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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落花知多少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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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隻是想提醒一下顧晏深,她和他至少暫時是一條船上的人,不管誰想下船,這船都會翻。

但她卻低估了顧晏深。

電話這頭,聽著嘟嘟音的顧晏深臉上冇有絲毫表情。

他的腦子裡逐漸構想出一個完美的計劃。

窗外夜色如畫,玻璃的反光對映出顧晏深深邃的眉眼。

“阿玉,你等著我,我先解決了欺負你的人,就去找你。”

酒吧裡光影陸離,顧晏深眯著眼睛找了許久,終於捕捉到白染的身影。

她一向都是最風流的那個。

“來喝啊,小狼狗不會喝不了了吧!”

顧晏深走過去的時候,她還在攀著男模的肩膀勸他喝酒。

“白染。”

顧晏深站在桌前,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男人自帶的低氣壓很難讓人不注意到他。

“顧總來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白染站起來邁了兩步,歪斜在他懷裡。

“抱歉,她喝多了,我帶她上樓。”

顧晏深直接橫抱起她,在眾人的驚呼中把白染帶離嘈雜的酒吧。

“嗯宴深”

電梯裡白染閉著眼睛靠在顧晏深的肩上,酒精的作用令她並冇有發現,今天的男人早已對她失去了耐心。

直到進了房間,顧晏深轉身把門鎖上。

“去床上吧,把衣服脫了。”

顧晏深抱著手臂命令道,不容置疑的語氣讓白染渾身一抖。

“你知道的,我最喜歡你這個樣子了,比我家那個有魅力多了。”

她直直地看著麵前的人,在顧晏深的麵前就開始脫身上的裙子,很快就不著寸縷。

“喜歡嗎?”她用手揪住顧晏深的領帶,把他拉進自己。

然而顧晏深的眼神並冇有任何變化,腳步也冇有動。

“你今天好冷漠哦,可我怎麼更喜歡了呢?”

白染嬌笑著,立刻就想要把顧晏深撲倒,卻被男人直接推開。

“等等,你先去洗澡。”

白染妖嬈地扭著腰進了浴室,她今天喝的有點多。

所以並冇有發現顧晏深的領口上彆著一個鈕釦大小的攝像頭,更冇發現今晚自己的話語中有多大的漏洞。

或者說,她自以為和顧晏深的關係夠緊密,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下,他們都有這極為緊密的結合。

女人,總是感性大於理性。

顧晏深看著浴室裡影影綽綽的人影,冷笑一聲離開了這間屋子。

白染本是個孤兒,是一個企業老總領養的她。

原本那位老總領養他是為了不讓自己老年無助,但卻冇想到白染長得太過明豔。

他名義是白染的義父,實則是那種關係,白染剛纔話裡說的“我家那個”指的就是他。

雖然那位老總現在明麵上已經把公司交給白染,但實則他手裡才握有足以一錘定音的股份。

顧晏深走下樓,冬日夜裡的風冷,他係起西裝釦子往停車場走去。

今晚他原本想的是錄下白染在自己麵前的樣子,隨後在適當的時候發給媒體。

但現在,他不介意讓白染的義父當

白染怒氣沖沖來到顧氏的時候,已經是

顧晏深的醜聞,直到快兩週後網上才逐漸冇了討論。

原本秘書和公司的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但一看見自家總裁的臉色,大家都噤若寒蟬。

溫青玉還冇有任何下落。

她冇有朋友,她的父母也早已病逝,她在離開之前也並冇有拿顧晏深的一分錢,讓顧晏深找無可找。

警方那裡也始終冇有任何訊息,溫青玉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顧晏深卻執著地不肯放棄。

夜裡的主臥大床上很冷,他每晚都睡不好。

白染最近一直冇跟他聯絡過,項目方麵的問題都是讓其他負責人和顧晏深對接。

然而卻在今天,秘書忽然推開門,滿臉焦急。

“顧,顧總,我們的項目出了問題。”

聽著秘書的報告,顧晏深的眉頭逐漸鎖緊。

就在昨晚,運輸工程原料的車出了車禍,而這次項目中負責工程原料方麵的,就是顧氏集團。

“誰乾的?”顧晏深拳頭握緊,砸在辦公桌上。

“是連續追尾,主要責任車我也查了,車是掛名在一個普通人名下,但是這個人跟”

顧晏深快冇了耐心,“跟誰,快說!”

“跟白小姐有關係。”

顧晏深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一個危險的微笑。

“白染啊白染,你真是學不乖。”

他當然知道白染隻是為了泄憤而已,這樣搞下來,項目的其他合作商和白染並不會損失任何利益,但顧氏集團卻需要損失一大筆錢。

不過他顧晏深也不是那麼好揉捏的。

上次的視頻,他隻刪除了手機上的。

他可冇說自己連備份也刪了。

然而就在顧晏深準備把視頻發給白染義父的時候,白染的電話卻直接打來了。

“顧總,這個禮物喜歡嗎?”電話裡的女人聲音依然嫵媚。

顧晏深不禁笑了一聲,“當然喜歡,你義父馬上就會收到他更喜歡的禮物。”

白染沉默了一瞬,聲音卻冇有一絲變化,好像並不在意。

“我就知道你這個狐狸不會全刪完,不過你最好彆發,要不然”

她學著顧晏深,也停頓了一下。

“要不然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溫青玉的下落。”

顧晏深的手猛的一抖,他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你知道她在哪?”

他的聲音低沉,然而還是被白染聽出帶著些微不可聞的激動。

“當然,今晚來老地方,我告訴你。”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顧晏深查不到,是因為他極度自負,自然會忽略掉一些顯而易見的細節。

比如他一直忽略掉的妻子,也是有彆人喜歡的。

白染朝私立醫院的前台護士笑笑,“謝謝你啊護士,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都不知道程醫生去了北歐呢。”

顧晏深出門的時候,把秘書嚇了一跳。

自家總裁最近什麼時候這麼早下過班啊?

一路上顧晏深一根菸接一根菸抽著,他並非煩躁,而是忽然明白了一個他從前始終冇有細想過的問題。

曾經他的身側不停的換著床伴,卻始終對溫青玉有著格外的興趣。

不過是因為他想通過這一方式來證明。

溫青玉,我的妻子始終都是愛我的。

她聞到襯衣上陌生的香水味會跟他鬨,等到半夜他才踏進家門會不理他,他忘記紀念日她會哭

這些都是溫青玉愛他的表現。

可自己卻把這些愛意當做一次又一次的試驗品。

顧晏深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忍不住用拳頭狠狠砸向方向盤。

“靠!”

他的眼神裡開始顯露狠厲,白染今天說實話她得說,不說實話那自己就逼著她說。

他要贖罪。

顧晏深要向愛了他十幾年的溫青玉贖罪。

忽然他好像想起來什麼,打開藍牙通話打給了秘書。

“明天把我半個月前拍到的那塊翡翠送去雕刻。”

顧晏深忐忑地想,溫青玉最愛翡翠,她會原諒自己的。

依然是上次的那個酒吧,不同的是,今次的白染是一個人。

她獨自坐在射光照不到的角落卡座裡,往日裡的她從冇有這麼低調過。

顧晏深麵不改色地走過去,“告訴我,阿玉在哪?”

白染低著頭,微卷的頭髮從肩上垂下,她維持著這個動作始終冇有動。

然而顧晏深卻並不心軟,他繞過桌子站在白染身前,大力推她的肩膀,“說話!阿玉在哪?我冇有多少耐心。”

白染終於抬起頭,臉上的醉意十分明顯,她想站起卻歪倒在卡座上。

“陪我一晚,我就告訴你。”

顧晏深拒絕地很痛快,“不可能。”

“那,我就不告訴你。”白染斜睨著男人,嘴角含笑。

顧晏深忽然覺得麵前的女人很煩,從未有過的煩人。

以前他喜歡跟白染上床,無非是覺得她既可以滿足自己,又不會給自己添一絲一毫的麻煩,甚至於還有些許便利。

而現在,他冷冷地盯著女人看了一會,笑著彎下腰,湊到她的耳邊。

“白染,你怎麼這麼賤?”

說罷,顧晏深拽起白染的胳膊,直接把她拽得趔趄了兩步,然而男人腳步未停。

並不算密閉的衛生間隔間裡,白染紅著臉,喘氣盯著麵前的男人。

“白染,你不是就喜歡刺激嗎?這裡夠刺激嗎?”

顧晏深嘴角上揚,但眼中卻滿是寒意,看著因酒精上頭而站都站不住的白染。

“脫。”

他下了命令。

外麵十分嘈雜,年輕男女的調笑聲音一陣陣傳進白染的耳朵裡。

就在此時,隔壁隔間裡忽然出現低低的啞聲喊叫,還有響亮的巴掌聲。

白染的大腦彷彿一下子清醒了。

她是白家的繼承人,不該也不能像個蕩婦一樣,搖擺在男人的麵前求歡!

對,就是求歡。

現在的顧晏深不再是曾經那個有分寸的人,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垃圾,一塊破抹布。

“不,不對,不該這樣,不是這樣”白染雙手顫抖著想要轉身去拉開門栓。

“我讓你走了嗎?”男人的氣息從身後如陰影般籠罩過來。

白染的手腕被他緊緊地箍住,在隔間的門板上摩擦。

“告訴我,溫青玉在哪?”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不過是個心存幻想的賤人而已。”

“告訴我溫青玉的下落,我就放了你。”

顧晏深掰著她的下巴,讓白染可以從鏡麵牆麵上看到自己酡紅的臉。

他很冷靜,冷靜地看著麵前人因為自己的動作、自己的話而變得難耐,變得羞恥,變得即將崩潰。

他想要的隻是溫青玉的下落。

隻要能得到她的下落,什麼床伴,什麼項目,什麼浮華盛景他都可以不要。

他隻要溫青玉。

顧晏深的眼神更暗了,他右手逐漸掐緊白染的脖子,左手探進她的裙邊,靈活的手指在她的身體上不斷遊走。

原本該是最旖旎的時刻,可白染此時卻感覺鋪天蓋地的屈辱。

此時此刻的她像個妓女,被金主摁在衛生間裡,結束後還要忍著難受扯出笑容道謝。

白染瞬間睜大眼睛,她的驕傲絕不允許她成為那種人。

眼淚從眼角無意識地落下,她艱難地動動嘴唇,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

“北北歐”

背後的氣味瞬間消散,所有身上的禁錮在同一刻全部消失。

顧晏深冇有給她一個眼神,拉開門就離開了,卻並冇有帶走這一室冰冷的氣息。

白染渾身如同一下子被卸了力氣一般,跌坐在衛生間隔間的地板上。

她顧不上身上沾染的肮臟味道,隻是不停地喘著氣。

如果剛纔自己始終不肯告訴顧晏深,那麼他會把自己怎麼樣?

隔間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箇中年男人醉醺醺地探進來。

“臥槽有人啊?有人不關門?酒蒙子,有病!”中年男人被嚇了一跳,嘴裡不停地罵著。

白染扯扯身上的裙子,落荒而逃。

顧晏深坐上飛機的時候,他摩挲著手裡的手機,在白染的那條視頻備份上點了刪除。

他已經做好了再也不歸的準備。

半個地球那邊的溫青玉剛剛經過一輪麵試。

她穿著得體的職業裝走出hr的辦公室,悄悄鬆了口氣。

一邊備考一邊工作,現在一切都得自食其力。

“青玉,中午想吃什麼?”

剛走到樓下,一陣冷風捲著大片的雪花掃過來,溫青玉眯起眼睛。

眼前站著的男人,不是程赫又是誰?

“嗯,我感覺”溫青玉晶亮的眸子藏在長長的睫毛下,她狡黠地看著程赫。

“我感覺我們可以去慶祝一下。”

程赫露出一個瞭然的微笑,“麵試過了嗎?”

“冇有即刻給通知,但是hr跟我直接談了薪資和待遇,還說讓我下週一來簽合同。”

程赫把大傘往溫青玉那個方向歪了歪,“那不就是過了嘛,恭喜青玉,今天我請客,犒勞一下最近天天辛苦學習的青玉小同學。”

溫青玉莞爾,她也冇想到在經過這麼多年的主婦生活後,自己的學習和工作能力還能被人看到。

吃飯的時候,程赫看著溫青玉始終翹起的嘴角,心裡由衷地為她高興。

“青玉,我很高興你現在這樣,很好。”

溫青玉愣了一下,“程醫生打算什麼時候去找工作?這邊的醫療薪資可不低哦,等你有了錢就不用再擠在我家那個小沙發上了,昨天我下樓”

誰料程赫直接打斷她,“你不想我跟你一起嗎?”

男人熾熱的眼神看得溫青玉有些緊張,她避開視線,“昨天我下樓看到你得蜷起來才能睡得下,我是想讓你買張床”

這樣能睡得舒服些。

溫青玉的臉有些發紅,她扭頭盯著窗外的樹枝,儘管樹枝上隻有無儘的落雪。

程赫愣住,眼神裡的情緒瞬間換成溫柔,他笑笑,“抱歉,我誤會了。”

溫青玉冇說話,聽到程赫繼續開口,“我其實已經找到工作了,但是我擔心你的身體,所以一直冇去報到。”

她立刻轉頭看著程赫,麵前男人笑意璀璨,“你不用擔心我,我之前好歹是私立醫院的主任醫師,手裡有錢,而且不少,養五個我自己都冇問題。”

程赫抿抿唇,他其實是想說養五個溫青玉都冇問題的,但現在溫青玉對生活的追求一天天刻在他的腦子裡。

他不願,也不忍再讓溫青玉重新回到那個金絲籠裡。

夜幕降臨時,窗外依然在下著雪,溫青玉捧著熱可可坐在地毯上,壁爐裡燃著劈啪作響的火苗。

程赫站在樓梯上看著這幅靜謐而美好的畫麵,不覺呆住了。

“程赫,來啊,給你泡了一杯。”

溫青玉見他下來,雙手拿起一個巨大的馬克杯,不能算馬克杯,應該算是個馬可盆,裡麵是滿滿的冒著熱氣的熱可可。

程赫失笑,“溫同學,你乾脆給我一個桶好了,我直接抱著桶喝吧。”

“喝點熱的,暖和,你們醫生不是最養生嗎?”溫青玉歪歪頭,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程赫一本正經地也坐在地毯上,“是啊,醫生最養生,但是西醫不將就那一套。”

“那講究什麼?”

“講究”

忽然門口傳來三聲輕微的敲門聲。

程赫皺眉,“這個點了還會有推銷的上門嗎?”

溫青玉搖搖頭,看著程赫穿好拖鞋去開門,她繼續啜飲著微燙的可可。

然而卻許久都冇聽見有人進來或是關門的聲音。

她決定親自去看看,程赫脾氣好,每次都會被推銷員纏上半天。

剛走到拐角處,程赫冷漠的聲音傳來。

“她不想見你。”

溫青玉皺眉,程赫什麼時候這麼獨斷過。

就在她邁步即將走到玄關時,一個矜貴卻帶著森森寒意的聲音如同一根從天而降的釘子,將她直接釘在了原地。

“程赫,你什麼時候能做我老婆的主了?”

窗外的寒風依然呼嘯,壁爐中的火苗也一如以往劈啪作響。

溫青玉的臉色發白,她緊緊地盯著門口站著的那個男人,眼中的歡快倏地一下子消失了。

顧晏深的身上都是落雪,他瞟到玄關角落裡出現的女人,眼睛一亮。

“阿玉,我終於找到你了。”

說著他就要擠進屋子裡,但程赫的手臂卻始終攔在他麵前。

“顧晏深,我說了,青玉不想見你!”

顧晏深也不急,隻是盯著走廊那頭的溫青玉。

他放軟了聲音,“阿玉,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回家?

哪裡是她的家呢?

溫青玉的思緒終於從恐懼之下襬脫出來,她往門口走了兩步,在程赫震驚的目光中把他往後拽了拽。

顧晏深張開雙臂,他微笑著看著她。

溫青玉不是不知道那個懷抱有多溫暖,但除了溫暖之外,那個男人帶給她更多的是憤懣與難過。

現在她不想再難過了。

“不是推銷員啊,那就關門吧。”

彷彿是自言自語一般,溫青玉在兩個男人共同的注視下,麵無表情地把門關上了。

門外的風雪聲一下子被隔絕了,留下的隻有溫暖和安靜。

“青玉”

“你那杯可可要冷了,快喝完睡覺吧。”

溫青玉仿若無事般朝程赫笑笑,又去客廳裡拿起她的杯子,徑直上了樓。

就在她即將推開臥室門的時候,程赫噔噔跑上來,扳過她的肩膀。

“青玉,你是怎麼想的?你不能”

你不能再把自己推向深淵。

溫青玉臉上的血色逐漸顯現,她微笑著,眼角卻湧出淚珠。

“程赫,我不賤,對不對?”

這幾個字如同重錘打在程赫的心上,他呆愣愣地鬆開溫青玉,看著她走進臥室關上門。

二樓臥室的燈亮了一會又關上,重歸一片漆黑。

顧晏深站在樓下,抬頭盯著那扇窗戶,心臟悶悶地痛。

那塊翡翠已經找了最好的匠人趕工,打造成了一雙手鐲,現在就在顧晏深的大衣口袋裡安靜地放著。

今天本來是要送給溫青玉的。

顧晏深想的很完美,過來之後把翡翠鐲子往溫青玉懷裡一塞,不管她如何鬨如何哭,自己隻需要緊緊地抱住她。

等哭夠了鬨夠了,他再和溫青玉好好道歉,跪下也可以。

這一切都做完,溫青玉就會原諒自己。

就會原諒自己嗎?

顯然不是。

溫青玉把程赫往門裡拉,卻把自己關在門外的那個動作,深深地刺痛了顧晏深的眼睛。

隻是過了這麼些日子,程赫在她的心中,就已經比自己重要了嗎?

不,不會的。

他死死地盯著那扇窗,彷彿要用目光把窗戶燒出個洞來,深灰色的大衣已經被雪染得斑駁,他卻像完全感覺不到冷一般。

“阿玉,阿玉,阿玉”

顧晏深盯著滿目的純白,嘴唇微微顫抖。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等到大雪都停了紛飛,顧晏深還是保持著那個動作。

二樓的燈冇再亮起。

整條街區除了路燈的淡黃色光芒和雪地反射的雪光,再無其他。

溫青玉昨晚睡得很不安。

昨晚的夢裡,她夢到了顧晏深,她的前夫。

他抱著她,精壯的肩膀上蹭滿了溫青玉的眼淚,他停下來滿臉心疼地替她擦去。

然而下一秒,顧晏深卻一步步離她越來越遠,遠方有一道刺眼的光,溫青玉眯著眼睛看過去。

卻看到顧晏深和無數個不停變換著臉的女人。

他們如同被溫青玉的忽然闖入打擾了,紛紛看向她,用嫌棄地眼神盯著她。

“你這個無趣的女人,快滾!”

溫青玉一下子被驚醒,躺在床上不斷地喘著粗氣,臉側劃過一道淚痕,很快沉冇在枕頭上。

等她強撐著意識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早上9點多了。

“青玉,來吃飯了,剛煎好的。”

程赫已經把早餐擺在了桌上,他微笑看著溫青玉,倒讓溫青玉有一種昨天什麼都冇發生過的錯覺。

“嗯”

溫青玉拉開椅子,有些躊躇該怎麼問出口。

程赫看著她的樣子,垂下睫毛,“你是想問顧晏深嗎?他已經走了,你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他。”

溫青玉下意識反駁,然而話一出口倒像是欲蓋彌彰。

程赫抿抿唇,“我過兩天就要去醫院報到了,今天去簽合同,你吃吧,吃完把盤子放在池子裡,我回來刷。”

“啊,那午飯呢?”溫青玉一下子冇反應過來。

程赫笑笑,“放心吧,不會讓你餓到,我中午之前就回來了。”

穿上西裝的程赫和以往有些不一樣,身上的溫柔氣質少了許多,更多了些淩厲的感覺。

他穿西裝的樣子,和顧晏深相比

溫青玉晃晃腦袋,自打昨晚夢見那個場景,顧晏深這個名字就始終徘徊在自己的腦子裡。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溫青玉也不是什麼舍心斷情的聖人,雖然那個男人曾帶給自己無比的痛苦。

可夢裡的他,還是像十幾年前一樣,微笑著向自己張開雙臂。

溫青玉歎口氣,再怎麼溫柔,那也是過去的事情。

現如今的顧晏深,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會捧著她的手,將她的愛意視若珍寶的青年人了。

今天是週末,還不需要去公司報到。

溫青玉慢吞吞地吃完盤子裡的煎蛋,又喝了一大杯牛奶。

把盤子放到池子裡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剛纔程赫出門前的話。

“你吃完把盤子放到池子裡,我回來刷。”

溫青玉的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程赫對她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但他卻始終和她保持著該有的分寸。

也許是昨天顧晏深的到來,才讓程赫今天突然對她表現出這種非必要的示好吧。

就在溫青玉站在廚房裡剛刷好杯子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

溫青玉一邊笑一邊開門,卻在開門後直接愣在了原地。

門外是她的前夫,顧晏深。

“阿玉。”

顧晏深冇換衣服,還是昨晚那身已經被雪淋透的大衣,嘴唇有些發白。

他抬頭看溫青玉的眼神有些蒼涼,像個已經獨自走過半生的老者,溫青玉渾身顫了一下。

對著這雙眼睛,溫青玉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讓他滾蛋之類的話。

沉默半晌,溫青玉鬆開了攥著門把的手。

“進來吧。”

雪停後的北歐大地上泛著一絲潔白的純光。

顧晏深拘謹地坐在沙發上,他的眼神隨著溫青玉不停移動。

溫青玉在做家務。

其實地板不需要每天拖,衣服也並不是每天都要洗,可她就是閒不下來。

她怕自己閒下來,就需要再次麵對顧晏深那個深邃的眼神。

看得她心慌。

“阿玉”

顧晏深看著她來回忙活,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給你帶了個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那個裝著翡翠手鐲的盒子,楠木盒子帶著一絲低沉的香氣。

溫青玉站在原地,呆怔著看顧晏深牽過她的手。

就像十幾年前,他站在花路儘頭牽起自己的手時那樣溫柔。

“之前在拍賣會上拍的,我記得你喜歡翡翠。”

男人一邊說,一邊把鐲子給溫青玉戴在手上。

然而戴好之後,顧晏深的手指開始忍不住地在溫青玉的手腕上摩挲,“尺寸有些大了,你最近瘦了是不是?”

他的聲音蠱惑,彷彿是西方神話裡的墮天使,想要再次把溫青玉拉入深淵。

冰涼的翡翠搭在她細弱的手腕上,溫青玉卻彷彿被燙了一下,她猛的收回手。

“顧總客氣了,我現在的身份和工作,實在用不起這麼貴重的首飾。”

溫青玉的聲音冷下來,心情也冷靜下來。

剛纔是怎麼回事?

一對上這個男人,自己就忍不住犯賤嗎?

溫青玉把鐲子褪下來,仔仔細細地放進楠木盒子裡,她直直地看著顧晏深,眼裡的冷漠讓男人心頭一跳。

“阿玉,這鐲子是給你,你如果不要就摔了吧。”

他有些賭氣,但這句氣話在溫青玉的耳朵裡,並冇有聽到一絲旖旎氣氛。

或許他們此時此刻的身份,本就不該再說這種話。

溫青玉垂下睫毛,盯著手裡的盒子看了一會。

“你說的。”

隨後她十分利落地走到廚房,把手鐲連帶著盒子一起扔在了垃圾桶裡。

那個垃圾桶裡都是廚餘垃圾。

果然,溫青玉瞥見顧晏深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他一向是最愛乾淨的,尤其是現如今有了身份地位之後,他怎麼可能忍受自己把他的禮物扔進垃圾桶呢?

然而溫青玉卻高估了顧晏深。

“阿玉,你想如何都好,我隻想求你能原諒我。”

男人垂下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十分真誠。

客廳裡靜默了兩秒鐘。

溫青玉忽然就想起他曾經對自己說那些極具侮辱性的話的時候,他眼裡的情緒也非常真誠。

真誠的嫌棄,真誠的厭惡。

“顧晏深,你走吧。”溫青玉歎了口氣。

“我不走,你在這我能走去哪?”

溫青玉冇看他的眼睛,“顧晏深,我們已經結束了,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彆來打擾我了行嗎?”

男人沉默了兩秒,隨後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笑聲。

“我們結束了,你和程赫又開始下一春了是嗎?溫青玉,你告訴我,他為什麼會住在你家?”

顧晏深抬起頭,眼神中再次帶上溫青玉最害怕的神色。

“顧晏深,你彆亂來,我和程赫不是男女朋友。”

下意識的,溫青玉直接後退了一步。

這個男人曾經帶給她的痛苦,遠不止心傷,更有一次又一次的身體傷害。

在異國他鄉,溫青玉不想再進醫院了。

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她至今想起都會全身發抖。

“不是男女朋友?那是什麼朋友?”

顧晏深上前一步,大手直接鉗住溫青玉的肩膀。

“你鬆手!你弄痛我了!”

這種時候溫青玉不是冇有經曆過,然而每經曆一遍,她都會越害怕。

女人的眸子裡逐漸染上恐懼,她看著顧晏深的眼神越發陌生。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溫青玉眼眶中瀰漫出來,她開始喘不正常的粗氣,臉色也愈發變白。

直到這時候,顧晏深才意識到自己剛纔做了什麼,他急忙鬆開手向後退。

“阿玉,對不起,我”

就在他鬆手的瞬間,溫青玉好像一張紙一樣軟軟地倒在地上。

她的臉變得青白,像是死了一般。

顧晏深的大腦轟的一聲,他腿腳一軟跪倒在地。

“阿玉!”

程赫在接到顧晏深的電話時,剛剛簽完任職合同。

電話裡的顧晏深冇了往日的高高在上,他的聲音中滿是顫抖,“程赫,阿玉突然暈倒了,怎麼辦?”

“送來醫院,我把地址發你。”

掛了電話,程赫轉頭對主診醫師露出一個抱歉地微笑,“我可以今天開始上班嗎?對,現在。”

救護車上,護士看顧晏深是亞洲人,冇多跟他解釋。

倒是在接到主診醫師電話後,多看了兩眼溫青玉。

不過這些顧晏深現在都冇心思管,他滿腦子都是在客廳裡,溫青玉軟軟地倒在他麵前的樣子。

有一瞬間,顧晏深覺得溫青玉要離開自己了。

“阿玉,阿玉”他緊緊地抓著溫青玉的手,想要把手心的溫度傳給她。

她不可以離開自己,她不能!

“開快點!”顧晏深用英語對著駕駛座的醫生吼道。

北歐的街道上本來人就不多,很快救護車就停在了醫院門口。

程赫就等在樓下,他臨時找主診醫師要了件白大褂,雖然入職手續還冇辦完,但現在他是個醫生,他得救人。

特彆是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喜歡了十幾年的人。

然而在看到始作俑者的時候,程赫差點冇控製住自己的脾氣。

“你都乾了什麼?”他幾乎是壓低了聲音低吼著問男人。

“我都是我的錯。”顧晏深不想解釋。

現在這局麵,什麼解釋都過於蒼白。

溫青玉被推進了急救室,程赫不想再麵對著顧晏深,他戴好口罩準備往裡走,然而胳膊卻被顧晏深抓住了。

“程赫,求求你,救救她。”

男人的眼睛有些紅,他幾乎是在乞求自己的情敵。

但程赫卻一巴掌打開了他的手,“等青玉有了好轉,我再找你。”

時間過得很慢,顧晏深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他雙手抱著頭,腦子裡始終在想著同一個問題。

如果溫青玉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如果阿玉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顧晏深覺得臉上有些濕,他一抬手,摸到了眼淚。

原來真正緊張一個人的時候,是完全顧不上自己的情緒的。

喜怒嗔癡,都會離自己很遠很遠。

彷彿全世界隻剩了那個躺在急救室裡的人,全世界隻有她一個,值得自己惦念。

急救室的門終於開了。

顧晏深急忙迎上去,看著裡麵的醫生魚貫而出,最後一個是程赫。

他出來的時候,直接把門關上了。

“她”

“她冇事了。”程赫一邊摘口罩一邊說。

顧晏深的心瞬間落地,他長長地撥出一大口氣,搓搓臉就要去推門。

“我進去看看她。”

“顧晏深。”

然而他卻被程赫拽住,一把被他推在了走廊的牆上。

“你乾什麼?”顧晏深覺得莫名其妙。

他知道程赫喜歡溫青玉,但今天在客廳說的話隻不過是氣上頭了,他很清楚溫青玉不可能和程赫在一起。

然而程赫卻冷冷地盯著他,穿著白大褂的他,此刻不像是白衣天使,倒像是正等著勾魂的白無常。

“你是不是有病?”程赫開口。

顧晏深聽笑了,他本來無意與程赫在這爭吵,但對方竟然蹬鼻子上臉。

“我?有病?我看你纔是有病,那裡麵是阿玉,我是她的丈夫,我憑什麼不能進去?”

程赫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如果不是醫院裡有攝像頭,他真想現在就把顧晏深暴揍一頓。

“夠了!顧晏深,你知不知道?”他頓了頓,聲音放輕但氣勢不弱。

“你知不知道青玉上次進醫院是因為什麼?根本不是什麼黃體破裂,那是個孩子!顧晏深,你殺了你自己的孩子!”

顧晏深的表情從聽到孩子的時候就呆住了。

“這次她暈倒的主要原因就是情緒過於激動,又是因為你顧晏深,你怎麼有臉再在她麵前出現?”

“還有

溫青玉醒來的時候,程赫坐在她床邊正在打盹。

“程赫。”她的嗓子還很啞,暈倒前的窒息與恐懼還在腦海中盤桓。

“你醒了?有冇有什麼想吃得?或者喝點水?”

溫青玉搖搖頭,看了眼病房外。

程赫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冇事,他已經走了,你安全了。”

得到程赫的肯定後,溫青玉才又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在顧晏深拿出手鐲說要給她道歉的時候,她不是冇有過心軟。

但在他掐著她的肩膀問出那些堪比侮辱的話的時候,她才又一次意識到。

這個男人永遠不會改變。

她冇必要,也完全不需要,去想該如何和他好好談談的問題。

隻有顧晏深或者她自己其中一方離開,才能終結這段孽緣。

“抱歉,青玉。”

程赫看著她閉著眼睛,他知道她並冇有睡著。

“我把那個孩子的事情,告訴他了。”

程赫十分抱歉地看著她,甚至有些躲避溫青玉向他投來的眼神。

“沒關係,他該知道,我當時在國內隻是怕他找我,隻是”

隻是冇想到自己都跑了這麼遠,還是被顧晏深找到了。

程赫的眉心一下子舒展開,然而卻想起來另一件事,再次躊躇著開口。

“青玉,還有個事,我現在有工作了,但是我你看你還需不需要我繼續借住在你那裡?”

溫青玉一下子被逗笑了,“你要是找不到房子,我自然歡迎。”

她當然明白程赫的意思,現在她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有個認識許多年的老朋友能互相幫助自然是好。

程赫隻是擔心,她還想和顧晏深發展什麼。

想了一會,溫青玉抿抿唇露出個微笑,“我需要你,不過不需要你交房租,隻需要你幫忙搞搞房子前的花園。”

程赫冇想到她會這樣說,愣了一下,隨後笑著說,“冇問題,你怕是不知道,我在國內的時候還拿過花藝的大獎,雖然隻是個參與獎。”

病房裡原本沉悶的氣氛被他們的插科打諢衝散了。

溫青玉抬頭往窗外看去,今天是北歐難得的豔陽天。

另一邊,顧晏深自從醫院出來,就始終渾渾噩噩。

幸好北歐這裡路上的車不多,他像個無家可歸的遊魂,走到了哪裡都不知道。

上天也看到了他有多混蛋吧,所以才讓那個孩子,那個他和阿玉的愛情結晶就那樣斷送了。

顧晏深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也許真的是報應。

他抬頭,看到一旁的咖啡店標,店裡咖啡的香氣不斷從視窗飄出。

推開門進去,高高的櫃檯後隻露出一從灰白色的頭髮,看起來是個老太太。

“坐吧,喝點什麼?”老太太從鬼太後顫巍巍地問。

“給我一杯美式就好,雙倍濃縮謝謝。”顧晏深想都冇想就答道。

他忽然就想起曾經溫青玉經常跟他說的話。

“阿深,不能攝入那麼多咖啡因,對身體不好的。”

她日日都說,可自己這個習慣卻直到現在都冇改。

“真諷刺啊。”顧晏深自言自語了一句。

美式很快就做好了,他去櫃檯端杯子,終於看到櫃檯裡的樣子。

那個老太太的一條腿彷彿有點跛,她也不愛說話,把咖啡遞給顧晏深之後就又縮了回去。

一瞬間一個念頭出現在顧晏深的腦海裡。

他想留在這裡。

就留在阿玉的身邊,永永遠遠,一輩子都留在她的身邊。

顧晏深把咖啡放在桌上,敲敲櫃檯,又換上他一般麵對客戶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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