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63章 慕荷開解
楚慕荷握著崔魚璃冰涼的手,感受到那微弱的脈搏,心中越發柔軟而堅定。她沒有直接斥責尋死是傻事,也沒有空泛地勸說要堅強,而是輕聲細語,如春雨潤物。
“妹妹,”她聲音溫婉,帶著一絲回憶的暖意,“你可知道,我家夫君從詩會回來那日,還同我誇讚你呢。”
崔魚璃空洞的眼神微微一動,似乎被這句話牽動了一絲心神。
楚慕荷繼續道,唇角帶著自然的笑意:“他說,崔家那位‘公子’,臨危不亂,身處那般尷尬境地,依舊能吟出詠楓絕句,格調清奇,不讓須眉。這份急智與才情,他心中是佩服的。”
這話半真半假,卻是對崔魚璃自身價值的肯定,將她從“流言受害者”的身份,拉回到了“有才情的世家女”的位置。
崔魚璃睫毛輕顫,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妹妹,你可知道那些散佈流言的人,最想看到什麼嗎?”
楚慕荷話鋒一轉,語氣依舊柔和,卻帶著洞察世事的清醒。
“他們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如今這般模樣。你用你的凋零,去印證他們的汙衊,讓你的父母兄長肝腸寸斷,讓親者痛,仇者快。而他們,依舊躲在暗處,毫發無傷,甚至可能舉杯慶賀。”
她輕輕捏了捏崔魚璃的手,目光澄澈地看著她:“妹妹,你是清河崔氏的嫡女,骨子裡流淌著高潔的血液。高潔之人,豈能因汙穢之人的幾句詆毀,就自輕自賤,折損了自身?這豈不是正中了他們的下懷,承認了自己……不堪一擊?”
這番話,如醍醐灌頂,狠狠撞在崔魚璃的心上。她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聚,一絲不屈的光芒在眼底重新點燃。
是啊,她若死了,豈不是承認了那些汙言穢語?豈不是讓鄭旭之流得意?她崔魚璃,何曾如此軟弱過!
楚慕荷見她神色變化,知道說動了她的心誌,便又換上了更輕柔的語氣,帶著幾分屬於女人間的私密和一點點恰到好處的、引用夫君話語的俏皮:
“妹妹,活著,才能看到雲開霧散的那一天。玉瑱他……他那人有時候說話沒個正形,卻偶爾能蹦出幾句歪理。他曾說,‘這世上最蠢的事,就是拿彆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還罰得那麼重,連翻盤的機會都不要了。’
姐姐,你如此聰慧,難道真要做這‘最蠢’的事麼?”
慕荷巧妙地借用了王玉瑱可能存在的、帶著幽默的“歪理”,既衝淡了說教的沉重,又將王玉瑱拉入這個勸解的場景,讓崔魚璃感受到那份獨特的關切。
接著,楚慕荷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誠懇:“妹妹,經此一事,有些緣分,或許冥冥中自有註定。有些位置,空著也是空著,若能由一位知根知底、性情相投的妹妹來坐,於大家,於……未來的孩子們,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她的話語極其隱晦,但“有些位置”、“知根知底”、“性情相投”、“未來的孩子們”這些詞,組合在一起,指向已然明確。
她沒有明說正妻之位,卻暗示了接納與共存的可能,甚至將“孩子們”的未來作為共同的紐帶。
最後,她看著崔魚璃微微睜大的眼睛,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如同姐妹間最私密的叮囑:“妹妹,好生將養著。這身子是自己的,更是父母的,或許……也是未來某個人的倚仗。為了那些愛你的人,也為了不讓恨你的人得意,好好活下去,活得更精彩,纔是對他們最有力的回擊。至於其他……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決絕?”
崔魚璃怔怔地看著楚慕荷,看著她溫柔卻堅定的眼神,感受著她掌心傳來的溫度,聽著她句句在理、字字關情的話語,尤其是那關於“未來”和“孩子們”的隱晦暗示,像一道光,照進了她絕望黑暗的心房。
求死的意誌,在真正的理解、尊重和充滿智慧的關懷麵前,開始冰消瓦解。一滴滾燙的淚,終於從她眼角滑落,不再是絕望,而是混雜著羞愧、感動、以及一絲重新燃起的,對生的渴望。
她反手,極其微弱地,回握了一下楚慕荷的手。
……
一個時辰過去,崔家正堂裡的男人們都開始變得焦急。
崔家父子擔心崔魚璃,能否放下死誌,重新拾起生的希望。王家兄弟則擔心慕荷,過去這麼久,身子是否疲憊,不要過度勞累,動了胎氣。
當然王崇基和王玉瑱都不能主動提起這些,畢竟人家女兒真真是命懸一線。
兩個時辰的等待,對於正堂內的眾人而言,漫長得如同煎熬。
王玉瑱坐立不安,目光頻頻望向通往後宅的那道月亮門;王崇基雖端坐品茶,眉宇間的凝重卻未曾散去;崔玨父子更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灼地在廳內踱步,每一次輕微的腳步聲都能讓他們驚跳起來。
終於,在那盞長明燈芯又結出一朵燈花時,李氏陪著楚慕荷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月亮門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
楚慕荷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眼眶微紅,似是哭過,但神色間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安然。李氏跟在她身側,臉上則是掩不住的欣喜與激動。
不待眾人發問,李氏便搶先一步,聲音帶著哽咽後的沙啞,卻無比清晰地說道:“父親,官人,王大郎君,玉瑱賢弟!魚璃……魚璃她……她肯吃東西了!方纔喝下了小半碗溫熱的米湯!”
“嗡——”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眾人緊繃的心絃上鬆開了。
崔玨猛地向前一步,老眼之中瞬間湧上渾濁的淚水,嘴唇哆嗦著,竟是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崔景鶴更是長長舒出一口濁氣,一直緊握的拳頭終於鬆開,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子。
王玉瑱懸著的心重重落下,一陣虛脫感襲來,他下意識地看向妻子,眼中充滿了感激與心疼。
王崇基也終於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起身向崔玨拱手:“恭喜世伯!崔家妹子能想通,實乃大幸!”
楚慕荷微微欠身,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幸不辱命。”
崔玨這纔回過神來,對著楚慕荷便是深深一揖:“慕荷娘子……不,侄媳婦!大恩不言謝!此恩此德,我崔玨一脈,永世不忘!”
他這聲“侄媳婦”,已是將楚慕荷的地位提到了一個極高的層麵,不再僅僅視作王玉瑱的妾室。
楚慕荷連忙側身避讓:“崔世伯言重了,折煞晚輩了。”
王崇基見目的已然達到,弟妹神色疲憊,便適時開口道:“崔世伯,景鶴兄,既然崔家妹子已無大礙,我等便不多打擾了,也好讓府上安心照料。”
崔玨此刻對王家感激涕零,自然無有不允,連聲道:“好好好!今日多有勞煩!他日定當登門拜謝!”
他看了一眼麵帶倦色的楚慕荷,立刻對管家吩咐:“快!再多備一輛馬車,務必平穩舒適!慕荷娘子身子重,切莫顛簸了!”
來時所乘的馬車是王崇基準備的,隻一輛,並未料到楚慕荷會同來。崔家此舉,既是體貼,更是表達了極大的尊重與感激。
很快,兩輛馬車準備妥當。王崇基兄弟再次與崔家父子道彆,扶著楚慕荷上了崔家特意安排的、鋪設了厚軟墊子的馬車,自己則與王玉瑱乘原來那輛。
馬車駛離崔府,融入長安的夜色。王玉瑱靠在車壁上,長長吐出一口氣,心中百感交集。
他看向兄長,剛想說什麼,卻見王崇基揉了揉眉心,苦笑道:“莫高興得太早。二弟,父親……此刻怕是已在書房等著你我二人了。”
王玉瑱聞言,心頭剛鬆下的那根弦又瞬間繃緊。
是啊,他們此番行動,雖是情急從權,救了人命,也維係了與崔家的關係,但終究是違背了父親“緘默”、“靜觀”的初衷,尤其還讓懷有身孕的慕荷涉身其中……
馬車在王府門前停下,兄弟二人下車,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凝重。王崇基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走吧,是福是禍,總要去麵對。”
兩人步入府中,早有仆役上前低聲稟報:“大郎君,二郎君,家主已在書房等候多時了。”
書房的方向,燈火通明,如同無聲的審判。王玉瑱整理了一下衣袍,與兄長一起,向著那片燈火走去。
他知道,方纔在崔府化解了一場危機,而此刻,另一場關乎家族規矩與父子綱常的“風波”,正在等待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