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黃時雨 第9章 第 9 章 夜晚明亮如晝,高樓林…
夜晚明亮如晝,高樓林……
夜晚明亮如晝,高樓林立,燈光五顏六色,均勻灑在這座城市。
大樓底下,來往的上班族臉上的目光都往一處投射,但也隻有一眼,又默默收回,似乎多看一眼純屬浪費時間。
“穿上吧,挺冷的。”
正在收腿打算翻轉向上的向之南,聽到旁邊響起一道很輕的聲音,征了一下,確定是在對他說後,立馬收腿,站好,目光直直盯著前方不知道什麼建築,腦中有煙花不斷在爆炸。
“我不冷,我這是在做運動,太極拳聽過沒有,強身健體,就是得不穿衣服打纔有用。”底氣分明不足,但必須重點強調。
“我剛才都看到了,小情侶打打鬨鬨很正常。”
“你也可以不穿選擇光著,除非你有暴露癖,不過在上海這也正常,大家都能海納百川。”
上海被稱為魔都是有原因的,包容性很強,無論是個性、身體情況、取向,還是各色亞於常人的打扮,隻要是合法合規的,沒有人會管你。
向之南這次終於轉頭,看清了對方的臉後,瞳孔猛的一縮,大樓的燈光透過玻璃不溫不火的照在眼前人身上,朦朧得不真實,一雙大眼睛懶懶散散的注視著他,皎潔如天上那半邊明月,不,應該是說,如月光照過林間,秋風拂過山崗。
這一刻,他心跳鼓點昭然若揭。
向之南目光落在她手上遞過來的外套,腦中又回想剛剛的話,感覺臉上有一股慢騰騰升起的熱氣,無法控製。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見笑了,謝謝啊。”
黃時雨看他把衣服套在身上,笑笑:“沒事,你穿還挺好看。”
先前,有個快遞需要她本人簽收,剛好她打算下來買杯咖啡,茶水間的咖啡固然好,也能提神,但她更喜歡樓下那家手工現做的咖啡。
不是她嘴挑,隻是她念舊的毛病改不掉,每天不喝一杯樓下的咖啡,總感覺今天有事沒做,心裡空了一角。
然後,電視劇中上演的情節被她見個正著,她看了眼光著上半身的男人,又看著手中擊劍俱樂部送的外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上前。
不是她有多善良,而是男人站的位置,正好旁邊掛著速度科技新出的廣告,屬實是太影響她們公司的招牌。
“沒想到你也是這家擊劍俱樂部的會員,這衣服我也有一件。”向之南臉上還殘留著粉紅。
黃時雨笑笑:“那也是緣分。”
向之南看著對方,因為這一句話,一下覺得胸腔積壓的煩躁一掃而空。
不過臉上那點窘迫還沒緩過來,罕見浮現少年人纔有的不好意思、膽怯,略微遲疑了一下,問:“那我們今天這也算是有緣分,可以加個微信嗎?”
又怕對方以為他懷著昭然若揭的心思,急忙又換種說法,“這傢俱樂部我是常客,有機會可以一起比試一下。”
“我擊劍功夫,我朋友都說好,你可以試一下。”
感覺越說越錯,索性閉上嘴,小心觀察對方有沒有厭煩神色。
黃時雨臉上倒沒有出現猶豫、遲疑,反而很爽快掏出手機,揚揚下巴,“可以啊。”
她看著對方有一瞬間的呆愣,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爽快。
其實吧,換平常,黃時雨斷不會加陌生人微信,但根據她以往的經驗,男人手上戴著的腕錶挺貴,剛好是她知道的品牌,因為宋朝野是這品牌的vic顧客。t
她也算耳濡目染,買是買得起,但捨不得。
她連住的地方都捨不得挑個好地段,哪裡捨得把錢花在名貴的奢侈品上。
沒辦法,骨子裡窮慣了,有錢了也不懂如何對自己好一點,她覺得就算自己滿身裝飾著奢侈品,也有種很強的割裂感。
而且男人手指白如柔軟的雲,一看便是富裕家庭出身的人,像她這類學金融的人,三眼便能甄彆出這人有沒有錢,更彆說經營這一家將上市的企業,沒點識人的眼光,那她也彆混了。
“就這?你就芳心暗許了?”李行舟聽向之南唧唧噥噥半天,有點無語。
向之南彷彿聽不見他的揶揄,語氣滿是興奮,“你不懂,心動就像兩塊不斷摩擦的石頭,有時候隻需要一瞬間,便是電光火石,這種感覺你是抵擋不住的。”
李行舟身子往後,靠在椅背,眼睫微動,瞥了他一眼,“你不怕到時候又被人家脫衣服了?”
向之南從小長得就秀氣,有種雌雄莫辨的美,幼兒園階段就有女孩子喜歡圍在他身邊,跟他玩過家家,上了小學便轉換成另一種模式,喜歡跟他做同桌,中學和高中的時候他是社交網路常客,大學開始才正式談女朋友。
說來也奇怪,跟每一任分手後,都能恰到好處的碰見,然後便是要他還衣服,他也乖乖給了,被扒著給。
然後,他還不長記性,每次必被扒。
向之南擰過頭,顯然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
“你就是不長記性,到時候被人發網上,股價跌了,看你爸不打你。”
李行舟和向之南家裡是幾代世交,隻是到他們這一代,向之南家裡的產業逐漸往國外發展,初中的時候舉家移民美國,但跟李行舟的關係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此次回國,因為移民前的房產全部變賣了,他便先暫住李行舟這兒,等購買的那處房產裝修完他再住過去。
“不會,她可是小天使,你隻要見過她就知道了,我第一次覺得人美心善這個詞用在她身上是有多貼切。”
李行舟見不得他那傻樣,說:“我看你腦子秀逗還差不多。”
“你們分手後,她沒朝你要回分手物品嗎?”向之南側過臉看他,彷佛隻是單純的好奇。
李行舟臉上情緒淡淡,沒什麼波動,但因為向之南這一句話,思緒飄忽。
讓他被迫追想起,六年前黃時雨無緣無故斷絕兩人關係後,他在黃時雨工作的店門口等到晚上她下班。
門被推開,李行舟眼皮一擡,看見推門而出的黃時雨。
兩人對視良久,黃時雨先反應過來,拔腿就跑,李行舟見狀立刻追了上去。
男孩子青春期發育的也快,李行舟還個高腿長,黃時雨哪裡跑得過他,很快便被他追上。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來我工作的地方找我。”黃時雨隻能停下,一開口便是斥責。
“因為我想見你。”李行舟漆黑的瞳孔,一瞬間彷彿暗淡無光,與周身黑色的天幕融為一體。
黃時雨像是沒瞧見他落寞的神色,出口的話語,似一把開刃的利劍,出鞘不見血便不作罷。
“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黑色的天幕彷佛連著他腦袋裡的神經,被不斷撕扯,飄在空中,有風不知道從哪邊來,他放佛看到胸口湧動的情緒,簌簌墜落。
昏黃路燈下的少年,長睫顫動,鼻翼一張一合,白淨的麵板,此刻卻是一紅一白,眼裡蘊著的水光,仿若融化的白霧。
“那這些東西呢,也沒關係了嗎?”李行舟眼圈紅紅的看她。
黃時雨隻是輕描淡寫瞥了一眼,“不是跟你說的很清楚嗎,你直接扔掉就可以。”
“我是不是跟這些物品一樣,隻有被你丟掉的份,時雨,是不是?”李行舟深呼吸了一下,明明是質問,聲音卻很低,眸光也低了下去,木納的看著手中的紙箱。
那裡麵放置的東西,全是兩人親手做的小玩意,都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但李行舟在每一個物品表麵都套上一個小型保險箱。
那珍重的勁兒,不知道的以為裡麵裝的什麼藏品。
黃時雨隻是靜靜看了他一會,說:“我幫你丟吧。”伸手,邁開步子上前,剛碰到紙箱的邊緣,李行舟往後退開一步,黃時雨碰了個空。
“我錯了,我不想跟你斷掉。”李行舟沙啞著嗓子,長睫眨了眨,一顆淚珠停在他形狀飽滿的下至,欲墜未墜。
美人落淚大抵如此。
黃時雨收回雙手,插在褲兜裡,看向他,“李行舟不要這樣,我們本來可以好聚好散的。”
“全是我的錯,我今天拿這箱東西不是要扔的,我隻是不想跟你斷了,你不要這麼絕情好不好?”
李行舟彷佛沒瞧見黃時雨臉上的冷漠,自顧自說自己的,但心臟分明能感受到眼睛看見的情緒,一抽一抽,撕裂般地疼。
“那貓呢,你也不要了嗎?它現在好不容易纔結束了它顛沛流離的生活,有家,有愛它的人……”
“本來就是撿的,你如果做好想留下的準備那就留吧,沒有的話就給它找個好人家吧。”
李行舟被她這個回答噎得臉上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比先前蒼白不少,“黃時雨……你怎麼忍心……”
而黃時雨對此仍無動於衷,直接打斷他,並給他下最後通牒,“我想我已經說的夠清楚,李行舟你不要讓我討厭你。”
他看著眼前少女較好的麵容,紅潤的嘴唇,明明五官一個比一個美,出口的話,一個賽一個不近人情。
他緩緩垂下頭,笑得蒼涼又頹然,“黃時雨以後會有人繼續愛你,但不會有人比我還愛你。”
那箱東西被他當著黃時雨的麵,扔在他們身後那條崩騰的河流。
留給黃時雨的隻有一個蕭條,被風一吹更顯得單薄的身影。
十九歲的黃時雨再也沒有機會聽見,十八歲的李行舟轉身後那句低迷的話。
“但我希望以後有人會比我更愛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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