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星辰已遲暮 第3章
江澈任由她抱著,心底卻再起不了一絲波瀾。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說的保護,究竟是什麼?
他拭目以待。
溫欣逃婚讓溫家徹底炸開了鍋。
溫母被氣得昏倒幾次,楚蘅又哭又嚎,害得溫情和溫暖怨聲載道。
當晚,楚蘅覺得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連忙拉著溫母和兩個姐姐開起了會。
“媽,江澈被拐賣了三年,如今又瘸又瞎,他根本就配不上阿欣。”
“阿欣現在已經被他迷了心竅,都敢當眾悔婚,再這樣下去,溫家遲早要毀在他手裡,我們得想想辦法啊!”
溫母頓時也坐不住了,唉聲歎氣。
“這叫什麼事啊!”
“阿澈回來,我當然會把他當我的親兒子對待,可他確實不能再和阿欣在一起了。”
他試圖給自己一個完美的理由:“我也不是嫌棄阿澈,隻是我們既然收養了你,就不能厚此薄彼。”
溫情直切主題:“那我們該怎麼辦?”
楚蘅見終於有人問到正點,眼中閃過一絲惡毒。
“你們說,如果當阿欣得知因為江澈逼死了我和媽媽,她會怎麼想?”
溫暖一拍大腿,立馬接話:“二姐那麼孝順,一定會幡然醒悟,迷途知返的!”
溫母也跟著附和:“對!等她後悔不已的時候,我們再出現,告訴她這隻是給她的一個教訓,她一定會改變想法的。”
四個人一拍即合,當即決定今晚就開始計劃。
溫欣剛驅車到樓下時,彆墅主臥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濃煙中,楚蘅趴在窗外,朝著樓下的溫欣大喊:“阿欣,救命啊!”
“媽受刺激精神失常了,他接受不了你要送我走,居然放火要把我一起帶走!”
溫欣卻連頭都沒抬一下,小心翼翼地將江澈扶下車。
“小心點,彆磕到頭。”
江澈抬頭看向樓上。
上一世,溫欣早就甩開他衝出去救火。
等他趕到臥室時,所有人都告訴他,溫母和楚蘅被燒死了。
他連她們的屍體都沒看到,就被扣上了罪人的帽子。
這一世,溫欣卻好像絲毫不慌。
“阿欣!著火了,媽和楚蘅還在樓上!”
溫情和溫暖以為溫欣沒聽清,連忙衝到溫欣麵前。
可溫欣始終眼神冰冷,絲毫沒有要去救人的意思。
她甚至拉住了下意識想衝進去的溫情和溫暖。
“假的,她們想假死陷害阿澈。”
兩人明顯愣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
19
樓上臥室的火勢越來越大,濃煙滾滾,門口已被大火吞噬。
遲遲等不到救援的溫母被濃煙嗆得連連咳嗽,明顯有些慌亂。
“怎麼回事?阿欣不來救我們就算了,阿情和阿暖怎麼也不來?”
楚蘅也慌了,他隻是想假死,可不想真死。
他試圖用床單撲滅火焰,可幾下拍下去,床單反而被點燃,燙得他猛地甩開。
現下隻有窗戶那裡能逃生,他沒有絲毫猶豫,用力扒住了窗戶邊,想要翻出去。
他半個身子剛探出去,腳踝卻被人猛地一拽。
溫母絕望地抓住了楚蘅的腳踝,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阿蘅,救我!拉我一把!”
楚蘅看著僅供容納一人的窗台,一個惡毒的念頭一閃而過。
假死哪有真死好?
隻有溫母真的被燒死了,溫欣她們才會徹底恨死江澈。
到時候,江澈就會被趕出溫家。
溫家的一切,都會是他的。
“媽,對不起了,你活著,隻會礙事。”
楚蘅眼中凶光一閃,狠狠一腳踹在溫母的胸口。
“啊!”溫母慘叫著跌回火海,大火瞬間點燃了她的全身。
楚蘅卻趁機拚命翻出窗戶,抓住窗台的鐵架,大聲呼救。
“救命啊!救命啊!”
溫情終於後知後覺:“不好!媽和阿蘅沒有逃出來!快去救她們!”
然而當她們費力撲滅時,隻在窗台救下全身多處燒傷的楚蘅。
最終,她們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溫母燒焦的屍體。
江澈看著那具焦屍,心中沒有太大感觸。
玩鷹的人,最終被鷹啄了眼睛。
假死變成了真死,或許真的是報應輪回吧。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溫欣居然也隻是冷冷看著,眼神複雜,最終化為一句冰冷的話。
“咎由自取。”
“媽,你死得好慘啊,你明明很快你就頤養天年了,你死了我怎麼辦啊!”
楚蘅跪倒在溫母的麵前,裝模作樣哭得幾乎昏過去。
溫情和溫暖悲痛欲絕,她們將溫母的死,連同之前所有的憤怒,都在宣泄在江澈身上。
“都是你!要不是你,阿欣也不會逼楚蘅走,我媽也不會出此下策,最後被活活燒死!”
溫欣看著被仇恨矇蔽雙眼的兄弟,心中一片悲涼。
她很想叫醒她們,告訴她們江澈不是她們想的那樣,她們都被楚蘅騙了。
可話到嘴邊,她又生生嚥了回去。
她們會信嗎?或許會說她鬼迷心竅,對江澈更恨上幾分吧。
也許,有些道理,隻有經曆過才會明白。
她緊緊握住江澈冰涼的手,做出了決定。
“好,既然你們把一切都怪在阿澈的頭上,那這個家,我們不留了,我帶阿澈走。”
“走?”溫暖冷笑:“可以,除非你把溫氏集團所有的股份,資產,全都留下來,淨身出戶。”
江澈看向溫欣,彷彿在等她的回答。
她會為他拋棄一切嗎?
20
溫欣沒有絲毫猶豫,眼神決絕:“好,都給你們,我隻要阿澈。”
她牽著他,轉身走入夜色。
她連車都沒要,就拉著他一直走,一直走。
路燈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長的好像她們真的要過一輩子。
終於,她們在老宅的門口停下。
江澈站在門口,恍若隔世,
這裡還是當年她們離開前的樣子,隻是略微破敗了些,到處都是灰塵。
院子中間的老櫻花樹因為長期沒有人打理,顯得有些乾枯,費力地抽出了幾根嫩芽。
溫欣搬來一個小凳子,擦了擦上麵的灰塵。
“阿澈,你先坐著,姐姐把屋子收拾一下。”
她先是費力地抬了一大桶水,澆在了老櫻花樹下。
之後便大步朝著屋內走去。
和上一世收拾屋子的心情完全不一樣,這一次溫欣格外的有乾勁。
江澈就坐在院落中間,看著她跑裡跑外,一會在外麵采購新床單,一會又進廚房忙活什麼。
不一會,溫欣就將臥室收拾好了。
江澈開啟房門,從前他居住的臥室裡被溫欣掛上了溫馨的小夜燈。
床頭邊,月亮形狀的台燈散發著光芒,照著桌上的小餛飩煙氣嫋嫋。
床鋪乾乾淨淨,依舊是他最喜歡的藍色。
溫欣滿頭大汗,連忙將那碗小餛飩端起來。
“姐姐可記著呢,咱們阿澈最愛吃鮮蝦小餛飩,不要薑不要蒜,多放蝦米多放醋。”
溫欣滿眼殷切地看著他,期待著他會接過去。
可他隻是淡淡看著,隨後走到床邊。
“我累了,想休息了。”
溫欣端碗的手一頓,怔愣了許久,隨後她強行擠出一抹笑容。
“好,那阿澈就快休息,姐姐就在外麵,有事你隨時叫我。”
房門被輕輕帶上,江澈卻絲毫沒有睡意。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月亮從這邊升到那邊。
“呃,嗚嗚——”
窗外隱約傳來女人壓抑的哭聲。
他掀開被子,輕手輕腳走到窗邊。
透過窗戶縫隙,他看見月光下溫欣獨自坐在櫻花樹下,抱著膝蓋,肩膀劇烈地抖動。
他知道她在哭。
或許這一刻,她是真的後悔當初那樣對他。
但傷害已經造成了,現在的他,那顆心早已麻木,不能撼動絲毫。
他將窗戶關嚴,隨後又掀開被子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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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溫欣用僅剩的積蓄,將這座老宅裝扮一新。
漏水的地方被重新修補,外牆也被粉刷成江澈最喜歡的藍色。
她買來了許多的櫻花樹種,種滿了整個院子。
她小心翼翼地照顧著江澈,幫他調理病情。
變著法做他愛吃的菜,試圖彌補前世所有的虧欠。
然而,江澈始終像一尊沒有靈魂的娃娃。
他安靜地吃飯,安靜地睡覺,安靜地看著窗外。
對溫欣的討好,關心,懺悔,他沒有拒絕,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眼神空洞而疏離,彷彿在看她,又彷彿在看另一個遙遠的世界。
溫欣的心,一天天沉下去。
可她還是帶著一絲希望。
她的阿澈隻是經曆了被拐的折磨,難免會變成現在這樣。
隻要他沒有經曆那些痛苦的經曆,她們最終還會回到過去。
她願用餘生去治癒他。
江澈生日這天,溫欣早早起床,準備了一大桌子飯菜。
剛點上生日蠟燭,大門被猛地推開。
溫情和溫暖攙扶著楚蘅,直接就闖了進來。
溫情一進門,目光就死死鎖在溫欣身上,語氣不善。
“阿欣,阿蘅被你拋下,成天茶不思飯不想,你倒好,躲在這裡陪著他過生日!”
溫暖也皺著眉幫腔:“是啊二姐,自從媽死了,阿蘅整天都在哭,哭著想見你!”
楚蘅順勢撲倒在溫欣麵前,聲淚俱下。
“阿欣,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們曾經說過要白頭到老,你怎麼忍心?”
“我為什麼不忍心?”溫欣放下打火機,目光嘲諷地看向溫情和溫暖。
“大姐,三妹,你們究竟要什麼時候才會醒悟,楚蘅他就是個害人精!”
“溫欣!”溫情氣得發抖。“我不準你這麼說阿蘅!”
話音未落,院門被粗暴地踹開。
幾個麵相凶惡的男人闖了進來,為首的男人掃視一圈,目光最終定格在楚蘅身上。
“呦,楚蘅,可算找到你了!”
楚蘅看到來人,心虛地往溫情身後躲。
“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男人愣了一下,隨後獰笑著走過去。
“怎麼?攀上高枝了,就忘了老東家了?最近怎麼不跟我們聯係?是不是要我們親口告訴你這些好姐姐們,將你的那些破事全都抖落出來?“
楚蘅臉色煞白,連忙起身去拉男人。
“錢總,我會履行承諾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錢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亂抖。
“放你孃的屁!當初說好了,我們幫你弄走江澈那臭小子,把你送進溫家,你給我們當內應,透露溫家的機密,結果呢?你倒是逍遙快活了,把老子忘了?”
他逼近一步,指著楚蘅的鼻子。
“還有,你拍胸脯保證能搞定溫情,讓她篡改龍哥那個案子的屍檢報告,幫我們擺平人命官司,結果呢?你糊弄鬼呢!”
22
楚蘅被吼得一跳,慌亂地看向溫情。
“不是的,不是的!”
“楚蘅。”錢總冷冷一笑。“既然你做不到,那你就賠老子的錢,一千萬,少一個子都不行!”
溫情和溫暖如遭雷擊,同時看向麵色慘白的楚蘅。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你想勾結外人,偷竊公司機密,還想挑唆大姐篡改屍檢報告?”
楚蘅嘴唇哆嗦,還想狡辯:“不,不是的,我不認識她們!”
“是真的。”一個清冷平靜地聲音響起,打斷了楚蘅接下來的話。
江澈緩緩起身,看向溫情和溫暖。
“不僅如此,他還會繼續挑唆你們,將我綁在機車後拖行,放狗撕咬我,將我活埋在土坑裡,讓你們親手拿刀插在我的肚子裡。”
江澈平靜地就像講述彆人的故事。
“你,你在說什麼?”溫情和溫暖完全一頭霧水。
可溫欣卻聽懂了,最後的希望也徹底破碎了。
江澈,居然也重生了。
他們之間的裂痕,不可能再修複了
就在這時,徹底暴露的楚蘅惱羞成怒,將一切都怪罪在江澈頭上:
“你這個廢物,你死外麵就好了,為什麼要回來?你毀了我的一切,我要殺了你!”
他像瘋了一樣,抓起桌上果盤裡的水果刀,不顧一切地撲向江澈。
“阿澈小心!”
溫欣一個閃身上前,擋在江澈身前。
“噗嗤!”
冰冷的刀刃沒入溫欣的腹部。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鮮紅的血,染紅了溫欣的襯衫,順著楚蘅的虎口流下。
楚蘅握著刀,嘴裡爆發出歇斯底裡的狂笑:“我得不到,那你也去死吧!”
隨即他轉動著刀把,臉上是瘋狂的恨意。
溫情和溫暖終於反應過來,撲上去將楚蘅死死按在地上。
那幾個男人看真出了人命,立馬腳底抹油,跑的無影無蹤。
溫欣就這樣死死盯著江澈,隨後倒在了他的身前。
救護車上,溫欣的意識在迅速流失,但她依舊死死抓著江澈的手。
她氣息微弱地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對著他笑,眼神裡是弄得化不開的痛苦與哀求。
“好怕,好怕鬆開手你就消失了。”
“阿澈,你能原諒姐姐嗎?姐姐真的知道錯了,下輩子,下輩子”
不等她繼續說完,江澈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掰開了溫欣的手指。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徹底斬斷了她所有的希冀。
“我不會原諒。”
溫欣的笑容緩緩消逝,變成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最終隻是湧出一大口鮮血,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然後,雙手徹底垂了下去。
“阿欣!”
溫情和溫暖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醫生和護士在江澈身旁來來去去。
最終手術室的燈熄滅了,出來的醫生搖了搖頭。
“節哀。”
溫欣死了。
楚蘅因故意殺人罪被警察逮捕,溫暖親手將他告上法庭。
最終,楚蘅被判死刑立即執行。
經過精心的治療,江澈的身體已然痊癒,和從前並無兩樣。
當一切塵埃落定,溫情和溫暖無數次地找到江澈,痛哭流涕的道歉。
她們已經失去了所有親人,不能接受再失去江澈。
“不必了。”江澈始終平靜無波。
“我和溫家,早已兩清。”
他買了一張最早的飛往巴黎的機票。
飛機轟鳴著衝上雲霄。
江澈靠在舷窗邊,看著窗外厚厚的雲海。
心情卻從未如此刻般平靜,空曠,自由。
從此以後,山高海闊。
他隻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