叫住她,“不要這麼偏激,我是法官,是能說辭職就辭職的嗎?!”
路筱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沈南風,那雙鳳眸有輕微的怒意,“放你媽個狗屁!那我還是公司股東,你在庭上掌控彆人掌控慣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最討厭彆人對我指手畫腳,等你什麼時候錢賺得比我多再說吧。”
路筱平生信奉的信條便是隻要不太過分,吃點虧就吃點虧吧,不想為那點事折騰,但要是觸碰到她的逆鱗,她也能跟你唇槍舌戰,據理力爭。
沈南風顯然也是知道路筱的脾性,但久居上位慣了,語氣也是帶著循循善誘,“行,我們都冷靜點,還有比誰錢賺的更多,這樣的價值觀你覺得是對的嗎?是打算以後這樣教孩子嗎?”
路筱差點被沈南風這話給氣笑了,果然是學法律的,常年跟案子打交道,早已練出完整清晰的邏輯,總能迅速做出最明智的判斷,從一個點不斷找破綻,然後引導你,再加上有力的措辭,讓你無法反駁。
“那是要教孩子爸爸的工作永遠比媽媽的工作重要?媽媽隻適合當家庭主婦嗎?”
她退到門前,走廊的感應燈應聲而亮,瑩白的燈光如晝,落在她眼睛裡,折出撼人的精光。
“行,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們都冷靜點。”
那眼神落在沈南風眼裡,有憂傷和失望相交織,他想說點什麼,路筱已經關上門,武康路嘈雜的街道又恢複了寧靜。
留給他的隻有那扇已經關閉的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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