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77章 爭鬥落幕
隔日,長樂館內依舊是一片死水般的寂靜。
鄭觀音正拿著軟尺,為年幼稚嫩的女兒量著尺寸,盤算著該為她添置些新冬衣了。小侍女提著食盒悄步進來,將幾樣清淡的菜肴一一擺在桌上。
“娘娘,用膳了。”小侍女輕聲說道,目光不經意掃過食盒底層時,忽然“咦”了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緊張。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正專注看著女兒的鄭觀音,迅速從食盒底層摸出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函,慌忙塞進了自己的袖袋裡。
待擺好飯菜,小侍女走到鄭觀音身邊,借著為她整理衣擺的間隙,將袖中的信快速而隱蔽地遞了過去,壓低聲音道:“娘娘,這……這不知是誰放在食盒底下的……”
鄭觀音微微一怔,接過那封還帶著一絲油墨氣息的信。
她以為是家中父兄又遣人送來的、催促她向陛下求情的信件,心中不由泛起一陣疲憊與無奈。她隨手將信放在一旁的針線籃裡,淡淡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侍女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鄭觀音繼續為女兒量著肩寬,心思卻有些飄忽。過了片刻,她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伸手去拿那封信。
就在她拿起信的瞬間,一片早已乾枯失水、卻依舊能看出原本形態的丁香花花瓣,從信箋的夾縫中悄然滑落,飄飄悠悠地墜在她的裙裾之上。
鄭觀音的目光凝固了。
她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縮!這丁香花瓣……這信……
她難以置信地拿起那片脆弱的花瓣,指尖微微顫抖。
難道……這封信,真是“他”親筆所寫?
那個自她入東宮後,便再無音訊,隻存在於她年少朦朧夢境和深宮寂寥回憶中的人?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驚愕、酸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隱秘悸動的複雜情緒,如同潮水般衝垮了她故作平靜的心防。
她猛地站起身,對懵懂的女兒柔聲道:“乖,先自己玩一會兒,娘親有些乏了,要歇息片刻。”
隨即,她幾乎是強作鎮定地吩咐所有宮人全部退下,不得打擾。
當殿內隻剩下她一人時,鄭觀音才背靠著冰冷的殿柱,深吸了好幾口氣,努力平複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她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拆開了那封彷彿重若千鈞的信。
信上的字跡,清雋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孱弱,卻依舊是她記憶中熟悉的筆鋒!真的是他!
信中的內容,並無任何逾越或纏綿之語,更像是一位闊彆多年的舊友,語氣平和甚至帶著幾分疏離的問候。
他詢問她在長樂館中是否安好,囑咐她保重自身,安心將女兒撫養長大。他說,若她在宮中有什麼難處,或需要什麼物件,可以托人帶話,他會以“故友”的身份儘力相助。
信的末尾,筆鋒稍轉,語氣依舊平淡,卻點明瞭真正的意圖:“……另,聞聽鄭氏近來多有煩憂,欲求了結。若確有此意,可遣一穩妥之人,往太原王氏府上,與家叔王珪詳談即可。彼處已有所安排,當可尋一妥善之法。”
沒有威脅,沒有炫耀,甚至沒有提及任何條件。隻是告訴她,如果想結束這場爭鬥,王家的大門開著,去談便是。
鄭觀音握著信紙,久久佇立。
這封信,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照進了她幽閉絕望的世界。
它帶來了年少時那段無疾而終的情愫的餘溫,更帶來了家族或許能求得一線生機的希望。
可這希望,卻又是通過這個她曾傾心、如今身份雲泥之彆的人傳來,其中滋味,複雜得讓她隻想落淚。
她將那片乾枯的丁香花瓣輕輕拾起,貼在胸口,彷彿能感受到多年前觀音寺外,那短暫春日裡,少年身上淡淡的書卷氣和花香。
良久,她緩緩將信紙就著燭火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然後,她喚來了那名心腹小侍女,聲音低沉卻清晰:
“去……想辦法給府裡遞個話。就說,欲解當前之困,可派人……去太原王氏府上,求見王珪公。隻需提及……徐州故人之意即可。”
……
深夜,萬籟俱寂,隻有更夫梆子的迴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偶爾響起。
一輛沒有任何家族標識、看似普通的黑漆馬車,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駛入了崇仁坊,停在了太原王氏府邸的側門。
早已得到通傳的門房立刻開啟側門,馬車徑直駛入,直到內院垂花門前才停下。
車簾掀開,率先下來的正是須發皆白、麵色灰敗卻強撐著威嚴的鄭國公,緊隨其後的是他的兩個兒子——麵容陰沉、眼神複雜的嫡長子鄭德明,以及另一位較為沉默的嫡子鄭德禮。
他們此行,未帶任何仆從,輕車簡從,姿態已然放得極低。
與此同時,王府書房內,燈火通明,茶香嫋嫋。
王珪端坐主位,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王崇基侍立在其身側,氣度沉穩。
而王驚塵則裹著厚裘,坐在稍遠些的靠椅裡,麵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如同深潭,靜靜注視著門口。
他們同樣默契地,沒有讓此次風波的關鍵人物——王玉瑱出席。
更令人玩味的是,書房內並非隻有王氏父子。
清河崔氏的家主崔玨,竟也帶著長子崔景鶴,提前一步來到了王府。
此刻,崔玨正與王珪隔著小幾對坐,手捧茶盞,神情淡然,彷彿隻是來老友家中閒坐夜談。
當鄭國公父子在王府管家王忠的引導下,踏入這間溫暖卻氣氛微妙的書房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王珪與崔玨宛如多年知交,正低聲交談著什麼,見他進來,兩人皆抬起頭,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既不顯熱絡也不顯疏離的笑意。
“鄭公,深夜到訪,有失遠迎,快請坐。”王珪起身,拱手為禮,語氣平和。
“鄭公,彆來無恙。”崔玨也微微頷首致意。
鄭國公看著眼前這“王崔”兩家家主齊聚的場麵,心頭如同被巨石砸中,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粉碎。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還禮道:“叔玠,平邑,深夜叨擾,實在是……情非得已,還望海涵。”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乾澀和疲憊。
鄭德明與鄭德禮也上前,向王珪、崔玨行禮,姿態放得極低。
雙方都極有默契地,絕口不提白鷺詩會的衝突、不提那些汙穢的流言、不提朝堂上的攻訐,彷彿那些刀光劍影從未存在過。
賓主重新落座,王忠奉上熱茶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緊緊關上了書房的門。
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燭火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聲。這沉默並非尷尬,而是一種彼此心知肚明的、談判前的凝重。
最終還是鄭國公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寂,他看向王珪,語氣沉重地開口,直接跳過了所有無謂的寒暄與辯解,直奔主題:
“叔玠,平邑也在,老夫……便開門見山了。此前種種,皆是我鄭氏管教無方,致使子弟狂妄,開罪了貴府,也……擾亂了清聽。”
他用了“擾亂清聽”這樣模糊而委婉的詞,來概括所有針對王玉瑱和崔魚璃的挑釁與汙衊。
“如今,我鄭氏已知錯。”鄭國公的聲音帶著一絲屈辱的顫音,“願付出代價,隻求……隻求能與王氏、崔氏化乾戈為玉帛,了結此番誤會。但不知……叔玠兄,欲如何了結?”
他將問題拋回給了王珪,姿態已然是認輸求和。
王珪與崔玨交換了一個眼神,又瞥了一眼角落裡垂眸不語的王驚塵,心中已然有數。
這場由年輕一輩意氣之爭點燃,最終席捲了三大頂尖門閥,甚至引動天顏的狂風暴雨,終於到了該平息的時候。
而如何在這“了結”中,為王氏攫取最大的利益,並且不留下後患,便是今夜這場深夜密談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