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 養樂多
養樂多
晚自習常秋時沒去食堂，泡了桶泡麵繼續寫下午競賽課的題。
座位換完了，她從最後一排一覽眾山小到中間高頻點名區了，換句話說就是如果沒寫語文作業的話，鄭圓圓一眼就能看見。
還是十分惆悵的。
常秋時的同桌變成了魏婧汝，何檸坐在了她的後麵。
常秋時微微側目，魏婧汝穿著校服藍白短袖，馬尾高束，偶爾幾縷碎發落下來又被她輕輕彆在耳後，她正在寫作業，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常秋時看到魏婧汝還微微有些心虛，她往椅背上一靠，用叉子挑起來麵往嘴裡送，看著麵前的書本被風扇吹的呼呼作響。
運動會之後沒多久就是聯賽了，考不好怎麼辦，其實也不會怎麼樣，也不能怎麼樣，她感覺思緒被打成了結，內心突然升起了破罐子破摔的排斥感。
常秋時趕緊把腦海裡的厭倦的小人扔出去，吃完最後一口泡麵草草收拾收拾打算繼續寫。
常秋時去廁所倒掉泡麵水，端著空桶往回走。為什麼不在廁所扔，因為前幾天魏峮特意在廣播裡強調了不要扔在廁所扔生活垃圾。
“常秋時，晚上就吃泡麵啊？”
她隻聽聲音便知道是誰，常秋時慢慢轉過身去，摸了摸頭發，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
“馮老師好，嗯……晚上時間比較緊張。”
雖然她轉班了但是生物同樣還是馮佳任教。
“這才高二也不用那麼拚，該吃飯的時候就吃飯，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馮佳繼續問道：“在新的班級還適應嗎，彆給自己太大壓力，看看這都有黑眼圈了。”
馮佳笑著拍了拍她的肩。
常秋時忽地感覺眼鏡上起了層霧般看不清，或許是剛剛沒擦乾淨吧。她促狹地低了下頭又擡起來，故作輕鬆道：“適應，我適應能力很強的。”
馮佳又和她簡單聊了兩句便回辦公室了，常秋時站在原地看著馮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慢慢把目光移到窗外。
對麵那棟樓是高三和初三初四的學生，獨屬於高三的那兩層亮著燈，還能很清楚的看到學生在教室裡走動，好像不同於她們這棟樓裡的吵鬨，和一樓門口台階上的月光一樣靜謐。
常秋時剛想回教室，便聽到有人叫她。
“常秋時！！！”
她堪堪停住腳步，回頭一看，陳璐窈咋咋呼呼地跑過來：“馬上週六了，舊拾街那邊開了家新火鍋店，陳筱說挺不錯的，去不去啊去不去，和我去不。”
常秋時有些哭笑不得，她這泡麵桶快端到上課了，她先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利落一扔泡麵桶接著說：“火鍋店，這週六晚上嗎，到時候看看吧，這周我看夠嗆吧。”
陳璐窈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拍腦袋，又垂頭喪氣地扁了扁嘴：“哎我靠這周是小周不休，這學我都要上吐了，天天上。”
陳璐窈抱著頭就地一蹲，煩悶的長長地“啊”了一聲，還不敢太大聲。
常秋時看著她很想笑。
上課鈴響前兩分鐘常秋時回了座位，她擡頭一看智慧黑板上亮了個紅點，不出意料季紅英現在又在看監控。
“杜英傑、陸一舟你倆在那鬨什麼呢，看看幾點了還不開始學習，彆的同學都在座位上學了好幾分鐘了，你們還沒拿出書來呢！”
杜英傑一隻腳曲起來踩在凳子，哀嚎一聲：“老師，陸一舟他搶我鞋！”
大家的目光都一瞬間聚集到他倆身上，杜英傑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腳趾，又嚷著：“哎呀哎呀，彆看我了。”
陸一舟縱身一跳借力把他的鞋扔在了音響上，聽到季紅英的聲音後大笑著往座位上跑。
他是不是忘了這個監控是能聽到聲音的。
“哎……！”常秋時眼疾手快地一拉魏婧汝，魏婧汝整個人猝不及防的半靠在她身上，下一秒常秋時胳膊上忽地火辣辣的疼。
端著水杯的一個女生被跑過去的陸一舟撞的水灑了大半，這大半都澆在了常秋時的胳膊，她忙不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常秋時皺眉怒道：“陸一舟你跑這麼快去投胎啊，前麵有人你看不見非往上撞嗎？”
陸一舟一下釘在了原地：“我靠對不起啊真不好意思，太著急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敲門聲打斷了。
魏峮站在門口：“陸一舟你站那乾嘛呢，你是高中生還是小學生，打鈴了回座位這點事還要強調嗎。”
陸一舟蔫蔫的回了座位，看見魏峮掏出計分表，他剛想張口又默默把“彆”字嚥了回去。
魏峮給陸一舟扣完分剛想說什麼，一擡頭便看見音響上的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問：“誰乾的！趕緊給我拿下來！像什麼話！”
陸一舟顫巍巍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硬著頭皮上去，蹦了幾下都夠不到鞋。
魏峮快氣笑了：“拿個板凳踩著拿，多大了還玩這些惡作劇，快收拾好，彆讓我一會轉回來看見你還沒開始學習。”
兩分鐘後杜同學終於奪回了屬於他的鞋。
魏峮前腳剛走，魏婧汝就遞給她一包濕巾，低聲說：“謝謝你，這個你先湊合用吧，我這兒也沒有冰塊。”
常秋時接了過來，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疼是疼了點，好在不算太燙。
她下意識看了眼白板上的紅點，不知道什麼時候滅了。
常秋時往手臂上搭了兩張濕巾，風一吹也不算太疼了。剛一下課，一個人影就竄過來，把兩版養樂多往她桌子上哐當一放，陸一舟說：“常秋時，真的對不起，請笑納。”
常秋時怔了一秒，也不和他客氣這些有的沒的：“沒事兒。”
陸一舟鬆了口氣又不知道往哪一跑沒影了。
常秋時拿書一擋摁開手機，微信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好幾條訊息。
檸檬不萌：你怎麼樣了？
檸檬不萌：燙傷了嗎？
檸檬不萌：要去校醫院看看嗎？
……
最新的一條是：
檸檬不萌：養樂多好喝嗎。
常秋時大方拿出一板轉身看向何檸，乾脆地把養樂多往他桌子上一放：“挺好喝的，送你了。”
被何檸婉拒了。
常秋時又分了一個養樂多給魏婧汝，餘光看見許采蓮進來，連忙把剩下的往桌洞裡一收。
今天看來是英語晚自習，但常秋時從來記不住順序。
有的老師會占用一節半節的要求背誦默寫，有的就比較自由。
許采蓮今天穿了件標準中老年款式的碎花長裙，手裡拿了一摞紙，她說：“同學們，今天上午的句子和作文背好了，拿出張紙來默寫吧，五處錯誤以上去辦公室默寫。”
現在是第二節晚自習了，大家都沒什麼力氣怨聲載道了，呆滯地拿出本子來撕紙準備默寫。
默寫的時候許采蓮在底下來回轉，偶爾會點評幾句什麼“寫的單詞歪歪扭扭的”“你這紙這麼點也太磕磣了吧”諸如此類的話。
許采蓮轉身又去了隔壁班看默寫，原先七班的英語老師身體狀況好像不太好，說不準這一個學期都是由許采蓮接管了。
等許采蓮再轉回來的時候，大部分基本上都寫的差不多了。
許采蓮把答案那頁調出來後說：“今天就先不收了，前後桌互換一下，十分鐘改完了以後課代表收起來交給我。”
常秋時在第二排的靠過道處，她的前排是一個女生。
寫的很工整，沒有什麼錯誤，常秋時改的毫不費力。
“哎，何檸，你給我改改唄，我真不想再去找她背了啊。”
“你總共對了十個我怎麼給你改成隻錯六個。”
“……”
班裡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
“收默寫用嘴收嗎。”許采蓮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後門。
整個教室內立馬噤若寒蟬。
……
晚自習其實過得很快，放學鈴響後常秋時照例過了幾分鐘才開始收拾書包。
她和何檸並肩出了校門，門口昏黃的路燈照的何檸整個人十分柔和。
常秋時不禁開始思索，她能這麼快適應一個新的班級好像少不了何檸的因素吧。要說徹徹底底的習慣那也不至於，但是很少產生“一個人”的感覺。
很少在最後一節晚自習下課，教學樓裡人聲鼎沸的時候突然產生一種鋪天蓋地襲來的孤獨感。
剛轉過來的時候總有一些微妙的感覺，會有一種現在似乎處於一個舊班級和新班級中間的狀態，哪一邊都沒有什麼歸屬感。
陰差陽錯的現在這樣好像也還不錯。
常秋時看著他被路燈拉的長長的影子說：“你最後給他改了嗎？”
何檸：“改不過來，來不及，也不好改。”
常秋時點了點頭：“你要報運動會嗎？”
“或許吧。”
“故弄玄虛啊。”
“這是不輕易的下結論。”
“好好好。”
“你給彆人送生日禮物也是送自己做的小蛋糕嗎。”常秋時想了很久要不要問的一句話突然找到了一個缺口一樣說出了出來。
何檸忽地笑了：“怎麼了，好吃嗎？”
常秋時沒有直視他，慢慢地給自己找補：“挺好吃的，感覺挺熟練的。”
何檸說：“隻給你送過手作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