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未儘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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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逃離了宴會廳,像三年前一樣,赤著腳跑在大街上。
但這一次,我冇有哭。
我隻是不停地跑,任由冷風灌進我的喉嚨,直到肺部傳來火辣辣的疼。
一輛黑色的賓利在我身邊停下。
車窗降下,露出陸宴禮那張寫滿痛苦和悔恨的臉。
「喬喬,上車,我送你回去。」
我冇理他,繼續往前走。
他立刻下車,攔在我麵前,「喬喬,我知道我說什麼都冇用了,但請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彌補?」我停下腳步,抬頭看他,覺得無比可笑,「陸宴禮,你拿什麼彌補?」
「你彌補得了我失去的孩子嗎?」
「你彌補得了我身上那些永遠不會消失的疤痕嗎?」
「你彌補得了我被當成狗一樣踩在腳下的那三百六十五天嗎?」
我一聲聲質問,讓他麵無血色,步步後退。
他喉結滾動,聲音沙啞,「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會這麼做……」
我笑了起來,「是,你不知道。你隻知道你的蘇晚月溫柔善良,純潔無瑕。而我傅寧喬,就是個滿身汙泥,上不了檯麵的瘋子。」
「你把我送去那個地獄的時候,你有過半分猶豫嗎?」
「你讓我學她的時候,你有想過我會經曆什麼嗎?」
「陸宴禮,你不是不知道,你隻是不在乎。」
我的話像最鋒利的刀,剖開了他偽裝的深情,露出裡麵自私冷酷的內核。
他無力地辯解:「不是的,喬喬,我當時隻是太生氣了……」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這些廢話。」
我繞過他,徑直離開。
他冇有再追上來。
第二天,整個京圈都炸了。
陸家繼承人陸宴禮與未婚妻蘇晚月解除婚約。
網上鋪天蓋地都是陸宴禮親自發的聲明。
「三年前,傅寧喬是我的妻子。因我的疏忽,導致她遭遇了不該承受的傷害。所有責任都在我,與她無關。」
輿論瞬間反轉。
之前那些嘲笑我的人,現在都在罵陸宴禮禽獸不如。
好友林悅拿著手機衝進我的房間,臉上是藏不住的震驚。
「喬喬,你看!陸宴禮這是瘋了?他竟然真的公開承認了!」
她把手機遞到我麵前,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對你舊情複燃,想追回你啊?」
我看著手機螢幕上那段粉飾太平的文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隻覺得噁心。
舊情複燃?
明明他纔是那個親手把我推入火坑的罪魁禍首。
一場遲來的深情戲碼,演給誰看?
我扯了扯嘴角,聲音冇有一絲波瀾。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網絡上的風暴再大,我也冇有去關注。
陸宴禮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減輕他自己的罪惡感。
可我憑什麼要配合他,上演一出破鏡重圓的戲碼。
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絡方式,換掉了手機號。
和他再度重逢,是我從未想過的事情。
我隻想過好自己的生活,守好我這一畝三分地。
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說起來簡單。
逃出去的那兩年,我過得並不好。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閉上眼就是火光和血,還有那個冇能出生的孩子。
恐慌毫無征兆地襲來,心臟狂跳,冷汗浸濕後背。我開始害怕出門,害怕人群,害怕一切聲音。
情緒失控是常事,我吃不下飯,體重掉得厲害。
林悅帶我去看醫生,診斷書上寫著:重度抑鬱,伴隨焦慮障礙。
後來,我住進了精神病院。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每天吞下大把的藥片。
身邊都是和我一樣,被困在過去的人。
我以為那兩年已經將我徹底擊垮。
我甚至設想過無數次,如果再見到陸宴禮,我會不會立刻崩潰,被重新送回那個地方。
但再次重逢,看著他那張痛苦悔恨的臉,我內心平靜得可怕。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無法在我心裡激起任何波瀾。
原來,那些失眠、焦慮和抑鬱,是我殺死心中那個還愛著他的自己的過程。
當那個愛他的傅寧喬徹底死去,我的病也就好了。
陸宴禮,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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