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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108章 驚塵回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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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四月,長安城浸潤在溫軟的東風裡。

灞橋煙柳已抽出鵝黃新綠,曲江池畔的桃李紛揚似雪,連宮牆下的薔薇都探出了嬌羞的骨朵。

這座曆經霜雪的帝都,終於在綿綿春雨中蘇醒過來,連坊市間的叫賣聲都透著幾分慵懶。

這日清晨,崇仁坊王府門前早已備好三駕馬車。王驚塵披著墨灰鬥篷立在階前,蒼白的臉上難得泛起血色。

他在長安盤桓半載,既要打點族中鹽務,又要周旋於各衙署之間,如今諸事已畢,終是到了歸返徐州的時辰。

“當真不再多住些時日?”王珪親自送到府門外,握著族侄的手再三挽留,“你父親前日來信,還說徐州事務有長史打理,讓你不必急著回去。”

王驚塵淺笑咳嗽:“勞世叔掛心。隻是驚塵離徐半載,終究放心不下父親。”

他目光掠過院中那株綻放的西府海棠,“況且長安春深,我這咳疾最忌柳絮紛飛之時。”

王珪知他去意已決,轉頭對長子吩咐:“崇基今日特地向吏部告假,定要送你出城十裡。玉瑱也同去,你們兄弟二人定要將驚塵送至長亭。”

晨光熹微中,三騎並轡而行。

王崇基一身緋色官袍尚未換下,腰懸銀魚袋,儼然已是吏部新貴的氣度。

王玉瑱仍穿著那身惹眼的墨綠常服,鞍側卻多了個精巧食盒——那是今早慕荷特意讓廚房備下的杏花糕。

“聽說崇基兄在考功司頗得賞識?”王驚塵勒馬緩行,語帶調侃。

王崇基聞言輕笑:“不過是些老生常談。倒是驚塵兄你這半年,暗中替族中打通了隴右鹽道,這般手段才令人佩服。”

二人相視而笑,頗有惺惺相惜之意。

他們俱是擅弄權術之輩,卻走的截然不同的路子。王驚塵似暗流洶湧,常在不動聲色間佈下殺局;王崇基如皓月當空,便是算計也擺在明處。

一個在徐州官場令人聞風喪膽,一個在長安衙署漸露鋒芒。

行至樂遊原,但見滿坡野花爛漫。

王玉瑱忽然縱馬前馳,摘回一捧紫雲英遞給王驚塵:“徐州少見這等野趣,兄長帶回去插瓶。”

王驚塵接過沾露的野花,目光複雜地望向這位族弟。

“玉瑱,”他忽然開口,“你可知為何滿朝朱紫,唯獨你常穿這身綠袍?”

王玉瑱漫不經心地把玩馬鞭:“我倒是想換個顏色,可惜我自認為不是什麼做官的料。”

“綠者,春木之色,主生發,亦主叛逆。”王驚塵聲音漸沉,“你骨子裡根本不畏皇權,不敬強權。這等心性,在這長安城裡,要麼寂寂終老,要麼……”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馬蹄聲自後方傳來。但見十餘騎禁軍護衛著一輛青蓋馬車疾馳而過,揚起的塵土中隱約可見車簾繡著魏王府徽記。

王崇基蹙眉道:“是青雀的車駕。這般匆忙,怕是又去玉山彆苑尋歡作樂。”

王驚塵卻注意到王玉瑱驟然冷峻的神情。但見這位素來散漫的族弟目送車駕遠去,唇邊竟浮起一絲譏誚:“太子還沒下去,他便如此大張旗鼓了。”

“慎言!”王崇基急忙環顧左右,“儲位之事豈可妄議?”

王驚塵心中暗驚。

他方纔分明從王玉瑱眼中看到了某種危險的光芒——那不是臣子對皇族的敬畏,而是近乎平等的審視。

車駕行至灞水畔,十裡長亭已在眼前。三人在亭前下馬,侍從早已擺開餞行酒。王崇基執壺斟滿三杯,舉盞道:“驚塵此去,山高水長。願來日相逢,你我仍能在此處把酒言歡。”

王驚塵飲儘杯中酒,忽然從袖中取出兩枚玉佩。一枚雕著睚眥紋,一枚刻著獬豸圖。

“崇基持睚眥,可鎮官場宵小。”他將玉佩係在王崇基腰間,又轉向王玉瑱,“獬豸辨忠奸,望你永葆赤子之心。”

王玉瑱摩挲著溫潤玉佩,忽然拿出一柄短刃:“此刀兄長彆問來處,隻今日贈予兄長。彆看這刀平平無奇,但削鐵如泥,兄長留著防身吧。”

日頭漸高,送君千裡終須一彆。王驚塵登上馬車,最後望了眼長安城樓。但見朱雀大街車水馬龍,東西二市人聲鼎沸,這座天下雄城正煥發著盛世光華。

“二位請回吧。”他放下車簾,聲音隔著紗幕傳來,“他日若聞長安變局,驚塵在徐州必當呼應。”

馬車轆轆遠去,捲起淡淡煙塵。王崇基駐馬良久,忽然輕歎:“驚塵此人,若為友則如醇酒,若為敵則似鴆毒。”

王玉瑱卻望著天際流雲出神。春風拂過他腰間新佩的獬豸玉,帶來遠山草木的氣息。

他忽然想起那日太極殿上,漢王李元昌怨毒的眼神,又想起教坊司那些樂妓感激的淚水。

“大哥,”他輕聲道,“你說這長安城,容得下獬豸嗎?”

王崇基沒有回答,隻是策馬轉身。官道兩側的楊柳飛絮如雪,迷離了歸途。

當兄弟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儘頭,長亭後的鬆林裡緩緩轉出一騎,飛速駛進了長安城。

……

車駕轆轆前行,已是日頭西斜。王驚塵靠在軟墊上小憩,忽然車廂頂傳來幾聲清越鳴叫,伴隨著羽翼撲簌的聲響。

他掀簾望去,竟見三隻白鶴悠然落在車頂,雪白的羽毛在夕陽下泛著金光。

“四月長安,何來仙鶴?”他正暗自詫異,心頭猛地一顫。

記憶如潮水湧來——三年前那個命懸一線的雪夜,他高燒不退,藥石罔效。

父親連夜請來終南山一位高僧,那僧人在他病榻前守了整整三日。最後一日黎明,僧人忽然睜開眼,對憂心如焚的父親說了十二個字:

“病軀難奪壽,鶴影現時天命收。”

當時隻當是佛家偈語,此刻望著車頂那幾隻姿態翩然的白鶴,王驚塵隻覺得一股寒意自脊背竄起。

他急喚車夫停車,掀簾細看時,那幾隻白鶴竟不怕人,反而歪著頭與他對視。其中一隻鶴足上係著條褪色的紅綢,在風中輕輕飄動。

“公子,這荒郊野地的,怎麼會有鶴?”隨行的護衛也覺驚異。

王驚塵不答,隻怔怔望著西方——那是徐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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