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仙行 第942章 萬毒皆為養分
烏雲低垂,孤月峰頂的黑竹被毒霧壓得“吱呀”作響,彷彿隨時會折斷。毒霧如同一層厚重的灰紗,將整個山峰籠罩在一片陰森之中。
山門前,歐函華須發皆張,一雙老眼血絲密佈,如同燃燒的火焰,充滿了憤怒與不甘。他的目光死死黏在李忘川的掌心——那裡,歐良的元神隻剩拇指大小,光色暗淡,像風中殘燭,一顫一顫地發出微弱哀鳴。
“父……親……”
那聲音細若遊絲,卻像一把鉤子,把歐函華的心臟一點點剜出胸腔。他渾身發抖,指節捏得劈啪作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絲絲鮮血。可獨子在對方手裡,他隻能將滔天怒意強行壓下,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與憤怒。
李忘川抬眸,眼底的冷意比孤月峰的毒瘴更刺骨。他的目光如冰,掃過歐函華的臉龐,彷彿在看一個不值一提的螻蟻。
“明知故問?”他語氣淡漠,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你讓他去接器宗懸賞,圍剿我……這麼快就忘了我是誰?”
歐函華深吸一口腥甜的空氣,聲音像磨在砂輪上,沙啞而陰狠:“你便是李忘川?很好——天堂有路你不走!”
他抬手,指尖顫抖地指向李忘川掌中的元神,“放了我兒,我饒你一命——”
老者的聲音忽然拔高,帶著不容拒絕的狠戾,“把翠影劍也留下!”
回答他的,是一聲嗤笑。李忘川五指微微收攏,掌心雷光乍現——幽青色的電弧像一條條細蛇,纏住歐良的元神。劈啪炸響中,歐良的慘叫陡然拔高,淒厲得讓山門上的黑竹齊齊震顫,竹葉簌簌墜落。
電弧在歐良的元神上跳躍,彷彿在無情地撕扯著他的靈魂,那微弱的光芒在電弧的侵蝕下迅速黯淡下去。
歐函華瞳孔劇縮,胸口劇烈起伏,終是低吼:“夠了!把良兒還我,我讓你們走!”
“哈哈哈——”李忘川仰頭大笑,笑聲在山穀間來回衝撞,震得毒霧翻湧。
他笑得眼角沁出淚珠,彷彿聽到了世間最荒唐的笑話。笑聲驟停,他慢條斯理地以指拭淚,下一瞬,手掌毫無預兆地猛然合攏。
噗!像捏碎了一顆水泡,歐良的元神連最後的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碎作點點幽綠螢火,被夜風一吹,散得乾乾淨淨。那曾經鮮活的生命,在李忘川的掌心中瞬間化為虛無,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歐函華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青、白、紫黑三色在麵皮上急速交替。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卻隻擠出一聲嘶啞到極致的命令:“迎敵——殺無赦!”
轟!天空響應了他的暴怒。黑雲壓頂,毒霧倒卷,數以萬計的斑斕毒蟲振翅而起;腐骨與鏽器破空而來,在夜色裡劃出幽綠的軌跡;腥臭的毒瘴凝成實質,像腐爛的綢緞,一層層朝李忘川與白瑤罩下。
白瑤黛眉微蹙,抬袖掩住口鼻,指尖銀輝流轉。銀眸中的雙瞳流轉不停,警惕的看著周圍,而李忘川隻是抬手,朝兩人身前輕輕一點。
一圈晶瑩碧綠的光罩瞬間成型,薄如琉璃,卻將漫天毒穢儘數隔在外。光罩內,空氣清冽如初春山泉,沒有一絲毒霧的侵擾。光罩表麵,毒蟲、毒霧、器物紛紛撞上,卻如同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上,紛紛被彈開,化作點點灰燼。
下一刻,李忘川一步踏出光罩,足底虛空生紋。背心竅穴中,碧毒仙珠發出低沉如夔牛般的怒吼。墨綠光芒噴薄而出,在他頭頂顯化一條千丈巨蛟。
蛟鱗如墨玉,每一片邊緣都跳動著青白雷火;蛟角似古木新枝,繚繞著生與死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巨蛟的虛影在空中盤旋,彷彿在宣告著李忘川的絕對威嚴。
吼——牛吼般的蛟吟震天。一圈翠色波紋以李忘川為圓心橫掃而出,所過之處,器寶鏽蝕剝落,毒蟲僵直成灰,毒瘴被生生蒸成水汽。水汽升空,凝為一團烏黑雷雲,雲心電蛇狂舞,彷彿在積蓄著最後的力量。
“落。”
李忘川淡淡吐出一字,聲音中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轟隆!毒雨傾盆。每一滴雨水都呈青黑之色,表麵雷光纏繞,落在弟子身上,發出劇烈的“嗤嗤”聲。骨肉如蠟般融化,慘白的骨骼在雨裡眨眼間被蝕出蜂窩般的孔洞。
弟子們發出淒厲的慘叫,彷彿在地獄中受儘折磨,但那毒雨卻毫不留情,繼續侵蝕著他們的身體。元嬰剛剛遁出天靈,便被雨線貫穿。嬰體發出嬰兒般的啼哭,那聲音稚嫩而淒慘,彷彿在訴說著無儘的痛苦。
可是,這啼哭聲在毒雨中顯得無比微弱,瞬間被淹沒。毒雨的每一滴都如同利刃,刺穿元嬰的身軀,將其化作縷縷灰綠霧氣,升上高空,成為雷雲新的養料。
烏雲愈發厚重,彷彿要將整個孤月峰吞噬。電光愈發猙獰,一道道閃電如同天神的怒鞭,無情地抽打著大地。整座孤月峰被雨幕切割得支離破碎,黑竹在毒雨中瘋狂生長,卻瞬間被雷火焚燒,化為灰燼。
李忘川負手立於雨中,頭頂巨蛟盤旋,為他撐起一方無雨空間,他喃喃出聲:“萬毒皆為養分。”
歐函華望著雨幕裡不斷凋零的弟子,臉皮抽搐,一口鋼牙幾乎咬碎。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與憤怒,但更多的是恐懼。
他顫著手,從懷中摸出一隻溫潤玉瓶,瓶口貼著血色符籙。玉瓶在手中微微顫抖,彷彿也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而恐懼。
“我本不想動用此物……”
老者聲音嘶啞,彷彿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他拔開瓶塞,指尖掐訣,猛然一甩。
一滴粘稠翠綠液體飛出,瞬間暴漲為碧色流星,拖著長長的尾焰,直撲李忘川頭頂毒蛟。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腐蝕出一條漆黑裂縫,裂縫邊緣滴落粘稠毒漿,落地即蝕出深不見底的孔洞。
毒之本源!
李忘川眸光一凝,隨即冷笑。
“木之本源現——”
他雙手結印,背後巨蛟昂首長嘶,額心裂開一道青金豎紋。豎紋中衝出一道混沌光柱,光柱內一半青翠欲滴,一半墨黑如夜。兩色交彙,化作一株接天連地的巨樹虛影。樹乾上,生與死的符紋交織成鎖鏈,嘩啦啦纏向那滴翠綠毒源。
滋啦——
毒液與樹影相撞,沒有驚天爆鳴,隻有令人牙酸的腐蝕聲。翠綠毒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樹乾吞噬,顏色由碧轉青,由青轉墨,最終化為樹枝上的一朵黑白並蒂花。
花開一瞬,凋零一瞬。花瓣飄落,化作漫天光屑,簌簌灑在歐函華腳邊。每一片光屑落地,黑竹便瘋長成林,竹葉邊緣卻繚繞漆黑雷火——那是被同化的毒之本源,正以“木”的形態,反噬整座孤月峰。